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 365里路喲1
龔雪看著京城冬季的天空,回想起幾個月前與陳奇在洛杉磯看霧霾的那個並不遙遠的下午。
她拍完《大橋下面》剛回來,與四個東廠番子坐在海獅麵包車裡,開車的也是個番子。保衛科一共八個人,五個人圍著她轉,足見恩寵。
「雪姐,你回樂春坊還是去北影廠?」司機問。「先去北影廠,我得報個到。」
「那你得小心點,北影廠現在都瘋了,知道你回來分分鐘把你門檻踩破。」
「因為房子啊?」一個番子問。
「不然呢?你們是沒看見,那幫老同志一個個七老八十,平時喘氣都費勁,搶起房子那戰鬥力槓槓的,都能上老山前線。」
「人多肉少啊!七八口擠在一起,為了房子真能拼命。」
「誰說不是呢?北影廠那些新進來的職工,哪有宿舍分啊,晚上都睡辦公室,連辦公室的地皮都得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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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還是我們好呀!」
龔雪也不知跟誰學的,開始PUA,笑道:「兩個人一間宿舍,結婚了單獨分房,搶都不用搶,那房子還住不滿呢,全國也沒有幾家單位這樣的,你們來了好地方了。
小陳平時在香港忙,但心裡是惦記大家的,已經盡最大努力給咱們爭取待遇了。上次給我寫信,還問你們的情況呢,我說大家都特別棒,多虧了你們我才能在上海安心拍戲。」
「哎呦,您這說的我們都不好意思,應該的!」「您和陳老師對我們沒得說!」
「那是,讓我們幹什麼,絕對不含糊!」
說話間,麵包車開進了北影廠,龔雪特意往大門西側望了望,兩棟樓房拔地而起,像兩隻大雞腿一樣讓人流口水,照例圍了不少人,聲音很大,也不知在幹什麼。再往裡走,有職工機靈,猜或許是她回來了,趕緊追車跑。
停在了主樓樓下。
龔雪見狀,馬上道:「你們四個都跟我下去,不要推搡,不要吼他們,我上去報到,幾分鐘就回來。」
嘩啷門一開。
她一隻腳剛落地,幾個職工就竄出來,熱情的好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親姥姥:「小龔回來了?剛從上海回來吧,這長途跋涉可夠累的!」
「哎呦,幾個月沒見你是愈髮漂亮了!」
「小龔啊,我是一組的副導演,咱倆平時沒怎麼親近,但我特別特別喜歡你的戲,沒說的,有什麼事你儘管找我啊!」
都是上歲數的老同志,都是單位同事。
龔雪扯出一絲笑容:「幾位老師,我剛回來,要跟領導報到呢,改天再聊我先上樓啊!」
她撒腿就跑。
保衛科的四人在上海鍛鍊出經驗了,兩個人不經意的擋住他們,兩個人跟進去。龔雪埋著頭急匆匆跑上樓,先敲汪洋的門,老頭不在。
又敲副廠長的門。 「哎呦!」
副廠長也嚇一跳:「小龔啊,我還以為又找我鬧來了,你啥時候回來的?」
「剛下飛機,找您報個到,老廠長呢?」「住院了!」
「啊???」
「主要是躲清靜,留我在這受苦。」
《大橋下面》是上影廠的戲,龔雪拍完了,回來得走個程序,她在一張紙上寫了幾句,副廠長蓋章,道:「你還回宿舍麼?」
「不了,我東西都搬完了。」「那廠里就收回了,你這段最好別在廠里露面,不然樂子更大。」
「老廠長在哪個醫院?」
「他沒事,不用管他,趁大家沒發現趕緊走吧!」
整的像地下黨一樣,龔雪聽勸,輕手輕腳的溜出來,又急匆匆跑下樓。
那幾個老同志竟然一直等著,最神奇的是那個副導演,可能臨時回了趟家,手裡多了幾份東西,一包像是點心果子,一包像茶葉,還有別的什麼。
他橫刀立馬的衝過來,把幾人都擋在後面,嘴跟連珠炮似的:「小龔啊,你結婚我當時沒在廠里,連婚禮都沒去,太不應該了。我一直想補上,總算等你回來了,這點東西不值錢,你不嫌棄就拿著。」
「不不,這怎麼行,您拿回去!」
「一定收下一定收下,我一點心意,以後常來往!」「不行呀,您拿回去!」
龔雪一邊往回推,一邊使眼色,一個番子咔嚓擠在當間,隔開那人,龔雪趁機閃開,迅速上了車,手在後面一拉,砰的關上門。
「走!」
司機不含糊,油門踩到底,眨眼竄出大院,只留下那個番子和幾位老同志面面相覷。
老闆娘都走了,糾纏一個保衛科的也沒用,那副導演撒開手,哼道:「不就拿了幾個獎麼?還用上保鏢了,一身的資本主義習氣,脫離群眾,不把老同志放在眼裡,像話麼!」
而他一出口,就知道壞了!
果然,另幾個職工眼睛賊亮:「哈哈哈,你說小龔壞話,我告訴她去!」
「小龔那麼大成就,用保鏢怎麼了?現在治安多亂啊,十個八個保鏢都不嫌多!」
「就是,背後說閒話,丟人!」「我不是不是,我沒有,哎呀!」副導演啪的扇了自己一嘴巴,懊惱至極,他不說壞話未必有房子,但說了,一定沒房子。而那個保衛科職工撇了撇嘴,沒辦法,自己回樂春坊吧。
龔雪覺得這個世界又荒誕又正常。
那傢伙拎著幾包東西來套近乎,無非是要房子,這就像你家親戚拎著兩箱奶和一個旺旺大禮包,托你給他家孩子找個月薪過萬的國企工作一樣。
但是呢,那點東西可能是那個副導演能拿出來的最好的了。
龔雪以一種很旁觀的視角來看待這個事,不高高在上,也不憐憫共情,她只是在想如果沒有陳奇,光靠自己能不能掙一套房子?
結論是,差不多可以。麵包車開到了樂春坊。
大門敞開,歡迎主母歸家,戴涵涵還放了一掛50響的小鞭,噼里啪啦就完了,比陳老師還快。
龔雪回到這裡也有一種安心的感覺,某種程度上比在父母家還安心,她與眾人說笑了一會,先去了後院,已經打掃的乾乾淨淨。
6月結婚,然後就去美國,回來一個去香港,一個去上海。
這所謂的新房,一共沒住幾天,連大紅喜字都吊在老歪脖子樹上看著她呢。
眨眼到了晚上。
她本想在北影廠的浴池洗個澡,看那情景也沒法洗了,只得點上爐子,自己燒水擦了擦,鑽進暖和的被窩裡,空虛寂寞冷。
「戇戇什麼時候回來呀?」「都快到年底了!」
時間還早,她睡不著,看了會電視,又擰開一個小巧的半導體收音機,中央人民廣播電台,正是最受群眾喜歡的文藝節目時間。
龔雪躺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忽聽到了一首新歌。
「咦?」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