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克制

  第22章 克制

  陳王也深知有些事情不能逼迫得太緊,是以他給棠家留下了三日考慮的時間。

  待他走後,棠家三公卻是一身冷汗,頹坐了下來。

  「陳王此人絕非明主,若依附了他,無疑是與虎謀皮,可倘若拒絕,只怕棠家……」福公唉聲嘆氣。

  海公也是鬱結氣悶於心:「近來棠家當真是霉運連連啊。」

  說到這,農公也隨了一句:「是啊,王城令也不知道哪學來的厲害毒招,開放城門,容城外那些個飢腸轆轆的災民入城救濟,弄得我們棠家如今虧損連連,只能賤賣囤糧!」

  福公忙問:「這事我還沒細問,城令干糊塗事,城中百姓肯干?」

  「全城百姓自然不允,跑他城令府去鬧,可他卻早有應對方案,說是朝廷那邊允了開倉放糧,且派來霍少將軍督辦此事,必不會造成混亂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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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一來,理由有了,可哪曾想這王城令卻是個奸官的,他每日稀水和粥,純粹就是拿義倉的糧來吊著饑民的命。」

  「你們也知道,人一旦餓急了眼,便會鋌而走險,才聽說不久柳家糧鋪的高價糧被劫掠一空,柳家到處哭訴描述自家慘況,城中上下一致高喊殺盡一切無良商家,嚇得各家米鋪個個自危。」

  「可恨的是王城令閉門不出,霍少將軍只道謠言罷了,最終,江陵城的大多數商戶店鋪不得不降價供糧,安撫民心,拿城令的話便叫同舟共濟,共渡難關。」

  「如此明顯的算計,他們看不懂嗎?」福公臉色黑沉。

  農公無奈道:「誰看不懂,但看懂了又怎麼樣?就如眼下的難題,是屈就保命,還是玉石俱焚,饑民是賤民一條,光腳的不光穿鞋的,可咱們呢?豁得出去嗎?」

  一時之間,他們再度陷入了沉默。

  這時,福公忽然道:「你們還記得徐山山之前來商丘,臨走前所說的話嗎?」

  棠庚農回憶了一下,不確定道:「平步青雲還是毀於一旦,在一念之間?」

  福公長吁一口氣:「沒錯,就是這個。」

  棠庚農若有所思。

  海公卻覺得滑稽可笑:「大哥,你糊塗啊,竟如此輕易便相信了徐山山的一番鬼話?她也就跟在神算子身邊練了一嘴的玄乎話,要不然哪能騙到那麼多人?」

  福公也懶得與他爭辯這個,他雖也覺得自己「病急亂投醫」,可這徐山山畢竟是神算子的關門弟子,她是沽名釣譽,但保不齊神算子給她留下了什麼底牌。

  「對了,嘉善人呢?」


  農公對上福公的眼神:「大哥是打算叫嘉善……」

  福公鄭重交待道:「老二,保不齊這霉運便是悔婚帶來的反噬,無論如何,你讓嘉善先將徐山山帶回棠家一趟。」

  ——

  棠庚農來到佛堂,透過窗欞見嘉善正聚精會神謄錄著些什麼,手邊已堆了一迭清稿。

  迷離的光線下,佛香裊裊,形成一片溫暖的光輝,同時亦勾勒出他周身明亮的線條。

  「嘉善。」

  嘉善抬眼,擱筆,抬袖起身見禮。

  「農公。」

  棠庚農拍了拍他的手臂,關愛道:「你這兩日閉門不出,都在忙些什麼?」

  他信步走到案台,俯下身隨手拿起一本,翻閱幾頁:「佛偈?壇經?」

  嘉善頷首:「農公前來,可是有事?」

  農公放下:「沒什麼事,就是來看看你,你近日與徐山山進展如何了?」

  「她說近兩日會很忙,讓嘉善不必前去叨擾。」嘉善淡聲道。

  農公卻失笑:「她叫你不去……你便真就不去了?」

  嘉善不解:「有何不妥?」

  「你不知……女子向來嘴不對心,萬一她只是在試探你呢?」

  「她不會。」他面淡無波。

  農公見嘉善此番提及徐山山,不似以往那般反感,心境平淡隨和了許多,這一轉變,到底是他「修為」更高了,還是與徐山山的關係稍微緩和了些?

  「罷了,你們之間的事由你們自行解決吧,只是你與她有婚約在身,既然人來了江陵城,我等也該盡一盡地主之誼,不可怠慢,失了禮數。」

  「咳,你別提我們,就說是你要邀約她來棠家,懂?」農公特地叮囑一聲。

  嘉善瞥過案上那些翻閱名著佛經抄錄匯集的手稿:「她並非第一日到江陵城。」

  言下之意就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嘉善抬眸,無聲的視線落在農公身上,他頓感不自在起來,只覺他那一雙澄澈的淺褐色眸子,仿佛能夠直達人心深處。

  也知有些事瞞不過他,農公一臉沉重嘆息道:「……其實,是咱們棠家遇上了天大的劫難了。」

  嘉善一聽,便明白了。

  「你們信她?」

  「信與不信,只需一測便知。」

  ——

  翌日,嘉善按照約定的時間、地點等候徐山山。


  但人到時,他卻有片刻怔愣。

  她此時不再是一身樸素陳舊的寬大道袍,而是換了一身素衣羅裙,肩膀處還多了一隻小寵物綠毛紅眼鸚鵡。

  這一身剪裁精緻而巧妙,流暢的線條更貼合女子窈窕的身姿,領口處繡著精美的花紋,有銀絲勾勒出雅致的圖案,為其增添了一份細膩和華貴。

  袖大的袖袍從臂間收緊,前寬後窄,恰到好處地展現出一種典雅莊重。

  不過兩日,不過換了一身,卻令他覺得眼前的「徐山山」似又陌生了不少。

  「善人。」

  她這一聲熟悉、輕緩的呼喚,莫名叫他心口一緊。

  「你為何總喚我善人?」

  徐山山一雙黑色的眸子揚起一抹促狹的笑意:「因為你說過會渡我向善,對人關懷,肯行善之人,不就是善人?」

  稱呼什麼,他並不在意,在知曉緣由後,便隨她去了。

  「你這兩日做什麼了?」

  他觀她身上氣息十分古怪複雜,輕氣凝實,濁氣散慢,身上還帶著淡淡的血腥味道,但又隱約有一股佑護的金光在黑色中遊走纏繞。

  她坦然自若道:「殺了一些人,也救了一些人。」

  他看向她的那一雙永遠深幽晦澀的眼眸,竟分辨不出她究竟是在說謊還是認真的。

  「你呢?」她禮貌地禮尚往來。

  「貧僧抄了二日的佛經,佛經中集聚著佛陀至高無上的智慧,佛陀用種種方便度化眾生,多誦多抄有益心境。」

  兩人聊天的內容簡直兩個極端,但兩人好似也並未覺得哪裡不對。

  「那你的事忙完了?」

  「差不多,怎麼了?」

  嘉善輕輕地抿了抿嘴角:「那你可願隨貧僧回商丘……抄誦佛經?」

  徐山山:「……」

  好特別的邀約內容,光聽她都有一種被淨化了心靈的感覺。

  ——

  嘉善帶著徐山山回到了商丘,第一時間便領她去了佛堂,身體力行地為她詮釋了他為渡她向善的認真程度。

  看著案台上一堆墨跡輾新的手稿,徐山山故作為難。

  「善人,你的好意我很感動,可我不識字啊。」

  她一臉無辜地看向他。

  嘉善顯然沒考慮過這一點:「你不識字?」

  她好笑:「怎麼?我看起來像飽讀詩書、滿腹經論的人嗎?」


  的確像,但嘉善卻不想回答這種沒有意義的問題了。

  「既然如此,那貧僧便逐字逐句讀予你聽。」

  「那便不甚感激了。」

  他闔目靜坐,佛前的長明燈照亮了他險峻突起的孤峰鼻樑,淡轉念珠,靜心寧神。

  徐山山來到他旁邊,也拖來蒲團學著他禮佛的模樣。

  他先道一句:「一切皆是法,一切皆是自然。」

  徐山山詢問:「那法則是自然?」

  他本專心誦讀,但見她用心在理解時,便忍不住睜開了眼。

  他解釋道:「禪意如大自然。」

  她稍一思忖,便道:「萬法如一,自在如禪,禪是不是就在這多姿多彩、變幻無端的紅塵之中?」

  嘉善微怔。

  他本以為徐山山這等心性殘酷之人,對佛偈定是悟性極差,卻不料,她不僅能初聞便讀解內容,還能參悟通透。

  他褐眸閃過一絲奇異的光彩,唇邊忍不住彎起欣慰的弧度:「你悟了生活的禪機。」

  原來只有她懂了他內心,他才會這樣的笑嗎?

  徐山山的目光略微帶了些侵略性。

  他身上「好香」,連一串九紫鳳眼亦被這一股「香」氣醃漬入味了。

  「山,克制,別動手!」毛毛急得拿翅膀扇她。

  徐山山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的「魔爪」已然伸出了一半……

  「景國好似沒有哪一條法律是用來嚴懲調戲和尚的罪吧?」

  她雙眸驟然一暗,溢出點點笑意,直接惡向膽邊生了。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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