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一牆之隔（4800）

  葉無憂眼眸平靜，嘴角掛起平淡笑意，從門外走了進來。

  他並未回答陸採薇的問題，而是徑直坐在了陸採薇身旁，手中糕點放下，神色露出淡淡的疑惑。

  「怎麼這麼問？是洛清寒又犯什麼么蛾子了？」

  陸採薇剛想說話，葉無憂再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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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日怎的不回家始終待在天牢，和洛清寒吵架了？」

  「沒，沒有……」

  陸採薇磕磕巴巴回應，剛要繼續開口。

  葉無憂輕嘆一聲，指尖輕輕捻起一塊糕點，就這般極為自然的餵向少女微張的口中。

  「唔唔……」

  「還說沒有，這兩日你和洛清寒的狀態都很不對勁，我可看在眼中，說說吧，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

  剛要開口說話的陸採薇頓時被塞了一嘴糕點，也沒反抗，只是默默小口小口咀嚼。

  待到將糕點全部吞下，陸採薇這才小聲開口。

  「不不不是我，是清寒她……」

  問題被悄無聲息轉移，但陸採薇話音卻是一怔。

  「怎麼了？喝點水吧。」葉無憂目露關切，卻是又盛來一杯溫水，貼心的遞到了少女嘴邊。

  陸採薇哦了一聲，小口小口喝著，倒也沒有拒絕。

  她突然想到，葉無憂是不知道此事的。

  那自己該怎麼說呢？

  難道自己告訴葉無憂，當時你神魂離體，洛清寒，清寒趁你不備，把你給……

  這種話，怎麼叫她說的出口？

  誒，說起來，自己最開始問的是什麼來著？

  陸採薇神色糾結，支支吾吾說不出口。

  葉無憂神色淡然，他自然不會去追問，反倒是再度笑著捻起一塊糕點，指尖輕輕挑起少女光滑如玉的下顎。

  「對了薇薇，倒是有件事要與你商議一番……不急，先嘗嘗這糕點如何，好不好吃。」

  「唔，唔……還，還可以，挺，挺好吃的。」

  「是吧，陸青山以前也愛吃這玩意。」

  陸採薇眼眸一怔，看著面帶笑意的葉無憂，又看了看那一方白糖糕。

  葉無憂拿起一塊糕點放入口中，緩緩道。

  「可惜了，老東西……咳，我是說老師他現在吃不到這些東西了。」

  陸採薇美眸之中有微光閃爍。

  是啊。

  這裡是天瀾城，是天牢。

  葉無憂每次踏入天牢，看見這些熟悉的景物，應當都很傷心吧。

  自己怎麼還與他在這種事上糾結？問他那些問題，他又能怎麼辦呢？

  在自己面前說喜歡另一個女子麼？

  小結巴看著葉無憂此刻臉上的笑意，但卻仿若能感受到某種心間的情緒。

  她輕聲開口，安慰道。

  「沒沒事噠，我們一會去多買買買些，燒給他。」

  「那倒不用，他連墓都沒，我們吃了就相當於他吃了。」

  這話不假，陸青山已經被挫骨揚灰了。

  昔日葉無憂將陸青山骨灰帶到琳琅島，和他母親葬在一起，結果嘛……

  琳琅天上，完了。

  「啊……」聽聞此言，陸採薇眼中露出悲傷。

  但葉無憂倒是不以為意，囫圇吞棗式的將最後一份糕點塞入口中，然後笑道。

  「那老……老師最喜歡的其實不是這玩意。」

  「嗯？他他他他喜歡什麼？」

  最喜歡什麼？

  那肯定是皇叔啊。

  《仙子上西天》《尼姑下地獄》《道姑入紅塵》

  陸青山常常邊看邊跟自己說，他看這些是要三教合一。

  葉無憂只會不屑的表示我合你xx，然後打開另一冊玉足插畫細細品鑑。

  這世間女子沒有裹腳，實在是令葉無憂欣喜。

  但這話葉無憂可不能跟陸採薇說。

  畢竟竹可焚，而不可毀其節，身雖死，名可垂於竹帛也。

  陸青山的瀏覽記錄葉無憂會幫他牢牢守護住的。

  「沒事，那東西不重要，我已經燒了很多給他了。」

  一來二去，話題已然與最初南轅北轍。

  葉無憂眼下心中略微鬆了一口氣，隨後終於是將先前心中所想之事與陸採薇盡數說出。

  尊上的威脅。

  搬家。

  離開大炎。

  「薇薇，你如今已然是洛河之主，眼下你的實力相較於先前，如何？」

  葉無憂的話音帶上了幾分認真。

  陸採薇雖然是洛河之主，得到了極大的增持，但她……

  畢竟尚未掌握道域。

  雖說小結巴自身那詭異的劍意，似乎也不懼道域，但有跟沒有，還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陸採薇仔細想了很久。

  葉無憂得到的答覆是若在大炎，保守來說，也可勝七境。

  真正的八境天璇，陸採薇並未有過交手，無法預估，但想來即便不敵，也能調用這片天地的氣息消耗對方，而自身又有源源不斷的補充，不至於敗落。

  但若是將人拖入那片洛河天地，哪怕沒有道域，也堪比道域，那便不好說了。

  可即便如此，對於那一日僅是顯露了半分身影的紫發女子，陸採薇的答覆和葉無憂所下的判斷一樣。

  無法匹敵。

  這個結果葉無憂並不意外。

  他糾結的只是誰去誰留。

  陸採薇身為洛河之主。

  留在大炎，對於她此後的修行當然是最為妥善。

  而且陸採薇並非沒有自保的手段。

  福地若自毀，即便那紫發女子再為強悍，也斷然不敵。

  葉無憂先後宰了對方那般多的人手，雖然對方眼下似乎毫不在意……但葉無憂實在是騙不過自己。

  對方的關注點，應當是自己。

  但其餘人……

  人們常說江湖規矩，禍不及家人。

  但之所以會有這麼一道規矩，便是因為太多人打破這規矩。

  葉無憂不能將其餘人置於風險之中。

  「這事不好決斷。」

  陸採薇點頭，望向葉無憂，「這事，你你你和其他人說了麼？」

  「沒呢。」葉無憂搖了搖頭，看了陸採薇一眼，笑道。

  「這等大事，自然得先與你說。」

  聽聞此言，小結巴心中緊了緊，卻是有些莫名欣喜。

  「這，這些事，我，我都聽你的……」

  「既然聽我的，那就先乖乖跟我回家。」葉無憂乘勝追擊。

  陸採薇先是點頭，剛想起身，但隨即目光猶豫一瞬，又坐了下來，糾結道。

  「可是……」

  葉無憂眉梢一挑，不動聲色的離陸採薇坐近了些。

  手臂自那方長條凳上輕輕抬起，很自然而然的攬在了少女腰間細柳。

  「可是什麼？」

  「可是清寒她……」

  陸採薇還在糾結清寒之後與葉無憂該當如何？自己又該當如何……

  不管了，要把事情講出來啊。

  但此刻話音說到一半，卻是戛然而止，少女身形微微一顫，目光微垂，望向那自腰間輕撫卻一點一點愈發向上的大手。

  「清寒她怎麼了？」葉無憂問道，手臂卻是輕輕發力，不費半點功夫便將少女攬入懷中。

  葉無憂心中不斷呼喊。

  別說了別說了，別再說洛清寒了。

  「清……寒，她……」

  陸採薇話音有些微微發顫，但還是堅定的開口。

  「她她她好像喜歡……唔唔……」

  小結巴雙眸先是猛然瞪大，但隨後目光一顫，輕輕閉上了眼，身形癱軟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唇分。

  可葉無憂顯然不願這般結束。

  凡事皆要有始有終。

  「採薇。」

  陸採薇雙眸睜開一線，望著葉無憂，微微喘息。

  雖說這是採薇在天牢中單獨的房間，但也極為簡陋，修行者並不需要多少睡眠，床榻也顯得狹小。

  葉無憂此刻卻並未望向那狹隘床榻，而是目光望了一眼身前桌台後方的牆面。

  牆後是另一個房間……

  嘴角浮現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隨後葉無憂將陸採薇環腰抱起，輕輕放在桌面上。

  「無憂你你你……要幹嘛？」陸採薇有些慌亂。

  「採薇。」葉無憂道。

  陸採薇愣了愣，然後道了句。

  「我在。」

  「採薇。」

  「嗯？」

  小結巴神色露出費解。

  葉無憂笑了笑，最後只能輕輕俯身到她耳畔。

  「你不是問我要幹什麼嘛？」

  「嗯，是呀……」

  「採薇呀。」

  「我我我在。」

  可葉無憂笑而不語。

  採薇？

  怎麼一直喚我名字。

  下一刻，陸採薇眼眸猛然瞪大。

  就連體內的夏安夢都坐直了身軀。

  原來採薇……是這個意思麼。

  「師師師父在看……」陸採薇掙扎道。

  「她老人家活這般歲數了，境界高，早就不在意咱們小輩這些俗事了，放心。」葉無憂安撫道。

  「？？？」

  夏安夢在陸採薇體內看的目不轉睛，冷不丁的聽到這話，當下泛起滿頭疑惑。

  但她仍是極為配合開口。

  「無憂說的對，不過凡塵俗事，為師對這些早就不在意了，呵，徒兒放心吧，我不會多看你一眼的。」

  夏安夢確實不會多看陸採薇一眼。

  因為她的視線中只能看見葉無憂。

  「可，可是……」陸採薇目光望了一眼身後牆面，不知為何有些猶豫。

  她想說清寒就在隔壁。

  雖說隔著一面牆壁，但……仍是心中羞愧。

  但夏安夢的話音卻是在心間響起。

  「怎的，徒兒你還要在意她？呵，你那好閨蜜當時做那檔子事可曾在意過你。」

  夏安夢的這番話恰好的擊中了陸採薇心裡最深處。

  是啊。

  清寒她……

  她都不在意我。

  她為什麼上葉無憂，而且還告訴我。

  夏安夢最後道。

  「如今你們二人兩情相悅，難道你還要拒絕不成？將他推向別處？」

  ……

  陸採薇已經雙頰緋紅，說不出話來。

  陸採薇悄然睜眼，眸光泛著些許迷離，望著眼前的葉無憂。

  「煙霞滿天。」

  無垠天空鋪滿七彩唯美的煙霞。

  葉無憂將陸採薇放到床榻之上，「好好休息一會。」

  可少女卻是伸出手，猛然將葉無憂攬入懷中。

  見鬼。

  葉無憂竟然沒能反抗，直接被陸採薇給拉拽倒下。

  陸採薇身為洛河之主，葉無憂一直不知其如今實力如何，但眼下……

  就連力量都天翻地覆了麼？

  本以為是小結巴還想要後續，但陸採薇只是兩人這般貼身抱了一會，隨後便傳來有些含胡不清的話音。

  「去，去找清寒……」

  嗯？

  葉無憂微微一愣。

  怎麼都這樣了，還在說洛清寒。

  看來這件事在陸採薇心間……當真十分重要。

  雖說她以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但自己要不要直接說開了去？

  他從少女胸懷中抬起頭，卻對上小結巴那無比認真的目光。

  「無憂，去，和她她她……說清楚好不好。」

  「好。」

  ——————

  【採薇，我走了】

  【不用找我，事到如今，我也不知該如何面對你，想來你也一樣，我也是需要獨自清靜一段時間，不為別人，只為自己】

  【歸根結底還是我自以為是，以為你需要我，但其實他不在的那段時間，你想來很傷心吧，儘管我在你身旁，可我卻不知該如何與你言說，更不知如何讓你……】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做出那檔子事，更不該自以為是插足你與他之間……】

  【明明他才能讓你開懷，我只能讓你傷心，什麼都做不到，可我偏偏還非要自以為是待在你身旁，如今想來，實在是……】

  【這些時日是我有生以來最開懷的時光，我會好好珍惜，不會忘記……】

  僅僅一牆之隔。

  洛清寒指尖微動，奮筆疾書，寫著寫著，滴滴淚花沾濕信紙。

  她跟了陸採薇兩日，想要道歉，但陸採薇並未回應她什麼。

  事到如今，洛清寒忽而意識到。

  自己本就不屬於這裡。

  一切都是自己當初一廂情願罷了。

  沉寂少許，洛清寒似乎想到了什麼，眼眸暗淡一瞬。

  她又提筆寫道。

  【若你遇見葉無憂，還請幫我與他說聲抱歉……】

  【我添了不少麻煩，而他反倒救我兩次，我卻趁他神魂離體，強行……】

  初始洛清寒還不在意，但眼下，卻是愈想，愈覺得自己無顏面見葉無憂。

  【他如今在你身旁左右，我倒也是能夠安心，無憂他人心性不壞，也不貪奢華，性子隨和，除此之外更是……】

  【不像我，此前狂妄又自負，不將其餘人放入眼中，對無憂並未有半分好臉色……當日洛河天地內，我那五行宗同門雖然死不足惜，但這話卻是說的挺對……】

  筆尖紛紛揚揚，寫下一行又一行清秀字跡。

  片刻後。

  筆尖微微一頓，洛清寒發現自己書寫葉無憂的部分不知為何愈發愈多。

  竟是超過了她給陸採薇留下的部分。

  洛清寒忽而一愣，想了想，又連忙提筆將這些字跡劃掉，呆滯半響，最後只寫下一句話。

  【採薇，若是葉無憂日後敢欺負你，你便來五行宗找我，即便我在千里萬里，即便我修為不如他，即便……我也絕不會放過他……】

  言盡於此。

  洛清寒將信封留在桌面，嘆息一聲，默默起身。

  但隔壁牆壁卻是傳來些許動靜。

  嗯？

  隔壁就是陸採薇所在的房間，這一點洛清寒是知曉的。

  這是什麼動靜？

  洛清寒默默起身，走到牆根旁，側耳傾聽。

  她是六境天權，這房間隔音再好，也沒有設下陣法，想要聽清楚發生什麼，實在是簡單不過。

  是葉無憂來了？

  洛清寒默默站在牆角，想要聽聽兩人說了些什麼。

  初始還是正常的對話。

  但片刻後……

  砰。

  牆壁發出了一聲輕微的碰撞聲。

  洛清寒眼眸一顫。

  她神色有些僵硬，更有些不可置信，怔然退後兩步，喃喃自語。

  「這，這還是白日，怎麼在這裡就……」

  洛清寒往日冰霜覆面，但此刻冰雪消融，泛起又羞又惱的一絲紅霞。

  她想要轉身就此離去，可雙腿卻是如同落地生根了一般，不得移動半分。

  洛清寒最終只能靜靜站在牆角。

  她恨，她生氣，她憤怒。

  葉無憂又在欺負陸採薇。

  自己又什麼都做不到。

  只能待在一旁默默聽著。

  而葉無憂他……

  洛清寒雙拳緊握，心中不知是何想法。

  葉無憂，陸採薇，這兩個人名在洛清寒心中彼此緊緊交織，卻是怎麼也插不進第三人。

  三者的身影，雖然隔著一堵牆。

  但在這一刻，若是刨去牆面，則位置彼此重迭。

  牆的那邊，是兩道緊緊相擁在一起的身影。

  牆的這邊，洛清寒依靠著牆角，神色暗淡，身形無力滑落。(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