第113章 算一卦如何,小倌(一)
第113章 算一卦如何,小倌(一)
幾乎全場有實力的人都在競價,誰能想到,如此火熱的競價場面竟出現在一個冷門的品類。
他們幾乎是在瘋狂地叫價,只為奪下場上那一位號令群獸的清雋聖潔女子。
「十萬金!」
一個被氣氛烘托得紅了眼、呼吸粗重的大腹便便男子,他張臂大叫道。
這一聲激昂戾叫,令所有喊價的人都被驚住了,也都被他的財大氣粗震住了。
十萬金啊,這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出來的。
這人誰啊?
他們好奇又嫉妒地看去,卻見那男子約莫三十多歲,膀大腰圓,穿了一件香色緙絲袍服,戴珠帽,腰間一排價值不菲的掛飾。
好傢夥,別人是財不可外露,他恰好相反,全身哪哪都透著一股暴發戶的鮮明氣質。
就是那張臉太過陌生,不是他們所熟知的大賈富商之流。
見終於沒有人能與他競價了,那男子摸了摸大肚子,開懷大笑道:「哈哈哈,是我的,這些猛獸跟美人都是我的了!」
吳妸聽到「十萬金」時,一屁股坐下了,眼下的場面已然不受控制,她心怡的生辰禮物只怕是要失之交臂了。
她不明白,為什麼暗帝既然都來了,卻為何不肯為她競價?他明明知道她……
緊攥起粉拳,吳妸又氣又怨,想質問又覺會落了面子,這一場男女的博弈中,她本就患得患失,全憑她的驕傲與自尊強撐著不服輸。
他該不會……對場上那個裝腔作勢的女人感興趣了吧?
齊上月在聽到十萬金時,心頭也是一陣火熱與激動,要知道今晚所有的類品加起來,都還不如這一場賺得多。
銅鑼一敲響,齊上月便出聲主控全場:「十萬金若再無人喊價,那便……」
「等一等。」
這一聲音如涓涓細流,軟柳煙雨響起,它不在場下,而在場上。
齊上月被打斷後,便順聲看向了「溫雪」,不明所以。
按道理來說,像她這種身份是沒有插言的資格,然而她太過特殊了,是以眾人竟都停下來,等待她出聲。
「我出二十萬金……」
女子緩緩坐在蟒蛇的龐大身軀之上,它自動盤踞起供她坐靠:「來買金銀樓這一船人接下來的命運。」
眾人呆然地看著她,也不知道是被她此時所表現的恣意隨性姿態所攝,還是被她話中蘊含的恢詭譎怪所迷惑。
隨即大堂內一片譁然,他們以為這是金銀樓又在搞什麼新花樣,面上不見驚懼,反倒興致勃勃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溫姑娘這是又在玩什麼花樣呢?」
「你這一張口就二十萬金,你真有嗎?」
「區區一賣品竟敢如此講話,我瞧這金銀樓號稱最會調教的說法,也不過就是一個噱頭,」
而無論金銀樓內的人說了些什麼,都不能令女子改了神色,她垂眸淡笑,夜風輕,冰弦絕。
「今夜天逢日元七煞,恰太歲克制日主日干,五行在水,極易遭受命禍之災,倘若諸位不願舍財免災,恐有性命之虞。」
她說的話前面一段叫人聽不懂,但後面那一段卻是很好理解了。
她在詛咒他們今晚會死。
要說這些走商掌權者最怕什麼,一是窮二是死嗎?
眼見她越來越不懂分寸,講話也愈發荒唐過份,他們頓時都冷垮下臉來,沒了之前的踴躍與推崇。
「齊掌事,這是怎麼一回事了?你們金銀樓現在不做買賣,而是干起了殺人越貨的行當了嗎?」
「就是,她這話什麼意思?什麼叫舍財免災,不然就有性命危險,難不成你們金銀樓的人還敢殺人?」
齊上月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也是一時反應不過來,尤其是在他認為「溫雪」不僅孺子可教,這一次還能為金銀樓打響更大的名氣時,她卻突然態度轉變,鬧了這麼一出。
他立即上前跟樓內一眾賓客賠罪:「哪裡哪裡,萬沒有這麼一回事……」
他又轉過頭,對「溫雪」疾言厲聲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還不趕緊下去!」
女子看著他,眼底沒有多餘的情緒,她反倒問道:「齊上月,你覺得你的命值多少錢?」
齊上月對上她點翠一般的眸子,人有些恍惚,當即皺起眉:「溫雪,你究竟想要做什麼?無論你要做什麼,我都勸你最好停下來,在金銀樓鬧事的人,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回答我。」她沒有感情地下令道。
齊上月忽然覺得自己好像無法忤逆她的命令,他張了張嘴,像是被逼著回答一般,憤憤道:「一千金!」
「這價倒是開低了。」女子溫溫一笑,明明那樣怡和,但卻叫齊上月森森打了個寒顫:「齊掌事手上有十個鋪面、五家酒肆,還替金銀樓老闆管著這麼一個日入斗金的地方,你對自己的命價未免太輕賤了。」
他聞言心中突突一跳,一種莫名的緊張與恐慌湧上喉間,他壓低聲線道:「你到底要做什麼?」
再一次的咄問,卻少了些威脅的居高之氣,反倒是忍怒無可奈何的氣虛。
可她下一句話,卻讓齊上月臉上的血色盡褪。
「你命宮陰暗,氣數已盡,一千金已買不回你的命了。」
齊上月只覺一股血衝上腦子,荒唐惱怒間,便打算招呼船艙內的好手,強行將臆症不輕的「溫雪」拿下。
但還不等他動作,便好像有一把尖銳的刀劍,無情地穿入他的胸膛,刺入他的靈魂深處,他一個踉蹌脫力,人便狠狠摔倒在了地面,不見動彈,不聞聲息。
眾人驚呼不解,有人試探性上前。
「齊掌事,你怎麼了?」
「這是摔了?」
「不是,眼瞧著也摔得不狠,怎么半天沒爬起來……啊——他死了——」
一聲驚叫響徹天空,只見齊上月裸露在外的皮膚就像被刀子一點一點地切割開來,細小的縫內沁出了鮮血,那出血量已緩慢將他染成了一個血人。
女子微合著眼睛,略靠在冰冷的蛇身上,目下無塵:「還有我叫徐山山……我並不喜歡別人亂替我取改名字。」
「死了?!」
「怎麼死的?方才明明他站在那裡,好好地講話,怎麼突然就暴斃了?」
不少人被嚇得倒退了好幾步,看著那粘稠的血液沁濕了地毯,正如他們此時的心被那股陰涼冰冷泅濕。
「是她!方才她在那裡說了一通什麼命數已盡,那齊上月便死了,她還說我們必須舍財免災,否則也會死。」
「我才不相信她說的鬼話,她肯定是用了什麼手段,暗殺了齊上月,這個女人肯定來路有問題!」
「你以為你弄這一出我們便會相信你的話?齊掌事的死要麼是一個意外,要麼就是你在暗中下的毒手,你說,你究竟是什麼人,受何人指使前來金銀樓搗亂?」
「對,之前我便覺得這個女人不太對勁了,一個被拿來叫賣的妓子,她怎麼可能有本事令萬獸聽令呢?」
眼見他們越說越激動,大有將她拖下來手刃酷刑一番,逼她招供出底細與來歷,而金銀樓內的夥計、打手見齊上月死得蹊蹺,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行事。
徐山山未動,那些匍匐在她腳邊的猛獸見人群中蠢蠢欲動,它們敏銳的察覺到人類的不懷好意,殺戮被激醒,一展露出其兇悍暴戾的一面,便叫那些酒囊飯袋嚇得面青唇白,不敢放肆。
「奇怪,我手上的這個是什麼,怎麼擦都擦不掉?」
一男子突然發現自己的掌心多了一枚紅印,它就像一片楓葉似的,鮮紅似鬼新娘的嫁衣,紅得詭異,紅得令人不安。
「為什麼擦不掉!」
那人急切地攤開手掌,向所有人展示:「這是什麼?好燙,不對,是好冰,我好難受——」
話音未盡,他就好像遭遇了什麼重銼擊中,脖子猛地一歪,腦袋呈一種扭曲、不正常的狀態後,人便朝後倒在地上了。
「怎麼回事?徐老爺,你怎麼了?快醒醒。」
「不對,你摸摸他的脖子,探探脈?」
這一摸,嚇得人直接就手腳並用爬遠了。
「他、他死了!」
死了?
怎麼就死了呢?
這時另一位年青的男子身子一軟,手臂拂翻酒具,然後人就滑倒在了地上,再也沒機會爬起來了。
他的熟知趕緊上前查看,這一看,也是被嚇得三魂不見了七魄。
「他、他也死了!」
接二連三有人無故暴斃,且死相併不盡同,死亡的恐怖氣息一下就籠罩在了他們的頭頂之上。
若人真是這個叫「溫雪」的女子殺的,可她明明就一直待在台上,眾目睽睽之下她根本沒有機會動手,哪怕動手,他們這麼多人也該察覺到一些端倪才是……
可若不是她,那這些人是怎麼死了?當真是時運低,災禍當頭,被閻王索了命去?
她說的那一番話,是真還是假的?
「我是一位相師,亦是一位天師,我可以替你們解厄消災,而你們眼下都有一次機會來開價買自己的命,可若是錯估了身價,那便是神仙也難救了。」
徐山山的話先不論他們信與不信,但擺在眼前的事情卻迫在眉睫了。
「你們可以慢慢考慮,但倘若手心出現了一枚紅印的人則要抓緊了,因為一旦它變成深紅,那麼你也就沒有機會了。」
隨著她的描述,他們忽然覺得陰風陣陣,寒意從腳底躥上來,只覺得心頭瘮得慌。
「你別在這裡妖言惑眾!」
「就是,我們根本不會相信你的!什麼紅印,誰手上有紅印了?」
徐山山依舊笑著:「不信沒關係,等你們死到最後一個人的時候,就會信了。」
「你們還等什麼,趕緊上去替我殺了這個女人!」
在場的都是一些有錢有勢的人,為了自身安全,去哪裡他們身邊都會有高手隨行,此時只見十數條身影拔地而起,化身一條條「黑鞭」抽打向徐山山,殺意畢露。
金銀樓眼見情況已經混亂不堪,夥計跟打手立即動手,暗處亦有飛箭射出,四面八方的殺意都集中在場中徐山山一人身上。
可她不慌不忙,僅僅素手一揮,猛獸們就與她心意相通,發出沉悶的吼聲,身軀龐大的巨蟒甩動長尾,矯健的黑豹斑斕虎威風凜凜,狂躁的白狼發出刺耳的叫聲,天上地下形成一道防護的屏障,無堅不摧。
沒有破綻,沒有空隙,動手者、暗襲者只覺一片陰影逼近,它們緊密地挨聚在一起,為那位素衣白裙女子保駕護航。
這時賓客中又有一人無聲倒下。
這一次眾人迫不及待上前攤開死者的手掌,果然掌心處有一枚紅印,但是隨著他的死亡,那一枚紅印竟再度消失,轉移到了別人手上。
「快、快看一看手上!」
之前他們高棚貴席在坐,欣賞著場上的殺戮與買賣,是有多得意與高高在上。
可現在輪到他們變成了待宰的物件,被估價的活物,他們才能明白這是一件多麼難受又驚懼的事情。
吳璧在上方瞠目結舌:「這哪是美人啊,這分明是一朵食人花,轉眼間就死了這麼多人,她是一點都不慌啊。」
「她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我不信這些人都是命數到了而死。」吳妸皺眉道。
一個賓客緊張又窒息地盯著自己的手掌,生怕下一秒就會出現一枚紅印,但有時候越不想來什麼,就越來什麼。
他瞳孔放大,看著手心上漸漸浮現出來的紅印,他終於忍受不了這種折磨,尖聲道:「我願出價五千金,我能買我的命嗎?」
徐山山掃過他一眼,遺憾道:「你的命就值五千金?價太低了。」
賓客眼睛嘴巴張大,然後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明明可以與旁人競價一個美人獸花費幾千金,對其折磨至死後,又繼續花大價錢購買以供自己的凌虐愛好,但卻對自己的命如此吝嗇,看來,你的命在你眼中也不過如此。」
眼見不信邪的人都已經死了,剩下的人心理防線也在逐漸瓦解。
「我不想死,我願意出一萬金,不,一萬五千金來買我的命。」一個嚇破膽的男子衝上前,向徐山山懇求著。
「可我身上沒帶這麼多錢,但我回去後一定會將餘款送來補齊的……可以嗎?」
顯然他出的價格是公道的,徐山山接受了這一樁「買賣」,她道:「你應當知道與天師簽定的命契一旦違背,便會被契約反噬而死吧?」
他之前不知道,但現在知道了。
男子再三保證:「我絕不違背!大師請放心,我回去之後一定會送錢過來的。」
徐山山向來不信任何口頭允諾,她眸中清幽格外清醒,讓人不敢直視,仿佛能洞悉一切。
「無妨,你若不送錢,就送命吧。」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