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9章 項羽,項羽!
第749章 項羽,項羽!
三十萬大軍的軍陣被人踏破,換做其他的將領,說不得當場就要離開,然而,這卻正是章邯所需要的。
要生擒項羽,就得先消耗項羽的體力——項羽自身的體力,固然是堪稱無窮無盡,如同前古時代的戰神一般,心力不盡,氣力不止。
但項羽所帶的那些兵馬,他們的體力,卻是有限的。
只需要將那些兵馬的體力消耗乾淨,那麼這些兵馬對於項羽而言,便不再是助力,而是拖累。
到那個時候,項羽要麼選擇護住這些力竭的兵馬,硬撐下去,要麼就選擇孤身而走。
前者,會讓項羽被生擒的機會無限增大,而後者,則會讓項羽的心境崩潰,令項羽再也不復那心力不盡,氣力不止的狀態。
所以,對於章邯而言,這些死在沖陣當中的士卒,被衝破的那些軍陣,都是刻意擺出來的,針對項羽的誘餌。
八千精兵,踏三十萬大軍——這樣的奇蹟,沒有任何人會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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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這過程之間,項羽身後的那些精兵,他們的心態,便會在這沖陣和廝殺之間,一點一點的變得瘋狂。
到最後,他們便會徹底的忘記一件事——那就是他們自己的體力,不似項羽一般無窮無盡。
同時,在這踏陣的酣暢之間,他們也會沉迷於這踏陣的暢快,從而忽視他們的第一目標。
到那個地步,甚至於項羽的方向,都會反過來被這八千精兵所裹挾。
而且,在這沖陣踏陣的過程當中,項羽背後的精兵,也會有所折損。
雖然他們的折損和章邯的折損不可同日而語,但項羽才多少人,章邯又有多少人?
哪怕是用二十條命換一條命,都是章邯賺了!
更何況,對於章邯而言,他對項羽的殺招,還沒有真正的顯露出來。
所以,這三十萬大軍的軍陣,項羽要踏,便讓他踏。
他踏得越歡,最終的勝機,就越大。
「什麼時候要催動那寶鼎的力量,章邯你千萬記得知會我一聲。」趙高出聲。
能作為始皇帝的中車令,他自然也不是蠢貨。
他對戰場的局勢,不是很確定——因為他對局勢的判斷,和章邯此時的表現,可謂是截然相反。
但看不懂戰陣,他卻能看得懂傷亡。
項羽率軍踏陣,固然是前所未有的武勇。
可他看得很清楚,從項羽率軍踏陣的時候開始,其背後的士卒,就已經陸陸續續的有了傷亡。
而且隨著其在軍陣當中的衝殺,那傷亡,正緩緩的變大。
明明是不可阻擋之勢,那傷亡,本來是越來越小——可實際上,傷亡卻是越來越大。
只剎那,趙高就明白了這其中的原因。
三十萬大軍的軍陣當中,內里的士卒,都是以逸待勞。
而項羽身後的士卒,體力卻是在緩緩的降低。
而且隨著他們的沖刷,他們的注意力,也越來越鬆懈。
「好一個章邯。」
「果然是堂皇王道的戰法!」
趙高感慨著,突然就對面前的章邯,有了更多的信心。
他不懂戰陣,可懂爭端——而天地之間的任何一場爭端的本質,都是以己之長,克敵之短。
以本傷人,對於任何一個人而言,都是一個相當愚蠢的決策,因為這就算勝了,也會傷及自己的根本。
所以這是絕大多數的人,都會避免的戰法。
可當一個人的本錢,當其根基強到了能完全無視那以本傷人的折損時,那這以本傷人的戰法,便是天地之間最無敵的戰法。
就如同是當年王翦滅楚一般。
楚國不強嗎?
當然強!
當其最鼎盛的時候,楚國的疆域,甚至是超越了其他六國之和,曾一度被看做最有可能接替姬周的存在,便是其在滅亡之前,其麾下的大軍,亦是能和秦國之軍,列陣而戰,不落下風。
所以楚國是怎麼滅的?
被生生拖死的。
被秦國以自己的根本,給硬生生的拖著,拖到楚國根本就沒有重整旗鼓的機會,拖到楚國的宗室,都已經沒有餘力供養那龐大的大軍。
於是最後,一戰而滅楚。
秦滅六國,從本質上講,都是以本傷人。
而此時,章邯的背後是什麼?
正是龐大無比的大秦。
所以他最大的優勢是什麼?
自然就是那龐大無比的根本。
在覆滅六國,統一河山過後,秦國的底蘊,秦國的根本,更是強大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所以,對於大秦而言,最穩最強的戰策,便是以本傷人的戰策。
當然了,這種戰策,亦是將軍們最不喜歡的戰策,因為這是最不彰顯自己能力的戰策。
在這樣的戰策之下,無論在戰場上取得了怎樣的勝利,那都會被認為是大秦的勝利,而不是那些將軍們的勝利。
據王翦所說,只有等到那些將軍們,逐漸的年長,逐漸的成熟,逐漸的涉足到了大秦的根基過後,他們的用兵,才會逐漸的,緩緩的向著『以本傷人』的方向偏轉。
也唯有到了一步,將領們,才能開始由將而帥的變化。
由將兵,轉為將將。
而這種說法,無論是李斯還是始皇帝,都相當的認可。
故此不懂兵的趙高,亦是認為此乃戰爭之至高奧義。
而此時,章邯這一個才涉及軍陣數年的將領,便已經是在沒有任何人提點的情況下,明悟了這兵法戰策最高的玄妙。
只要始皇帝知曉了面前的一切,那章邯,便有機會成為大秦軍方最高的那幾座山之一。
而到那個時候,趙高在軍中,也有了最為堅定可靠的盟友,這如何不讓其驚喜呢?
而就在趙高感慨的時候,沖陣的項羽,已經是帶領大軍再度踏破了七重軍陣。
三十重的防線,便已經只剩下一半。
隔著剩下的十五重軍陣,作為箭頭的項羽,甚至是能看到那些被秦國捉起來的安置在河邊,正準備行刑的『人質』。
也不知道是因為章邯的心頭還有一些作為將領的驕傲,還是因為其擔心沒了人質,自己就要轉身離開的緣故,就算是自己都率軍衝到了這裡,那些人質,也依舊安然無恙。
而在看到了人質的時候,項羽亦是本能的,敏銳的察覺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變化。
那就是自己身後,追隨在自己的身邊,和自己浴血而戰的士卒,他們的心思,似乎都已經不放在那些『人質』的身上了。
作為此間的主將,項羽甚至是能隱隱的察覺到,那源自於自己背後的大軍的軍氣,要將他帶著,往章邯軍陣當中最薄弱的地方斜插過去,好將這三十萬大軍的軍陣,徹底撕裂,以鑄就無上的戰功。
但……
從始至終,項羽都不曾忘記自己出戰的真正的目的。
於是項羽手中的兵器,其尾部,輕輕的在自己的頭盔上扣了扣,發出無比清越的聲響來。
「本將的意志,豈會為你所惑?」
項羽猛的一夾馬腹,其行進的方向,便是突然一轉。
而他身後的精騎,更是想也不想的,同樣是調轉方向,跟著項羽往前。
這八千在戰陣當中縱橫的精兵,便如同是在竹簡上的刀筆一般,陡然跳出了原本的軌跡,在這竹簡,畫出另外的一條平滑的線——而順著項羽的所在,這八千精兵所奔襲的方向,赫然便是這軍陣當中,最為厚重的那一部分。
如果說先前,項羽的踏陣,是如同剃刀一般,如庖丁解牛一樣,以無比精準的姿態,循著軍陣之間的破綻,將這三十重軍陣,抽絲剝繭式的,將這軍陣一點一點的剝開。
那麼此時,率軍悍然往軍陣最厚重的地方而去的項羽,其姿態,便是陡然間,從鋒利的剃刀,變成了沉重的巨錘,要將這三十萬大軍的軍陣,給直接的碾碎。
當這般的姿態被擺出來過後,雙方各自大軍的軍陣殺伐之氣,亦是以一種最為激烈的姿態碰撞了起來。
這般的碰撞之下,原本看不清局勢的陳涉,亦是在陡然間,便將此間的局勢,看得分明。
在這軍氣的碰撞之下,沉重的壓力,亦是循著軍氣,落於那三千精騎之上,令他們的馬蹄,越發的沉重。
而這般的壓力,又順著軍陣的聯繫,落於項羽的身上。
然而,作為先鋒統帥,承擔了最大壓力的項羽,非但完全不曾被這壓力所壓垮,其身上的熱血,反而是在這軍氣的壓力之下,越發的激涌沸騰。
壓力循著軍陣而落,他猶自覺得不夠,而是將手中的兵刃一揮,將背後精騎的壓力,也一併接了過來。
而在這樣的壓力之下,這三千精騎正面沖陣的氣勢,亦是越發的恢弘。
先前的時候,大地只是『似乎在震顫』。
可此時,在兩種軍氣的針鋒相對之間,在項羽一個人背負了那來自於軍氣的所有的壓力過後,這沖陣的精騎,便真的是令大地,都震顫起來。
尤其是項羽!
當他正面的接過了那軍氣的壓力時,他的所在,便亦是以一種玄妙的姿態,和此間的三十萬大軍連接到了一起。
於是他便面對了此間的三十萬大軍。
於是,此間的三十萬大軍,亦是都面對了他——面對了悍然踏陣的項羽。
這一刻,就算是立於三十萬大軍軍陣之後,完全不至於直面項羽的士卒,他們的心臟,也在驟然間變得沉重。
這一刻,不是這三十萬大軍的軍氣壓到了項羽的身上。
而是扛起這三十萬大軍軍氣壓力的項羽,對著這三十萬大軍,發起了衝鋒!
於是每一個士卒,都『單獨』的面對了項羽的衝鋒。
明明是三十萬的大軍結陣而動,可偏偏在這個時候,其間絕大部分的士卒,都陷入了一種『孤立無援』的錯覺當中。
於是恐懼,便在所有人的心頭瘋漲。
這樣的情況下,不知道多少的士卒,都選擇了遵從自己的本能,往旁邊小小的退了一小步。
一個士卒退讓的一小步,當然是無關緊要。
但,大軍當中,絕大多數的士卒,都避開了這麼一小步的話……
於是三十萬大軍的軍陣,便在這剎那之間一亂。
這大軍所成的軍氣,亦是隨之搖搖欲墜。
也就在這一剎那,項羽的戰馬,便已經衝到了那秦軍最為穩固的陣前。
項羽亦是再度的舉起了手中似槍似戟又似旗的兵器,然後往前猛的一拍,猛的一砸,猛的一抽。
便有龐大無比的阻力,循著項羽手中的兵刃而至,化作龐大無比的力量,要擋住項羽的去路。
這龐大的阻力之下,項羽胯下的神駿,都被推著人立而起,似乎是要被掀翻一般。
包括其背後的三千精兵,都似乎是要被從這軍陣當中給推出去一般。
「這等力量,豈能擋的住我!」這般的局勢之下,項羽手中的兵器壓下去的力氣,頓時便又增加幾分。
他胯下的神駿,都發出痛苦的嘶鳴。
「給我開!」
再一聲的大喝之後,虛空當中,便仿佛是真的有東西被拍碎了一般。
有東西轟然崩碎的聲音響起,往四面八方蔓延開去。
那是三十萬大軍的軍氣,在這動搖的剎那,在這動搖了還不曾被章邯穩固的剎那,被項羽這一擊,給強行的撕開。
三十萬大軍的軍氣被撕散的時候,這三十萬的大軍,都同時出現了一系列的幻覺,大軍的士氣,一瞬之間便低落到了極致。
作為統帥的章邯,更是七竅當中,都有鮮血流淌出來。
同樣的,也就在此時,這三十萬大軍當中,每一部分兵馬的布置,防線,亦是清清楚楚的,毫無保留的,展現在項羽精兵面前。
——包括章邯帥旗的所在。
這一刻,便是天庭的大羅,如同太乙真人等,都是忍不住的站起身來。
三十萬大軍——而且不是什麼隨隨便便湊出來的三十萬大軍。
是人皇治下的秦帝國,是這無比強盛的人道帝國所聚集出來的三十萬大軍。
兵甲齊備,糧草充足,從統帥到士卒,更是充滿了戰意。
這樣的大軍,縱然是大羅,都會覺得棘手。
然而,這項羽,這純粹的肉體凡胎,便是連凡人的刀兵都能傷到他的凡人,卻是在這眾目睽睽之下,一擊而下,將那三十萬大軍的軍氣,都給抽得暫時的散了去。
這是何等的可怖?
看著那持長重之兵意氣風發的人族將領,一些古老的仙神,甚至是恍惚之間,將其身影,和那被分屍的蚩尤重迭了起來。
這一剎那,這三十萬大軍的軍陣,都仿佛是化作了獨屬於項羽一個人的舞台一般,讓他唱起了屬於他一個人的獨角戲。
「讓他來極北!」
「極北戰場需要這樣的將領。」幾乎是在同時,源自於極北大營的信光,便是從太上老君的兜率宮中,落進了玉皇的披香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