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逆風惡浪

  第109章 逆風惡浪

  榮國府,

  將養了月余的賈母,如今氣色才有了好轉,可聚起了些許精神,卻是又聽來了朝堂上的壞消息。

  太子殿下決議不與北蠻講和,而身在北蠻的榮老國公,已然是再無活命的可能,極大概率會被那群蠻人南下時祭旗,用來鼓舞士氣。

  宮中太醫來照看了幾日,也寬慰了賈母幾日,前腳方走,後腳賈母便傳信於賈政,令其速速來見。

  賈政入了榮慶堂,見母親面色並無血色,眼中更是渙散,不由得心中一痛,上前道:「母親可有事吩咐?」

  待賈政臨了病榻,賈母緩緩開口,問道:「可有你兄長的消息了?」

  賈政嘆了口氣,「還沒有,問了幾次,都是不准我們去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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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母闔目粗喘了幾口氣,轉而又問道:「今日中秋,怎麼不見珍哥兒來?該去祭奠宗祠了吧?」

  賈政道:「珍哥兒病了,祭祀宗祠也只簡單辦了套流程,便就閉門謝客了。」

  賈母嘆道:「實在不成體統,府上勢微,他便也不將我這個老婆子放在眼裡了。」

  賈政寬慰道:「這倒也不是,實是寧國府近來糟了禍。」

  「糟了禍?」

  賈政又將寧國府娶親一事與賈母潦草講述了遍,又引得賈母嘆息不止。

  「這岳凌莫不成是我賈家的災星?便是他入京以後,我府上再沒安穩過。」

  賈政試探問道:「老祖宗,實在不行,我們便去與他修好些交情吧。如今他是殿下面前的大紅人,前去府邸攀交情的,比舊時來府里的還多。待太子殿下登基以後,他會官居何位,那更是難以估量了。」

  賈母顯然沒興趣聽這些話,皺了皺眉,又閉上了眼。

  「佞幸之臣,都不會有好下場。如今他正是年少成名,恃寵而驕的時候,能幹出為難寧國府的事,早也被京城中許多人提防著。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更何況是他這種幼木。」

  「好了,你先出去吧,待明日讓寶玉他們來看看我。」

  雖然賈政對賈母的話不敢苟同,但孝字為先,他也不敢多說什麼,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躬身行禮後,便出了堂門。

  一出正門,賈政便長長嘆起了氣。

  ……

  賈母院的廂房內,

  因賈母患病寶玉不得不從暖閣中搬了出來,倒成全了他整日逛園子與姑娘們頑樂。


  然而府中接連出了幾樁大事,自然是一片死氣沉沉,寶玉便也沒多少興致了。

  「襲人姐姐,可打聽了?雲妹妹為何沒過來?」

  襲人曾是史湘雲在府上時照顧她的丫鬟,與史家人也相熟,此刻也正與史府那邊問了聲,回來答覆寶玉,道:「問過了。」

  寶玉從榻上坐起,急道:「為何沒來?雲妹妹可是病了?」

  襲人搖了搖頭。

  見了襲人吞吞吐吐的模樣,更是讓寶玉著急了幾分,「襲人姐姐,你快說啊,怎得不說呢?」

  襲人試探著道:「史家的下人說,是去岳宅了。」

  寶玉一臉疑惑,「岳宅?哪個岳?怎得沒聽說過有姓岳的親戚?」

  襲人垂著頭,低聲道:「是岳凌。」

  「岳凌?」

  寶玉一怔,半響都未能回過神來。

  襲人只怕寶玉又犯了痴症,趕忙上前扶著,不想寶玉直接栽進了榻里,痛哭流涕道:「完了,全完了,姊妹們只和那泥豬癩狗的玩,全忘了我這個好人!再見到姊妹們,怕是沒了半點靈氣,與那一文不值的死魚眼無異了。」

  只是一味順著,恐怕寶玉始終不懂得凡世間的道理,襲人硬著頭皮勸說道:「爺,情誼本就不是日日在一齊玩耍就是好的。岳凌他已是四品大官,不說爺坐上四品,便是去讀讀經書,考取科舉,也是走一條正途不是?」

  「府里太太會歡心,老爺會支持,姊妹們也會對二爺刮目相看。」

  寶玉冷冷看著襲人,撇嘴道:「怎得,你也喜歡那些沽名釣譽之輩,狗屁的經濟治世,狗屁的學問,蠻人入侵來了,他們文臣武將怎得束手無策了?」

  「你若喜歡,你大可也去那岳宅里,免得我這兒污了你的眼!」

  說罷,寶玉便將頭扭轉到裡面去,氣惱著閉眼了。

  襲人攥著手帕,手迭在心臟前,悲傷的嘴唇翕動,不能言語。

  一番好心卻沒得來好結果,實在令襲人心裡難捱,但也沒辦法,當下寶玉在氣頭上,也只好先出房了。

  待走出門口,正撞見外面歸來的晴雯,臉上滿是不懷好意的笑。

  「誒,倒是少見了,你和二爺還會拌嘴?」

  襲人實在沒心思與她鬥嘴,只低著頭不言語。

  晴雯眸子轉了轉,鮮嫩如蔥白的手指,一面點著下顎,一面道:「讓我想想,是不是因為近來姑娘們沒人來拜訪他,沒人和他玩,他氣惱了?」

  「你好心勸說,他並不領情,才由此拌了嘴?」


  襲人癟了癟唇瓣,翻了眼,道:「都聽見了,還打趣我作甚?」

  晴雯笑著道:「若是讀了書,他還能是寶二爺?再說,我們這個家裡,讀不讀書,還能缺衣少食了?便是老爺,太太來勸,寶二爺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你若能勸得動他,還能得了?」

  「沒得個名分,還先操起心來了。」

  「你!」

  襲人皺了皺眉,轉念一想,晴雯這丫頭伶牙俐齒,便是吵了也占不到便宜,若是動靜鬧得大了,引得太太過來,反而更不妙了。

  冷哼了聲,襲人便也不搭理晴雯,轉身走了。

  晴雯進了房,與床上寶玉道:「要我說,那岳凌也是個頂頂可惡的,定是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才將姑娘們都騙過去了。寶二爺,你難道不知,那寧國府的大少奶奶,也被岳凌圈在了府里,定是用了什麼妖法。」

  寶玉猛地轉過身,「還有這回事?說詳細些!」

  ……

  遼東鎮,

  遼東總督府,

  本已是入夜歇息了的遼東總督耿炳文,被下人急促的敲門聲喚醒,微惱著問道:「什麼事?」

  下人的口齒有些急切,「大人,太子殿下來信了。」

  「什麼?太子殿下?」

  耿炳文驚得瞬間清醒過來,一個翻身坐起,丟掉懷裡的小妾,從桌案上拾起衣裳披掛在身,便急匆匆的出門了。

  「送信的人呢?在哪?」

  「正在大堂等候著呢。」

  耿炳文擦了下額頭的細汗,快著腳步,走到了前堂。

  推開門,就見三人在大堂中負手立著,聽見門開的聲音,齊齊回頭拱手行禮,「見過耿大人。」

  耿炳文眼神一掃,眉間微緊,大步走到堂上,來到中央的長案後坐了,不動聲色的將手放在案下,客套道:「諸位舟車勞苦,一會兒還望不要嫌棄,在府里先住上一晚,明日再上路。只不知諸位帶來的是什麼?還請呈上來與本官一觀吧。」

  當先一人往前走了幾步,將信遞交給了身邊的小吏。

  「大人請看。」

  耿炳文接了過來,細細捻開信紙,通讀一遍,眉頭越皺越深。

  倏忽之間,燈火一暗,耿炳文從案下抽出朴刀,跳下台階,架在來人的脖子上,「說,你是什麼人?為何假傳殿下手信?」

  堂上人見耿炳文出手,也盡皆操起手中兵刃來,與來使對峙。

  頸邊隱隱泛出血跡來,信使面色依舊不改,只將帽子摘了下來,卻不見頭上的髮髻。


  在大昌,「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的觀念根深蒂固,只有犯人受髡刑才會剃髮,除此以外,便就只有關外,為了騎馬方便而剃髮的女真人,蠻人了。

  耿炳文瞳孔微縮,驚道:「女真人?」

  被架住脖子的人卻笑了,開口道:「久違了耿大人。還不知大人是如何一眼識破我的,我自以為漢話是很標準的了。」

  耿炳文皺著眉頭,惡狠狠道:「太子殿下傳信,向來用王府上的親衛,身上穿著的靴子是鏨金鶴靴,而你們一群土掉渣的女真人,穿得是便靴。就這也想佯裝朝廷來使?」

  來人笑道:「耿大人是康王一派,竟然連秦王府上的事也知曉的這麼詳細,實在厲害。不過,耿大人這麼聰明,想必也能猜到,我們為何在此處了吧。」

  耿炳文面上一驚,收回了刀,愣愣道:「你們把朝堂來使截殺了?」

  「哈哈哈,耿大人果然是聰明人,我也最願意和聰明人打交道。因為只有聰明人才懂得衡量利益,知道什麼才是真正對自己好的。」

  回頭一望,女真人努了努嘴,又道:「耿大人,還不能關上門說話嗎?」

  耿炳文嘆了口氣,便將堂上心腹都打發去外面守門。

  片刻之後,幾人來到一間小書房。

  點起了小燈燭,屋裡顯得昏昏暗暗的,只能堪堪映照出幾人的臉。

  女真人各自落座,領頭之人率先開口道:「在下扈爾漢,受我家貝勒之命,來與耿大人說和。」

  耿炳文皺眉道:「說和?你將信使都殺了如何是說和的?別繞彎子了,有話直說!」

  扈爾漢笑笑道:「那好,我便也不繞彎子說話了。」

  「大人曾是康王舊部,也是康王暗中留的一手,待宮變成功,入山海關維持京城秩序,我說的對也不對?」

  都到了這個地步,耿炳文已經沒必要隱瞞了,「是,有這回事。」

  「那秦王如今得勝,入主東宮,大人會落得什麼樣下場?這應該不難猜吧。」

  耿炳文咬咬牙道:「太子殿下已經說了,不會再株連罪臣,大興牢獄。」

  扈爾漢又笑了,「倘若如大人所言,秦王當真放心耿大人,何至於來信安撫?待過了這段時候,大人再回朝中的日子,可就不好說了。」

  耿炳文抖了抖手上的信紙,對著燭台了又看了兩遍,問道:「這封信?」

  「當然是真的,我們可從未改動過,事情這麼急,自也沒我們做手腳的時間啊。」

  耿炳文摸了摸信箋上的鉛封,確實是封好了的,頓時心下一沉。


  「殿下只是提醒我備戰並無不妥,而且你們也正被殿下料中了,正有入侵之意,難道不對?」

  扈爾漢笑道:「我與大人交代句實話,信使非但是被殺,我還特意留了活口回去,將大人已反的消息送入京城。大人現在是不得不反,難道還能卸下兵權,去京城認罪,當面澄清?」

  「大人若不信,大可遣人先去試一試。」

  耿炳文橫眉豎目,怒道:「你們真是心狠手辣,就不怕我同你們魚死網破?」

  「不會,因為耿大人是聰明人。」

  「而且如果大人沒有野心,為何還要投靠康王,與秦王一同建立功勳不就好了。」

  聽女真人說的言辭鑿鑿,實在是拿住了他的軟肋,耿炳文手心都攥出些汗來,已經徹底丟失了談判的主動權。

  見耿炳文良久不答,扈爾漢又是煽風點火道:「若大事成,可許大人做關內王,自比康王殿下的承諾強得多了。」

  見女真人如此自信,而且將隱秘都知曉的如此詳細,那定是朝中還有內應。

  而耿炳文現在真是被逼上了梁山,已經沒有回頭路可選了。

  猶豫良久,耿炳文為自己斟了杯茶水,飲盡後平復著心情,緩緩開口,「以什麼為約,難不成我信你指洛水為誓?」

  扈爾漢從懷中掏出信箋,道:「貝勒自然早有安排,大人收之即可。」

  翻看了遍,耿炳文心中已有數,問道:「需要我做什麼?」

  扈爾漢連連點頭,低聲道:「消息傳回京城,還有段日子,大人只需這樣做……」

  ……

  京城,岳宅,

  岳凌清早起來,是徹底不需要自己照顧自己了,便是他想自己動手,秦可卿反倒不肯了。

  梳洗,穿衣,換上官袍,入府近一月秦可卿是熟稔了,做起事來伶俐的很。

  更因為曾經秦可卿身邊的兩個小丫鬟瑞珠,寶珠,一同住在了他這邊,也全都充作了他的丫鬟。

  秦可卿為岳凌梳洗,她們便就打水,秦可卿為岳凌穿衣,她們便就打掃,沒有一個是不勤快的,讓岳凌真是做起了地主老爺。

  「我先去衙門應卯,你們去陪著林妹妹做事吧。」

  如常的囑咐了一句,岳凌便就出門離去。

  三個小姑娘也隨著出來,一同踩在石階上,目送著他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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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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