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造反!你們要造反!
第389章 造反!你們要造反!
賈赦一句話,好似觸碰到了賈政的開關。
高高舉起的大棒,奔著寶玉便落了過去,正敲在那太師椅上。
一聲悶響過後,將兩旁的丫鬟得嚇得驚退躲避,也不敢上前去賈赦手中爭奪賈母,只遠遠避開,自求多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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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寶玉反應迅速,當即蹲了下來,才堪堪躲開這一棒,可那吹到頭頂的風,簡直是呼嘯作響,讓他明白過來爹爹賈政當真是沒留手,說要打死他,是沒有一點含糊。
這便將賈寶玉唬得臉色發白,登時痛哭流涕,求饒道:「爹爹,寶玉知錯,寶玉知錯了,別打,別打,要人命了!」
賈政正是在氣頭上,從衙門到府邸,他就忍而不發,如今正是合適他泄憤的時機。
「你個畜生,次次為我賈家惹禍,今日不打死了你,我當真愧對賈家的列祖列宗。」
隨後賈政又提起大棒,快步繞過太師椅,追趕過去,木棒掄圓了一橫掃,桌旁鎏金鶴嘴的香爐,拖著長長的煙尾飛出幾丈遠。
賈寶玉忙躲到八仙桌下,又被賈政後腳趕到,一把掀翻在地,青花瓷的茶盞碎了一地,滿地銀漿。
「囚攮的畜生!還敢躲!今日定要將你的腿打折!」
「爹爹,我錯了,我錯了!饒我一命吧,老祖宗,他要打死我呀!」
堂下之人都看得呆了。
安京侯府的姑娘們,更是將林黛玉抱起,一同退到了大堂的角落裡,看著熱鬧。
賈寶玉挨打並不是什麼稀罕事,對於這些姑娘來說,不少人都見過了。
只是在榮慶堂上雞飛狗跳,亂成這副模樣,連賈母都被賈赦牽制住了,簡直是聞所未聞之事,想必就算在別家內宅里,也都見不到這兒子制住老母的戲碼。
而且賈政手上很明顯是不留情面的,各種古董花瓶都碎了一地,可以說是不擇手段的要將棍子落在賈寶玉身上。
秦可卿輕啐了口道:「活該,叫他不識好歹!這遭讓他好生長長記性。」
而榮國府出身的紫鵑,是更了解賈政的為人的,他向來閒雲野鶴,性子柔和,除了在教訓寶玉這方面是個嚴父,對下人也都不錯。
可就算嚴了,怎會嚴到這種程度,進門之後不由分說的就要棒打寶玉,更是將大房的賈赦都喚來幫忙了。
「這……賈府的二老爺應當是剛剛下衙,還不知道房裡的事呀,怎麼進門就打起來了,會不會是外面生了什麼事。」
薛寶釵也感覺沒有前因後果,有些莫名其妙的。
「按理說,榮國府二老爺不是這般唐突的人,可今天……」
一聲慘叫,棒子終於落在了寶玉的後背上,看得姑娘們都不禁微微偏頭挑眉,揉著自己的後背。
林黛玉也蹙起了黛眉,一時沒明白緣由。
慘叫聲響徹大堂,賈母也才從驚愕中回過神來,急火攻心,變得上氣不接下氣,指著遠處追進碧紗櫥的賈政,怒道:「反了!你們是要造反了!眼裡可還有我這個娘親?」
賈赦牢牢制住賈母,收回看戲的目光,微笑著道:「老祖宗,我們兄弟二人皆是為府邸著想,您就別再執迷不悟了。」
賈母感覺喉嚨都被氣出了一抹腥甜,慍怒再道:「混帳!打死了命根子,就是為榮國府好了?不日,他大姐姐就要回府省親了,你們若是打得他下不來床,到時候他大姐姐怪罪起來,我看你們誰能解釋!」
說著,賈母也不禁落下淚來,慘叫聲不絕於耳,她當真不忍心聽。
沒想到,她作為府邸最高的掌權人,竟是連大房二房的兩個親兒子都不聽她的調遣,心底是又悲又怒,掙扎著要起身。
賈赦還是牢牢的鉗住賈母的手臂,「老祖宗!今日不打了他,往後大姑娘能不能回來都不一定了!」
「荒唐!你們兩個混帳東西!大姑娘是貴妃,誰奈何的了她?」
賈母破口大罵不止,又喚琥珀,琉璃兩人來攙扶她,或是去攔截賈政。
可她們兩人早就被嚇傻了,不敢去阻攔打出致命節奏的賈政,更不敢攔這邊吹鬍子瞪眼,連賈母都捆住的賈赦。
又過了一陣,許是賈政打得累了,房中哀嚎聲也停了下來。
賈母老淚縱橫,「我的乖孫!你的命怎麼這般苦,有你這不通人事的混帳爹!」
下一刻,外出的王夫人終於帶著賈家的姊妹以及鴛鴦返回了榮慶堂上。
一推門,卻見得滿堂碎瓷片,被掀翻的桌椅,盡皆瞪大了眼睛。
賈母則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當即喊道:「政兒媳婦,還不快去房中救下寶玉,他要讓他老子打死了!」
王夫人慌不迭的跑進了房裡,鴛鴦也趕忙來到賈母身旁安慰。
瞪向賈赦,鴛鴦也沒有客氣的話,「大老爺,你還不快快鬆手?!」
「鬆手?」賈赦怒極反笑,「若不是你們在正院裡作死,我豈會閒得往這邊來,在東路院享樂不好?」
「我看,非得作得賈府抄了家,你們才甘心!」
賈母費力回頭,怒罵道:「你也是個黑了心的畜生!敢這般對待你娘,自小學的孝道,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我看你再祭拜祖宗的時候,祖宗會不會罰你!」
這邊滔滔不絕的罵著,房中王夫人看見寶玉衣衫襤褸,渾身皆是青紫,口中吐著白沫早已是不省人事,當即繃不住淚珠子,也府邸痛哭起來。
「老爺,你要逼死我們母子不成?」
「珠哥兒早亡了,大姑娘又入了宮,只有寶玉一個與我作伴,你還要打死他,你連我一塊打死算了!」
王夫人跪在了賈政腳邊,扯起他手上血淋淋的大棒,便往自己身上招呼著。
賈政一把丟開手,余怒未消,「你瞧瞧你寵出來的孽障,都做得是什麼好事?他脖子上的玉都沒了,竟也隻字不提。我看那玉,也不是個福祉,更是災星,沒了更好!」
王夫人連忙從懷中取出了那通靈寶玉,其上的污泥也被清洗乾淨了,又哭道:「你就是為了這個打他?怎得也不聽他辯一辯,這玉本是我拿走的,要打,你就打我!」
王夫人又挺起身子,雙手抓緊了賈政的手。
婦人如此無賴,賈政更是怒不可遏,一腳將其蹬開,道:「還不滾開?在這邊鬧只讓人看了笑話!」
「你都將寶玉打死了,還管不管旁人看笑話!」
王夫人倒在一旁,憤懣不止,眼中流露出怨恨來。
此時此刻,王夫人身邊的丫鬟也到齊了,彩雲彩霞忙來攙扶地上的王夫人,查驗她身上的傷勢。
金釧玉釧趕忙到地上探查起了寶玉的呼吸,氣若遊絲,只吊著半口氣了。
王夫人哭道:「快去尋太醫來救治!他若死了,我也就不活了!黃泉路上,我母子二人也做個伴!」
當金釧玉釧將寶玉抬出來之後,賈母見了那血肉模糊的慘狀,更是直接暈了過去。
賈赦當即掐起了人中,喚道:「老祖宗,您老可別暈,寶玉被打也不是頭一次了,能把命保下來,兩條腿斷了,正省得他以後惹禍。」
賈母還沒徹底暈過去,就被賈赦掐人中,疼得又醒了過來,也全將他的話聽了進去,怒道:「你個畜生,我先打死你!」
賈母回手便要掌摑賈赦,賈赦輕易躲開,又喚起隨著眾女來的邢夫人道:「你看著做什麼,來幫我將老祖宗一同抬到房裡去!」
賈母掙扎著道:「反了,你是真反了不成?老婆子我還能動呢,你便想將我丟在哪,就將我丟在哪?鴛鴦,快扶我去看看我那命根子怎麼樣了!」
賈赦一把扯開鴛鴦的手臂,怒喝道:「別在這邊添亂!」
隨後,便和邢夫人兩人,一人抱腰,一人抱腿抬了起來,直往內房裡去了。
賈母口中依舊咒罵不止,「畜生!兩頭畜生!我真是白養了你們這群白眼狼!」
將門反鎖,賈赦拍了拍手,才緩步來到林黛玉面前。
眾女也不由得緊張起來,將林黛玉團團護在身後。
賈赦儘量展露一個溫煦的笑容,作揖行禮,安慰眾人道:「讓你們受驚了。」
「林姑娘,今日堂上老祖宗和寶玉二人的所作所為,並不代表了賈府的意思,你瞧老祖宗已被我關進了房裡,寶玉也被賢弟存周打得昏厥過去。」
「你放心,榮國府永遠都不會與侯爺作對,更不會為難於你。」
林黛玉眨了眨眼,才明白過來,此時堂上的一切,不是賈赦賈政二人撞客了,而是與自己有關。
微微抬頭,林黛玉又問道:「大舅父何必將祖母關押起來,這不是亂了倫理綱常?只是寶二哥,他曾在房內為難過眾多姊妹,似心還有不軌。」
賈赦頷首笑笑,「那就好,他挨的打並不冤。至於老祖宗那邊,她是有些老眼昏花了,腦袋也並不算靈光,不過若真要論起林姑娘說的倫理綱常,這府邸也早就亂了。」
「不過,依林姑娘之意,想要如何辦事?」
林黛玉偏頭看向門口呆愣站著的賈家姊妹,又回過頭與賈赦如實道:「原本祖母是要和我辯一辯,若要讓姑娘們來選,安京侯府和榮國府,她們更喜歡哪一個。」
「這會兒大舅父將祖母關起來,如何讓祖母知道她的念頭錯了呢?」
賈赦拍手道:「正是,正是如此!林姑娘說的對。」
隨後又與後面抬著寶玉要走的金釧玉釧,以及邢夫人等人吩咐道:「金釧玉釧,你們二人將寶玉先放在這椅子上,弄醒再叫太醫問診,只這一會兒的不礙事。」
「你,去將老祖宗再請出來,林姑娘說了,要將與老祖宗辯一辨對錯。」
金釧玉釧對視一眼,也不敢亂動了。
「大老爺,寶二爺暈過去了,醒不來呀。」
坐過牢的賈赦有切身經驗,「將嘴裡的雜物清理了,再潑一盆冷水也就醒過來了。」
不久後,在眾目睽睽之下,大堂又被置辦好了。
賈母,賈寶玉又重新坐上了太師椅,只是兩人的模樣都極其的狼狽,和一開始大相逕庭。
一臉喪氣的賈母將寶玉摟在懷裡,而寶玉身子不斷打顫的同時,口中只會喃喃重複,「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賈赦,賈政,對坐在右側客位,盡皆呼出了一大口氣,為挽救了賈家的安危而感到慶幸,許是窗外又一道暖陽射入,讓二人身上皆是暖洋洋的。
只二人身後站著的夫人有些不同,邢夫人呆愣愣的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王夫人哭哭啼啼,抬眼望一眼寶玉,哭得又重了幾分。
賈家姊妹以及她們房中的丫鬟都站在場中央,似是等候審判一樣。
一旁小丫鬟們用笤帚,簸箕細細清掃著地面紛雜的碎屑,時不時抬頭望一眼堂上詭異的氣氛。
賈赦忽得開口,問道:「給你們三人一次機會,願意隨林姑娘去到安京侯府,還是不願意去?」
雞賊的賈赦,將林黛玉的問題略加修改,不是讓她們從安京侯府和榮國府中二者選其一,而是問她們願不願意跟隨著去。
去可以有很多種解釋,可以是做客,也可以是過門,賈赦卻不明確來說,留有餘地。
探春發覺其中不妙,抬頭問道:「去?是做什麼?」
不等旁人說話,賈赦略一皺眉,又道:「無需論做什麼,願不願意去?」
「迎春,你先來說!」
迎春最是個沒計較的,可看了今日賈赦連賈母都不放在眼中,日後將她賣掉換銀子,怕是賈母都管不了。
跟在迎春旁邊的司棋,也最是清楚這個境地,連忙在身後推搡著迎春,小聲道:「不管是怎麼回事,去安京侯府避一避風頭定然沒錯!」
迎春也只好硬著頭皮,低聲細語的應道:「我願意去。」
「惜春,你呢?東府里不管你的去留,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惜春卻不假思索,「我願意去。」
探春驚愕的左右看了看兩姐妹,榮國府鬧成這幅模樣,兩姐妹說走就走了,難道對府邸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三人每日形影不離,探春以為,她最是了解姊妹們了,即便榮國府有百般不好,這也是生養她們的地方,若是此刻亂象叢生,卻棄之而去,並不符合她的性格。
偏頭看了眼賈政,卻見他急得直抓大腿,再抬眼看看賈寶玉的慘狀,屁股墊一床軟被才敢坐起來,也不由得起了身雞皮疙瘩。
還是小丫頭的探春,是真的怕了,只好磕磕絆絆的道:「我願意去。」
賈母忽得怒道:「好,好,好都走,都去!榮國府沒養過你們!一群不知好歹的東西,往後當知道誰家才是真的富貴,我們走著瞧!」
賈赦賈政相視一眼,盡皆挑起了眉頭,又想將賈母抬進房裡了。
一旁林黛玉,望向堂前的姊妹們一臉欣慰,可又感覺有種說不出的不對勁。
但既然,贏都贏了,也就不再計較太多了。
賈寶玉的淚珠子又續上了,賈母更是心痛不已,口中還滔滔不絕的唾罵著眾人。
也恰在此時,堂上又來了外客。
這人的裝束就有些特別了,一身宦官打扮,抬腳邁過了門檻。
見得宮裡來人,賈母當即就來了精神,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大笑三聲,與下方賈赦賈政道:「兩個糊塗的孽障,瞧瞧你們做的好事,讓宮裡的貴妃娘娘知道了,正是派人來收你們的!」
「來寶玉,站起來,與公公說說你的冤屈,讓你大姐姐知道待她省親之時,只能在病榻中見你,定會為你撐腰,治他們的罪過!」
宦官前腳剛邁進來,賈赦賈政步調一致的迎上前,跪在了地上。
見他二人如此恭敬,賈母更是怒極反笑,「這個時候知道怕了,嫌我這個老婆子鎮不住你們了,在房裡胡來?晚了!」
宦官聽得賈母的發瘋,也是一頭霧水,而賈家兩位當家人跪在面前,更是讓其疑惑。
「兩位快快請起吧,咱家不是來傳旨的,是傳陛下的口諭。」
「陛下?」
賈母一怔,「公公,可是陛下定下了省親之日?」
公公搖頭不答,而是環顧堂前這麼多的姑娘,眼睛也看得亂了,不由得出聲問道:「林姑娘可在此處?」
「我在。」
淡淡飄出一道鶯聲,為宦官指引了方向。
來到林黛玉面前,宦官先行了一禮,笑著說道:「林姑娘有福了。傳陛下口諭,安京侯爵進一等封國公,賜秦王府舊宅為府邸,即日可喬遷新居,還需林姑娘早日回府,主持大局。」
「什麼?封國公?賜秦王府?!」
滿堂譁然。
賈母臉上暢快的笑容定格,眼前片刻恍惚,猛地噴出一口鮮血來,灑在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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