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醉夢中殺人
第160章 醉夢中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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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憐用鋤頭小心翼翼地刨開土一看,頓時長鬆一口氣。
還好還好,種子沒有繼續變少。
還是原來的三顆。
下意識抬頭看了看,某隻傲嬌的小東西正定定盯著自己看。
見自己望過來,立刻不屑地轉過頭去。
「呵呵..」
謝憐冷笑兩聲,也懶得理她,收回目光。
謝憐挖出一顆種子放在自己眼前仔細端詳,表情並不是太好。
這種子在土裡埋了好多天了,她每天又是澆水又是施肥的,卻一點要發芽的跡象都沒有,還是和種下去的時候一樣。
「難不成不是用來種,真是送給我吃的?」
謝憐犯了嘀咕,強忍住再嗑一顆的衝動,搖搖頭將其重新埋進土裡。
且不再看它,若是能發芽最好,若不能發芽..就算了吧。
謝憐意態闌珊地站起來,這時候忽然聽到耳邊傳來敲門聲,一個恭敬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小姐,您在家嗎?」
謝憐一聽聲音,眼前頓時一亮,忙喚其進門
不多時,一個滿身富貴氣的中年男人出現在謝憐面前。
一如往常的恭敬禮貌,赫然是那個時常前來拜訪的歡姓世俗客。
「你來的正好,我正有東西要給你..」
謝憐笑著說道,隨後便進屋去拿她早就準備好的字帖。
幻寶本只是日常過來給帝君請安,順帶看看能不能從帝君這探到點口風,了解一下那兩個仙魔二代到底和帝君的謀劃有沒有關係,有沒有需要用到自己的地方。
卻不曾想剛進來帝君大人就說有東西要給他,頓時受寵若驚。
謝憐將字帖遞給幻寶,幻寶滿懷激動地打開,待看清裡面的內容,心臟便是跟著狠狠一陣狂跳。
「招財進寶,廣納福緣。」
簡簡單單的八個字,卻仿佛窮極天地富貴之氣,金紫之運。
幻寶仿佛看到諸多七寶妙樹、玲瓏寶塔、紫玉葫蘆..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想無可想的富華之象在自己眼前划過。
體內的寶光仙氣更是如沸水一般劇烈波動起來,隱隱有突破的跡象。
腦海中更是神而明之般快速掠過幾個隱隱約約的畫面,心中有無比強烈的直覺告知他,若是循之找過去,必然是一場場奇遇和機緣。
幻寶看著手中字帖,心神震動。
這哪裡是普普通通的一幅字帖,分明就是一件可增添靈寶宗修士福緣寶運的無上至寶啊。
帝君這是
在傳授他外物證道的無上法門嗎?!
「嘶—.‖—」
幻寶深吸一口氣,強忍住內心的激動和狂喜,深深向謝憐行禮。
「多謝帝小姐賞賜。」
謝憐啞然失笑,擺手道:「談何賞賜,只是謝你上次帶來的那些糕點水果而已。一件小禮物罷了」
幻寶心中喜悅無法言說。
果然,投帝君所好這個想法是沒錯的,君顏大悅,隨手賜下的獎賞,超出他所付出的那點仙食何止千萬倍!
謝憐看著幻寶一副強忍激動、喜不自禁的模樣,臉上也露出淡淡的笑容。
這書畫一道,除了自身本事需要過硬之外,寫什麼字畫什麼畫給什麼人也是一門學問。
想她一直以來陸陸續續也或送或賣也出手不少字畫,無一不是都送到人家心坎里去的。
哪一個不是這般欣喜若狂、愛不釋手的模樣?
說白了,這就是智慧。
做人的智慧。
否則謝前輩何德何能可以讓這麼多修士都恭恭敬敬地喊上一聲「謝前輩」呢。
正想再說幾句,忽然神色一動,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兒,然後頗為欣喜地對幻寶說道:「你今天來的可真是巧,這下要有口福了。」
幻寶眨眨眼睛,不明所以。
謝憐卻已經走到院子角落拿起了鋤頭,滿臉期待地走到老桃樹下,一鋤落地。
「埋了這麼久的酒,可算是釀好了.」
「此番你不必回來,繼續留在那一位身邊即可,這是你江奕的天大造化和機緣,不可輕棄」
「你也莫跟那位提我無生道宮的半個字,那一位心中自有打算。觀棋不語真君子,這句話你當清楚。
看不透,就莫要開口。更別說你我根本不是觀棋之人,只是那位棋盤上的一顆小小棋子罷了..」
「若是那一位出手,那是最好。若是不出手
你心中也千萬千萬不能生出半點怨懟之情,恭謹之心千萬千萬不要少了半分。
我無生道宮的道統是那一位傳下的,即便做了那一位的棄子,也是心甘情願,雖死無悔。」
「至少,無生道宮還有你江奕在不是嗎?」
「還有,這些話不是我的意思,是祖師他親口說的。」
「去吧江奕,你是我無生道宮自無生祖師之後最為聰穎靈慧之人,我想你應該能明白的。」
「.唉.」
江奕失魂落魄地走在長街之上,腦海中不斷迴響著掌門與他交代的種種,心神恍惚。
鍾神秀跟在江奕身邊,雙眉緊皺,屢次想要開口說些安慰的話,但每每到了嘴邊,卻還是說不出口。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來到熟悉的小店門口。
站住不動。
江奕忽然從懷中掏出一個玉簡,呆呆地看了片刻,然後沖鍾神秀慘然一笑,道:「神秀,那兩邪魔現已經在我無生道宮之外了。」
鍾神秀眉頭一挑,身上不由自主地湧出絲絲劍意,但又被他生生壓下去。
鍾神秀深吸一口氣,無比認真地看著江奕說道:「你想現在調頭回去,還是進去。我都陪你。」
江奕臉上露出深深的茫然之色。
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小木門,又回頭看看身後走過的長街。
回頭,便是與無生道宮同進退,共存亡,他對得起宗門數百年來的悉心栽培,對得起天地,也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進去了,便要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即便萬萬里之外的宗門悄然覆滅,所有師兄弟掌門祖師盡皆戰死,天地間獨留他一人。
他也需露出笑顏來,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般,背負一切苟活下去。
這個選擇,對於江奕來說..
難!
實在是太難了。
與此同時,中州無生道宮。
蒼生為子的大殿之內,無生掌門站立下首,恭恭敬敬地對端坐在主座上的一名青衫人影開口道:「弟子已經安排一部分菁英離開,帶著我宗道統傳承
那兩邪魔剛剛滅了一宗,已然朝我宗方向而來」
無生掌門輕吸一口氣,沉聲說道:「一切準備就緒,魔已入局,還請祖師持棋落子!」
說完,深深行禮。
大殿內陷入短暫的沉默和安靜之中。
許久,主座上的青衫人影緩緩站起來,點頭說道:「好。」.——
無生道宮之外,所有無生道宮弟子盡皆站於廣場之中,每個人身邊都設有一個棋台,棋盤。
每一人都抬頭仰望高空,面色凝重,神色卻無比的堅定與決絕。
終於,天際一片如墨魔雲快速橫移過來。
魔雲中可見兩道身影,一道邪氣縱橫,一道魔焰滔天。
兩人還未逼近,周身所散發出的恐怖氣勢已然讓天地色變,恐怖無比。
無生道宮眾多弟子皆神色一緊,有修為低者面色慘白,雙腿顫抖著,幾乎要在這恐怖威勢下跪倒下來。
但旁邊卻有一隻手伸來,將其穩穩扶住,臉上露出一個微笑,輕聲安穩:「莫怕。」
後者面色一紅,低聲回一句:「多謝師兄。」
再抬頭,臉色依舊蒼白,眼中還是殘有恐懼,但是
他已經能站穩了!
魔雲很快橫移至無生道宮上方,遮蔽了天光,陰霾和黑暗籠罩整個無生道宮。
黑雲中,林平安和上極老魔居高臨下,後者目光奇異,看著底下無數毫不畏懼與他對視的螻蟻般的凡間修士,輕聲道:「有趣,真當有趣」
緊接著,他忽然獰笑一聲,將自己身上的氣勢狠狠往底下傾軋下去。
一時間,虛空中的可怕魔威瞬間暴漲十倍不止,幾乎凝成實質417,轟隆隆碾壓下來。
底下無數無生道宮弟子眼睛睜大,正絕望無措之際,忽然一道無形之力充斥天地之間。
雖然較之魔威遜色了許多,卻以一種無比巧妙的方式,將紅髮青年的威壓勉強抵擋消泯於無形之中。
下一刻,一襲青衫出現在虛空之中,身後跟著無生掌門,與兩大魔頭相對立。
這是一個看似普普通通的青年。
相貌談不上英俊,但一雙眸子卻格外清亮,其中似乎蘊藏著天地萬物、日月星辰之變。
所有人只要看到他那雙眸子,便會不由自主忽略他的長相。
「祖師!」
「是無生祖師!祖師下凡了!」
底下的無生弟子紛紛叫起來,一個個神色激動,恭敬行禮叩拜。
這青衫青年一出現,他們仿佛便一下子有了主心骨,身體內湧出了無窮的力量,不再畏懼,充滿了鬥志。
黑雲中的紅髮青年和林平安兩人也目露奇光,輕咦道:「沒想到你還真敢下界。區區一剛入天仙境不久的小仙,明知必死卻還有勇氣出現
單憑這一點,你就勝過天上那些縮頭烏龜不知道多少。」
青衫青年並不回話,只是溫和地笑了笑。
遠處,虛空中影影綽綽,可見眾多洞虛渡劫境修士掌門的身影。
「沒想到無生大帝竟然真的下凡了?!」
天道宗白髮老道眼神複雜地說道:「將頭臨白刃,猶似斬春風無生大帝真不愧是我人間這萬年以來最為出色的天驕修士。
單輪這心境,就足以讓人望塵莫及。」
「可惜.」
一名修士話未說完,便重重搖了搖頭。
其餘修士也紛紛嘆氣。
紅髮青年上極老魔誇讚了幾句,又接著道:「我上極最喜歡的就是你這種硬骨頭。希望我等會兒將其一點點敲碎之時,你還能笑的出來。」
說完,他冷笑一聲,掀起萬丈黑雲,以無比霸道的姿態向青衫青年和整個無生道宮席捲而去。
魔雲來勢之兇猛,讓無數人齊齊色變。
青衫青年卻面不改色,伸手在虛空中一點。
一點白光綻放,然後迅速擴大,化作一方仙氣氤氳的棋盤飛上高空。
仙器棋盤中放射出無數道白光,與天地之間縱橫交錯,形成一個巨大的罩子般將整個無生道宮護持進去,也將魔雲抵擋在外。
紅髮青年大笑:「區區天仙,以一件下品仙寶就想擋住我,你未免也太天真。」
說完,魔雲壓下,白色光罩搖搖欲墜。
青衫青年卻不以為意,而是繼續伸手輕點。
一點又一點白光飛出,每一點白光都化作一方棋盤。
一個..
兩個
三個
青衫青年足足丟出八個棋盤,每個棋盤都是仙器級法寶,分別懸於虛空八個方位。
以之前那見仙寶級棋盤為中心,形成一個莫名的陣勢,放射出無數道白光,縱橫交錯
如同一個天大的牢籠。
這一次,不僅僅是護住無生道宮,更是將黑雲,還有黑雲中的林平安和紅髮青年兩人都籠罩了進去。
「可笑..」
紅髮青年冷笑,魔雲移動,一道道白光如脆弱的絲線般輕易破碎。
「靠這些垃圾仙器就想困住我?可笑之極!」
但紅髮青年的臉色很快變了。
他赫然發現,雖然魔雲能輕易碾斷那些白光,但源源不斷更多的白光卻隨時湧現出來,且不斷在悄悄分割削減著魔雲的能量,一點一點蠶食。
「不可能!這是什麼東西?!」
紅髮青年忍不住怒吼,發覺無論他如何努力,那無數白光都斬不盡殺不覺,而且滑溜至極.
時時在變動,時時在幻滅,玄奧無比。
「該死該死!」
紅髮青年暴跳如雷,猶如困獸一般駕馭魔雲在白光牢籠中橫衝直撞。
就連林平安的眉頭都皺起了。
而青衫青年則盤膝坐於虛空之中,風輕雲淡地時不時用手指在虛空輕點。
白光也隨之發生變化。
那姿態,就好像.
在與虛無之人博弈下棋一般。
與此同時,無生掌門也清喝一聲,高聲道:「所有無生道宮弟子,與我共助祖師一臂之力。」
千萬弟子齊聲應和,「是。」
緊接著,所有無生弟子在身邊早就擺好的棋盤邊坐下。
這一刻他們的神念精魂似乎與天空中的青衫青年完全連通在一起。
每個人棋盤中都相應顯化出棋局,各自落子。
而有千萬門徒弟子相助,青衫青年的眼眸也越發明亮,落子的速度越來越快,相應的虛空白光生演變幻的速度也變得越來越快。
天大的白光囚牢,一點一點變得穩固起來。
這一幕,實在震撼!
遠處,無數圍觀的掌門修士臉上全都露出極度動容之色。
「這」
有人難以抑制心中的激盪,喃喃開口道:「無生大帝這是,以九大仙器(寶)為棋盤,以天地靈氣為棋子,集萬千無生道宮弟子之力
在下一盤,欲困殺邪魔的驚天大局啊!」
「嘶嘶——」
所有修士都倒吸一口涼氣。
白髮老道心悅誠服,由衷感嘆:「此等風采,無生大帝真當為我人間界的不世人傑!」
「善也..」.——
老桃樹下,小小的方桌擺開。
桌上放著幾碟簡單小菜,兩副碗筷,還有兩個小小的酒杯。
謝憐手捧一個酒罈,破開上面的泥封,一股淡淡的酒香立刻瀰漫而出。
「時間正好,多埋一盞茶或是少埋一盞茶的時間,這酒就要變味了..」
謝憐隨手給兩個酒杯都倒滿酒,笑著對幻寶說道:「你今日卻是有福,正好趕上我這幾壇酒開封..」
幻寶端坐在竹椅上,衣袍下的雙手在微微顫抖著,臉龐漲得通紅,說話都不利索起來。
「是是啊,我可是有福」
幻寶看著面前的小小酒杯,仙心狂顫,在底下偷偷用手擰自己的大腿,以確定自己現在是不是在做夢。
帝君親自所釀之酒,帝君親手~所斟之酒.
幻寶覺得,怕是做夢,-自己也不敢這麼做。
「若不是帝君如今隱居在此修身養性,幾乎徹底將自己當成了凡人一般,否則我幻寶便是千世萬世萬萬世,都修不來的天-大福分.」
幻寶滿心感慨地想著。
謝憐笑著招呼道:「喝吧,莫嫌下酒菜粗淡就行。」
幻寶連道不敢,正滿懷激動和期待要好好嘗嘗這帝君親釀親斟之酒,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和喚門聲。
「前輩..」
「進來。」
謝憐回了一句。
不多時,兩個挺拔俊朗的青年走到院中。
見到兩人,謝憐立刻笑道:「你們是屬於狗鼻子的嗎?這都能趕上?快來快來,坐下與我一起喝酒。」
說著,便讓阿奴進去再拿酒杯碗筷。
「多謝前輩。」
鍾神秀恭敬地應了一聲,然後回頭拽拽一直低著頭不言不語的江奕,小心翼翼在方桌邊上坐下來。
酒杯碗筷很快拿來,新酒倒上。
謝憐招呼道:「莫要客氣,自己動手便是。不過你們要當心了,這酒可是烈的很,我每次喝上幾杯,都要醉上三天三夜才肯罷休」
幻寶聽到這話心頭頓時一驚。
連帝君喝了都要醉上三天三夜之酒,他要是喝上一口豈不是要直接醉死過去?!、
不敢喝不敢喝。
謝憐拿起酒杯,正要好好嘗嘗這新釀之酒,忽然發覺江奕的狀態有些不對。
從進門到現在,江奕一直沒有說話,低著頭,心情似乎非常的沉悶和沮喪。
當下忍不住開口詢問:「江奕,你怎麼了?」
江奕木然,似乎沒有聽到。
鍾神秀連忙捅捅他的胳膊,輕聲道:「前輩問你話呢。」
「啊?」
江奕終於有了反應,慢慢抬起頭來,臉上儘是茫然無措和濃濃哀憫之色。
兩頰還隱隱有淚痕,似乎剛剛哭過一般。
到底是什麼事情,竟然能讓江奕這樣一個修士大男人陷入如此境地,而且還流淚。
謝憐表情頓時嚴肅起來,關切詢問:「江奕,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勞煩前輩關心了」
江奕灰暗的俊臉上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回道:「我只是只是」
他遲疑了一會兒,好久才將最後幾個字吐出來。
「我只是想回家了。」
想回家?
謝憐:???。
想回家你就回啊,回家不就一會兒的功夫?
就這事至於哭?
「想回家你便回啊。」
謝憐說道。
聽到謝憐的話,江奕一愣,然後猛地抬起頭,看著他急切道:「前輩,你的意思是想讓我回去?」
謝憐眨眨眼,轉頭看向鍾神秀。
鍾神秀瞅了江奕一眼,吞吞吐吐地說道:「江奕想回去,但因為某些原因他家裡人不許他回去。」
江奕苦澀地垂下頭去。
謝憐則眉頭皺起,思索起來。
想回去卻又不讓他回去,能讓江奕這樣一個大男人流淚哭泣,必然不是表面上所說的那樣輕鬆。
看著江奕和鍾神秀兩人,謝憐心中不由輕輕感嘆,心中複雜的情緒也一波波翻湧上來。
「平生不負青雲路,坐看雲起笑滄海」
謝憐拿起桌上酒杯一飲而盡,悵然念出這兩句詩,看著江奕複雜難明地說道:「江奕,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江奕茫然抬頭,眼神迷惘,似乎有些沒理解。
謝憐卻在心中長長嘆了一聲。
既然有機會踏上修行之路,便好好修行,莫要辜負今生今世這一份仙緣。
待你修行有成,長生久視之時,別說研究棋藝這種凡俗小道,就算是每天坐看雲展雲舒,潮漲潮落,也有大把大把的光陰給你去肆意揮霍
你這個傻小子,怎麼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呢。
有如此好的修行條件卻不好好珍惜,你可知.
還有很多人,連踏上修行路的資格都沒有啊!
謝憐又給自己倒上一杯酒,然後一飲而盡。
——
白光絲線縱橫交錯所編織的天地囚籠,將林平安和紅髮青年上極老魔連同魔雲一同籠罩其中。
紅髮青年如困獸一般在牢籠重四處衝撞,怒吼。
但牢籠堅韌不可破,扯斷百道它便生出千道,斬斷千道它便生出萬道。
綿綿不絕,反而龐大的魔雲黑氣在不斷地被削弱和消減,紅髮青年的怒吼聲越高亢,越顯出他的無力和不甘。
圍觀修士遙遙看著那道高居天穹,虛空博弈的青衫人影,無比滿心震撼,面色動容。
「無生大帝當初渡劫境就能困殺上界仙人,如今更是以天仙境修為做出囚困兩名仙王級邪魔的壯舉.這等才情,真當可驚可怖!」
「別忘了,無生大帝飛升上界才不過數萬年,就已經有了如此成就.嘶——假以時日,無生大帝未必不能成為上界的一方諸侯人物啊!」
「無生道宮,遲早大興啊!」
眾多修士驚嘆連連,有無生大帝這般才情驚世的大能人物在前面頂著,此番魔劫似乎已經可以看到安然度過的曙光。
另一處,幽荼也在關注著場中,望著那襲青衫,眼中流露出幾分驚嘆之色。
「沒想到人間界也曾出過這般驚才絕艷的人物,真是了不起」
不過幽荼很快便搖搖頭,略帶惋惜地自言自語道:「可惜,縱然你才情再高,某些在實力上的巨大差距,還是沒法彌補」
幽荼可是親眼見到,此時被困在棋盤囚籠中的那名紅髮青年,是修煉出魔神真身的。
現在所表現出來的實力,還遠遠不是全部。
果不其然,伴隨著一聲森寒之聲,白光囚籠中的紅髮青年停下無謂的攻擊。
「你是在下界第一個徹底惹怒我的.」
紅髮青年冷冷看著青衫青年,臉上露出一絲猙獰,開口道:「現在,遊戲結束,你可以去死了。」
說著,紅髮青年深吸一口氣。
他周身所有的魔雲如百川歸海般統統被他吸入口鼻之中,天地頓時為之一清。
林平安冷笑了幾聲,默默退後。
所有人都緊緊盯著紅髮青年,神色驚疑,不知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就在下一刻,紅髮青年身上猛地升騰起一道遠超之前十數倍不止的驚天魔氣。
黑霧如煙從他周身四處散發出來,而他的形貌也發生巨變。
「咔嚓咔嚓——」
一條條布滿黑色鱗片的粗壯手臂從他肋處背後生長出來,脖頸處又長出猙獰的魔頭。
不一會兒,便化作一尊三首六臂的猙獰妖魔形象。
盤膝端坐虛空的青衫青年面色也變得凝重起來,手上不停,虛空中無數白光向其纏繞過去。
紅髮青年卻只是輕蔑一笑,大步向前,白光剛剛纏繞上他的魔軀便被輕易掙斷。
紅髮青年隨意一拳打出。
「嘭——」
天空中某一陣點的仙器棋盤轟然爆開,碎成漫天殘渣。
青衫青年也隨之吐出一口鮮血,在他底下更是有一大批無生道宮弟子悶哼一聲,吐血昏迷倒地。
紅髮青年手上不停。
「嘭——嘭——嘭」
他每揮出一拳,便有一塊仙器棋盤被徹底轟爛,白光囚籠的威能削弱一分,青衫青年吐血一口,底下的無生弟子也隨著倒下一片。
不一會兒功夫,白光大陣已然告破。
九副棋盤,只剩下最後一塊仙寶級的棋盤懸於空中,棋盤上滿是裂紋,搖搖欲墜。
端坐在高空的青衫青年胸口衣襟更是已完全被鮮血侵濕,臉色更是蒼白若紙。
紅髮青年上極老魔居高臨下看著青衫青年,冷笑不止。
六臂三頭,驚天魔威籠蓋四野。
青衫青年輕嘆一聲,似乎向著南邊的方向似有若無地望了一眼,然後站起身,一臉平靜地開口道:「技不如人,無話可說。」
說完,便收回哀鳴不止的最後一塊仙寶棋盤,站在紅髮青年面前,放棄了所有的抵抗。
慷慨赴死!
底下,眾多面色慘白、癱坐在地的無生弟子眼中流露出巨大的悲慟之色,悽然高呼:「祖師.」
無生掌門更是一臉慘然,搖搖頭,默默低下頭。
遠處圍觀的修士們一個個默不作聲,眼神中充滿震撼和驚恐。
局勢陡變,沒有一個人能想到,這邪魔竟然還隱藏了實力,恐怖如斯!
原本還升起希望的內心又快速墜入深谷。
連無生大帝這般才情驚世的不世人傑都無法抵擋邪魔的腳步,阻止無生道宮的覆滅。
那他們.又該如何自救?!
躲在暗處的幽荼也微微搖了搖頭,神色略有惋惜,但很快又變成欣慰。
如無生大帝這般的人傑若是活著,成長起來,日後必然是帝君成就大業路上的絆腳石。
如今死了,也好。
「你這人,死到臨頭了骨頭還這麼硬,真是.」
紅髮青年三個頭顱都在不住搖擺,忽然猛地殺意顯露,魔性高漲。
「..真是讓我忍不住想將你全身的骨頭都給一塊塊敲碎啊!」
「給我死!」
紅髮青年六隻魔臂齊齊向青衫青年抓去,整個人如同化作一片陰影,撲出的瞬間,所有人都有種天地都隨之昏暗下來的錯覺。
天地無光,末世降臨,無窮無盡的絕望在瘋狂滋生
可就在這時..
紅髮青年距隔青衫青年中間的虛空,忽然悄無聲息地破開一道口子。
一截黑色劍鋒從中探出,隱隱約約似乎有個含糊不清的聲音跟著傳來。
「..拿你人頭下酒!」
紅髮青年眼睛猛地睜大,紫色的瞳孔中倒映出劍鋒之影。
只見那截黑色劍鋒輕輕巧巧地往前一送,三顆好大人頭便被割下,咕嚕咕嚕滾落下來。
其中一顆還隨著黑色劍鋒的縮回一起掉進了那虛空裂口當中。
狂猛暴戾、魔焰滔天的六臂魔軀,保持著一個向前的動作僵住不動。
然後像石頭一樣直直從天空中墜下.
這一刻,天地失音。
場中親眼目睹這一幕的所有人,全都表情呆滯站在原地,整個人跟傻了一般。
「平生不負青雲路,坐看雲起笑滄海」
江奕神色茫然,眼神一時清明又一時迷惘,反覆念叨著這兩句詩,猜不透到底是何意。
謝憐看著江奕這副樣子,失望搖搖頭。
兩杯酒下肚。
她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江奕一眼,隨手拿起桌上酒罈往嘴裡狠狠灌了幾口。
酒意愈發濃了。
謝憐洒然一笑,面色微醺,醉眼朦朧,隨手拿起手邊的竹筷敲打酒杯。
伴著清脆的敲擊聲,輕聲漫唱起來。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
「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閒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
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
謝憐酒意越濃,手中之劍就舞得越發狂放。
幻寶和江奕、鍾神秀三人一臉驚駭地看著謝憐舞劍的身影。
他們感覺,隨著謝前輩手中長劍的舞動,整方天地仿佛都隨之翻轉了。
原本晴朗的天空快速昏暗下來,狂風大作,黑雲蓋頂。
紫色的雷霆閃動著,滾滾雷聲似乎在怒吼著不甘。
無窮無盡的無上劍意從謝憐的身上劍上噴湧出來,攪動天象。
方圓萬里,如同雷霆滅世一般。
無數修士飛上長天,驚駭莫名,驚疑不定地打量四周,猜測紛紛。
「前輩..前輩」
江奕和鍾神秀完全看傻了,被可怕的劍意和天象嚇得渾身瑟瑟發抖。
幻寶也狂咽一口唾沫,看一眼桌上的酒杯,心中慶幸自己還未喝上一口。
「帝君大人這是.回憶起往昔崢嶸了嗎..」
幻寶喃喃低語,「詩中和劍中透露出的不甘和忿懣,莫不是在傾述當年遠古仙庭的崩落之痛?」
謝憐並不知曉這一切。
她已經醉了,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劍舞當中。
一邊輕聲漫唱,一邊舞劍。
「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
眼花耳熱後,意氣素霓生.」
謝憐的劍舞,似公孫大娘的劍舞,瀟灑不羈,華美絢爛。
但如今酒醉,這華麗的劍舞中卻又增添上一分狂放之情。
天象越來越恐怖,天色幾乎已經完全昏暗下來了,道道紫色雷霆如怒龍一般在黑雲中翻滾。
雷光映照出江奕鍾神秀和幻寶三人蒼白如紙的面孔。
三人眼中,天地之間,似乎只剩下眼前這道孤獨孑立,洒然揮劍的身影。
終於
「..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隨著最後一句詩從謝憐口中輕輕吐出。
謝憐停下手中動作,身子搖搖欲墜,意態卻無比的超然。
天空中的恐怖天象似乎也慢慢平息了。
謝憐酣紅的嬌靨上露出一抹笑容,忽然持劍而立,向著虛無的前方,清喝一聲:「小小妖魔,今日便用你的人頭下酒!..」
說完,一劍便向前斬去。
隨著這一劍的斬出,天空也猛地炸起一道前所未有的紫色驚雷,然後徹底平息。
而這一劍似乎因為謝憐的醉意而持握不穩,搖搖晃晃。
但隨著長劍斬出,前半截劍鋒卻忽然沒入了虛空。
只聽「噗嗤」一聲.
下一刻,幻寶三人眼珠子猛地睜大,難以置信地看著虛空中一顆碩大的猙獰頭顱滾落下來。
頭顱骨碌骨碌一直滾到牆角,鮮血滲入泥土裡。
可惜謝憐在斬出那一劍之時,就已經跌跌撞撞地倚靠在老桃樹上,呼呼大睡,徹底醉倒。
若是她還清醒著,必定會看出那人頭所滾落之地,便是她埋下種子的地方。
老桃樹上的小紅鳥落下來,輕輕落在謝憐的肩膀上,展開翅膀對著她酣醉的臉龐一下一下地扇著風。
幻寶三人已經完全呆傻,大腦一片空白,幾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半晌,幻寶才喃喃低語道:「原來,帝君大人好醉夢中殺人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