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一路向西

  第三天早上，李龍發動好了拖拉機準備出發。

  車箱裡鋪著厚厚的麥草，李安國、李俊山、楊永強三個人帶著包和鋪蓋坐在車廂邊的架子上。架子上鋪著木頭板子，墊著麻袋，坐著會舒服一些。

  因為現在要走，所以大家都坐著，等開出去之後，幾個人肯定都會坐到車廂裡面。這裡面麥草很軟，坐著可比在車架上舒服多了。

  車裡還放著兩個十升的塑料桶，裡面是柴油。拖拉機后座後面的升降架上掛著一個水桶，這是方便半路上加水的。

  拖拉機手開長途需要注意的一個很重要的方面，就是記得加水。開一段時間水會被燒開，然後會不斷減少，如果拖拉機手忘記加水，水燒乾後，那發動機就會高溫報死，本地人說拉瓦——當然拉瓦有許多種原因，缺機油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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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還早，分地的事情還沒搞完，但現在還沒開始，李建國送完他們後還要去開會。楊永強在家裡已經和家人道別了，而且不一定就會留在那裡，所以家裡人沒來。

  陳麗蓉和李安國也已經說過話，這時候只是看著丈夫，雖然有些難過，但儘量沒有表現出來。兩個孩子已經去學前班了，她們對於父親的離開並不是特別難過——先前離開過一次，有經驗的。

  而且父親這一次也說了，是要去大城市工作，等工作一段時間就會回來，或者把她們接過去，所以李雪苹和李雪琴兩個這時候正在學前班開心的玩著。

  「行了，都別說了，別耽誤時間，讓他們快點走吧，二百多里路，得跑大半天，早點趕路吧。」李青俠最後定調，「小龍，你們走吧。」

  李娟和李強兩個也在拖拉機的車廂里。以前他們偶爾會蹭著小龍叔的自行車上學，這一回可好，直接蹭著拖拉機上學了。兩個人都很興奮，不想坐，抓著車斗子前面的護欄，準備「兜風」。

  「那行，我們走了。」李龍掛檔加油，拖拉機發出突突突的聲音，順著路往村外開去。

  聲音很大，讓沿途的人都不由得注目看著。李家人這邊也不停的揮著手。杜春芳嘴裡嘟囔著：

  「也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回來……」

  她不說還好，這麼一說，陳麗蓉眼眶就紅了。

  「說啥哩？」李青俠說了老伴一句，「這不是好事嘛！以後是要當工人了！小龍是不想去當，現在安國能當工人了，那可是大好事！以後要吃商品糧了，雪苹雪琴也能在城裡生活了！有啥好說的？那來回有車，沒聽小龍說嘛，坐車一天就一個來回，想看了坐車過去看看不就行了？」

  杜春芳瞥了一眼陳麗蓉，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但她是婆婆，不好道歉的，便借著李青俠的台階說：

  「那行，看安國那邊落了腳了，咱們也去城裡轉轉！」

  梁月梅拉了陳麗蓉一把：

  「小蓉，我這邊挑種子打算種菜地，你過來給我幫忙吧。多挑一些，到時把小龍的院子也種上。」

  陳麗蓉知道這是大嫂幫自己解圍分心，點點頭就跟著過去了。

  「走吧，咱們去菜地里。把這邊的菜地弄好，到時把小龍那邊再整整，小龍要把果樹買來，咱們得給種好地方。」李青俠閒不住，原本是打算這兩天去小海子逮魚的，但李建國說融雪性洪水可能要下來，不讓他過去，那就只能在家裡呆著。

  李建國去隊部繼續搞地的事情，陳興邦一個人也不想回馬號，就跟著李青俠到菜地忙活著。

  李龍開著拖拉機，頂著風突突突的往西跑，這大清早的風還是有點涼，他身上裹著棉衣，雖然年輕人火力壯，但該保護的還要保護起來，腿上也是棉褲，打算等過了石城，暖和起來了之後再脫掉。

  李娟和李強兩個卻一點也不害怕這個風，李強甚至張著嘴在那裡任由風往嘴裡吹，這一舉動讓李安國給阻止了——會肚子疼的。

  兩個孩子很開心，一路上碰到不少同學，不過車斗子裡現在有不少人，加上又裝了不少的行李，所以李龍並沒有停下來——除了像明娃這樣的關係不錯的孩子，其他人他沒打算搭著。

  小孩子上學的時候碰到本村的拖拉機，通常會追一下，能追上就會從後面爬上來，追不上也會大呼小叫的跟一段。這時候楊永強會在後面喊著不讓追了，說坐不下了。

  等到小學的時候，李龍停下車，讓李強和李娟下車——這時候車廂里也擠了不少的娃娃。這時候的孩子有跑著速度很快的，扒車對他們來說像是搭便車，也像是一種炫耀。

  畢竟鐵道游擊隊的故事從小就聽，這也相當於是致敬英雄了。

  李龍記得上一世李強曾經講過，他曾經追過隔壁村的拖拉機，那拖拉機經常早上去鄉里拉東西，他搭過幾次，也有其他人搭。一開始搭上去，拖拉機到小學的時候會放慢速度方便他們下來。有一回李強和另外一個學生搭上後，那拖拉機到小學的時候沒減速，五檔快衝著往前跑，他們又不能不下來，結果跑下來的時候就摔倒了，臉都蹭破了皮。

  從那以後他就再沒搭過那個人的拖拉機。

  算是教訓了。

  這個也不好說是人家的錯，不過李龍做不出來這樣的事情。既然有娃娃搭上來了，那到了學校就放慢速度讓人家下來，沒必要非要給人教訓，傷了孩子可不好。

  拖拉機從小學到初中這一段路還好一些，速度放快，仍然有初中生跑著扒車，不過看到車裡有人，就又放棄了。

  車子到鄉里的時候，過去不過十來分鐘時間，楊永強感嘆著：

  「以前從隊裡走到鄉上至少得一個小時，就是騎自行車也得半個小時吧，這拖拉機就是快，中間還耽擱了一下，這十來分鐘就到了……」

  李龍拐彎的時候聽到了這話，心想等你到時開汽車，幾分鐘就能到的時候那時就沒啥好感嘆的了。

  還是路不行，不然以拖拉機的速度，還能更快的趕到。

  從鄉里到縣裡這一段路更好一些，能碰到有騎自行車、趕馬車或者步行往縣裡走的人。等到了縣城，李龍他們也沒停，轉向西直接往石城開去。

  一路開到石城，李龍看了看表，一個半小時。

  現在倒是不餓，但是拖拉機的水箱已經開鍋了，他把拖拉機停到了老街外面，沒熄火，對李安國他們說：

  「拖拉機得休息一會兒，這是老街，現在擺攤的不少，咱們轉轉休息一會兒。」

  「你們去轉吧，我就不轉了。」李安國擺擺手，他能看到老街攤位不少，但手裡的錢並不多，還要留著用，他年前掙了不少錢，但給陳麗蓉留了不少，手頭錢少，就想著儘量別花錢。

  畢竟還沒掙到工資，眼下的錢是花一個少一個。

  「那行，你們看著拖拉機，我去轉轉。」李龍下了拖拉機說道，「俊山，等過個七八分鐘你把火熄了。」

  「好的。」李俊山答應下來，他下了車坐在了拖拉機的前座上。

  李龍是感覺震的腿麻，他得好好的活動活動。楊永強雖然經常到老街來賣魚，但都是在賣東西，自己轉的少，便也下了車準備去轉轉。李龍告訴他要小心點，這裡有賊的。楊永強應了一聲，快步離開了。

  和年前相比，現在老街多了一些賣蔬菜的攤位，苜蓿、蒲公英、刺芽花等可食的野菜野花也有，還有家裡種出來的早春韭菜、芹菜、香菜也有不少。李龍聽著攤主吆喝著，價格也不貴，只是現在沒必要買，想著回來的時候如果還有的話可以買一些。

  推車賣食物的倒是多了，他看到有賣烤紅薯的，便買了四個，用報紙包著隔熱。紅薯按個頭賣，大的兩毛，小的一毛，說貴還挺貴的，不過也就是吃個新鮮。

  還有賣烤餅、賣粥、賣熱饅頭的。

  五花八門。

  看來克尤木的奶茶館饢店是要受到挑戰了。

  讓李龍有些疑惑的是奶茶店還是沒開門。

  他又轉了一圈，買了幾個烤餅往回走。

  他們過來的時候帶著一塑料籠子五公斤裝的那種，裡面裝的是早上燒的茶水，現在還是熱的。李龍打算讓大家吃著墊一墊肚子，然後繼續趕路。至於午飯，他打算到沙灣再吃。

  這時候沙灣的大盤雞還沒出來，石城距離沙灣得要六十公里左右，以目前烏伊公路的路況得跑兩個多小時，到那裡剛好吃午飯。

  李龍回來的時候楊永強還沒回來，他就招呼著李安國和李俊山吃烤紅薯。

  「我不吃它。」李安國和李建國是一個想法，「那有啥好吃哩？在老家吃紅薯乾子都吃煩了。」

  「那你吃烤餅。」李龍把餅子遞了過去，「還熱著。」

  李俊山已經將拖拉機熄了火，他倒對紅薯沒啥討厭的，接過來就吃。

  李龍又找出來搪瓷缸子從塑料籠子裡倒了茶水晾著。總不能大家對著塑料籠子嘴輪流喝水——儘管這是常有的事，但他覺得還是用缸子喝著好一些。

  一個烤紅薯沒吃完楊永強就回來了，他手裡提著一個報紙包，到拖拉機跟前，笑著說道：

  「我看到賣韭菜盒子的了，韭菜雞蛋餡的，我買了四個，來，一個人一個！」

  這個都沒拒絕，韭菜雞蛋算是這時候普通人家的好菜了，不是個個家庭都像李家這樣吃飯頓頓有肉那麼豪橫的，能吃上雞蛋對於一些家庭來說都已經很不錯了。

  這下子原本是打算墊墊肚子，幾樣東西吃完反倒感覺有點飽了。

  吃完喝完，原地活動活動，李龍搖著拖拉機開著出了石城，繼續往西。

  楊永強半路上原想著替李龍開一段的，但最終還是沒開口。現在可是在路上，來回偶爾會碰到大車，那處理不好可是要人命的。李龍也沒打算給別人開，讓其他人開他也不放心。

  一路五檔開路，堂堂堂的輕快聲，李龍感覺到拖拉機時速現在能飆到四十公里，路況總體還好，風速挺大，感覺臉都有被吹乾的意思，但不冷。

  過了石城就是一四三團和烏蘭烏蘇。李龍記得後世一四三團的蟠桃非常出名，不過目前路兩邊主要還是冬小麥，還有一部分空地，不知道是準備種啥。

  中間碰到一條人工渠，看裡面有水，李龍就停了下來，沒有熄火，直接取下水桶，這時候楊永強已經從車斗子上跳下來，等李龍從里打了水之後，他就接過水桶。而李俊山慢一點兒，倒也沒閒著，他一腳踩在小四輪的前輪上一腳踩著離駕駛位的底板上，扭頭接過楊永強遞上來的水桶，倒進了水箱裡。

  三個人配合默契，往水箱裡倒了一桶半水，溢了。

  李龍在原地活動了一下，然後開著拖拉機繼續往前。

  一路碰到好幾個油罐車，楊永強和李俊山都在猜測這是幹什麼的。李龍雖然坐在前面開車，拖拉機的噪音很大，但他還是聽到了，一邊開著一邊大聲解釋著：

  「那是油罐車。奎屯西面有克拉瑪依，那是油城，那裡有煉油廠，這油罐里是煉好的油，拉往烏城去的。」

  克拉瑪依本身就是維吾爾語「黑油」的意思，有黑油山這個著名的景點，這裡石油最開始是自然外溢的，沈擴的《夢溪筆談》里講的石油通常都是自然冒出來的，這裡就有。

  當初祖國被國外專家戴上「貧油國」的帽子，而我國國內專家在克拉瑪依發現了大油田，摘掉了這個帽子，也讓克拉瑪依成為真正的油城。

  不過早在清末的時候，當時XJ的商務局就在克拉瑪依的獨山子區鑽了第一口油井，這算是非常早的石油商業工業化應用了。

  而從現在起到往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克拉瑪依因為石油而變得富饒，這裡工人工資待遇福利非常好，一度是許多人嚮往的對象。

  聽著李龍大聲說著那裡工人好的待遇和福利，車斗子裡的幾個人都挺羨慕的。要能到那裡面就好了——可惜，只是想想，想進到那裡面，真的很難。

  拖拉機到沙灣的時候已經到了中午。李龍把拖拉機停到了路邊一家小飯館門口。這裡已經有兩輛大車停著了，想來飯菜應該不錯。

  因為行李都在車上，李俊山自告奮勇留在拖拉機上看車，李龍三人則走進了飯館裡。

  飯館在李龍看來挺簡陋，就是兩間土坯房，面積倒是不小，一個門，裡間是廚房，外面是飯堂，兩桌人正在吃著拌麵。

  館子裡不是很乾淨，蒼蠅嗡嗡響，不過在這個時候講究不了那麼多。

  三個人坐下來，楊永強先一把拿過茶壺給倒水，李龍則問服務員：

  「有沒有辣子雞？」現在大盤雞還沒問世，李龍便想問問其他的。

  「吃啥雞啊？」李安國急忙擺手，「就吃麵行了。咱們還得趕路，那做雞不得燉半個小時？有那功夫都吃完走了。」

  服務員也挺實誠的，說道：

  「雞是有，但得現宰，你們要能等的話，我現在就去宰雞。」

  「那算了，四個過油肉麵吧。」李龍擺手，「各要兩個加面。」

  「好。」聽著點過油肉麵，服務員也挺開心，那邊兩桌人點的都是碎肉麵，要便宜一些。

  過油肉麵自然是能多賺點兒，當然用料也會更紮實一些。

  廚房裡很快就傳來了油爆菜的聲音，另外一個鍋里應該是在下面，不是一個人在操作。

  李龍喝了一碗熱茶，出去到拖拉機那裡，他穿著棉衣已經出汗了，打算換件衣服，沒想到楊永強也跟了出來。

  「我換衣服，你們在裡面呆著，面來了趕緊吃。」李龍說道。

  從目前來看，一路上還算平安，也沒啥車匪路霸攔路，倒是讓他覺得挺好。

  換好衣服，活動活動後李俊山催著李龍進去，他進去的時候發現楊永強已經開始吃了，吃的動作很快，那面感覺都沒咋嚼就進肚子了。

  「慢點吃，」李龍坐下來一邊拌著自己的面一邊說道，「俊山那裡不急在這一會兒。你這樣吃著不好消化，對胃不好。」

  「沒啥，習慣了。」楊永強咽下去嘴裡的面笑著說道，「這菜味道還怪好哩。」

  李龍嘗了一口，感覺還真是。面碗也大，量也足，他感覺自己一個加面就差不多了——主要是剛才在石城吃了一些東西，肚子裡還沒空。

  看服務員端著四個加面上來，他立刻說道：

  「麻煩給裡面大師傅說一下，少一個加面。」他又扭頭看向楊永強他們。

  「我還是兩個。」楊永強給自己倒面。

  「我也要一個。」李安國飯量沒那麼大，也減了一個。李龍就給服務員又說道：「減兩個。」

  這過油肉麵的菜味道不錯，面也筋道，而且只收錢，不需要另外加票，倒是讓李龍改了對路兩邊飯館的偏見。

  以前他旅遊坐長途車，對路兩邊的飯館還是挺有偏見的，覺得一個是價高，第二個是飯菜質量不行，基本上做的是一錘子買賣，能「坑」一個是一個。

  現在看來，是自己淺薄了。

  吃過飯又喝了麵湯休息了一會兒之後，他們繼續前進。

  再過了兩個多小時，下午的時候，奎屯的大牌子就在眼前了。(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