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風亭
長空飛霜,雪滿枝頭。
接連兩日的大雪,使得蘭台山景致一片素白。郭宏一路拾級而上,發現青石山徑上的積雪被掃至一旁,顯然是有人特地打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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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半山腰靈風亭,郭宏遠遠望見一座八角亭,一名青衣男子站在內中,放眼滿山白雪,徐徐吐納,口鼻中呼出的白氣,最遠能達三丈開外,宛如白練,可見氣機何等深長凝鍊。
對方察覺到郭宏來到,調息收斂,轉身望來,是一名英氣勃勃的短須男子,他主動拱手道:「郭師弟,我奉師尊之命,來此迎候。」
郭宏上前作揖:「不知師兄如何稱呼?」
「我姓衛名燁,是何長老座下大弟子。」短須男子聲音洪亮,朝氣昂揚,與其他上院弟子氣質不太一致。
「衛師兄好。」郭宏覺得對方還算親切,起碼不像楚逸那等人一般,朝自己甩臉色。
「郭師弟好。」衛燁哈哈一笑,走出靈風亭來:「你的事情,師尊跟我說了,今後在師尊座下,不用再擔心楚副座會找你麻煩。」
「能得何長老照顧,是我的榮幸。」
山主並未將郭宏收入門下,而是安排給何長老來指點。因此在旁人看來,山主與郭宏似乎沒有瓜葛。
衛燁一邊領著郭宏往山上走去,一邊說道:「但凡拜入上院的弟子,都要奉一位長老為傳法本師。不過上院每隔一段時日,便會有門內尊長登壇講道演法,所有人都可以去聽。」
郭宏言道:「楚逸的本師想必是楚副座了。」
「嗯?不是啊,你誤會了。」衛燁回頭說:「楚逸的本師是崔長老。」
「啊?」郭宏一愣,他固有印象里,楚常之和楚逸簡直就跟父子一般,串通起來找自己麻煩。
「我還以為……那位崔長老只是負責管教門內的女弟子。」
一般來說,修道之人的師徒傳法,還是偏重於男師收男徒、女師收女徒。
因為有許多修煉調攝的細微之處,與身體密切相關,男女之身有別,有些深奧玄妙傳授起來不大方便。
儘管修道之人不會太受禮教約束,但男女師徒錯雜,很容易會走偏,要是搞出什麼緋聞,那不光徒增笑談,還會敗壞宗門傳承的風氣。
「為了避嫌嘛。」衛燁笑了一聲,似有輕蔑:「可我也沒看出這避了什麼嫌,楚逸要真有本事,為何偏要來蘭台山?以他的家世,去紫煙洞不也一樣?離家還更近些。」
「蘭台山畢竟是仙家傳承嘛。」
如今郭宏對這些事可謂了如指掌,有列名玉冊、太平種民這條路,蘭台山必然是這些世家大族免受下元末劫的退路。
只不過這條退路,偏偏又是最為險惡的凶地,不知何時便要迎來滅頂之災,當真諷刺。
了解到這些事情後,郭宏反倒對於楚逸這些上院弟子沒有多少欣羨之意了。
衛燁看著郭宏,好奇道:「我還以為師弟定是對楚逸那伙人十分痛恨,如今看來,似乎並非如此?」
「我的確不喜歡楚逸等人,但明明不喜歡,還要壞了自己心情去痛恨,豈不是白白吃虧了?」郭宏說:「與其自己傷心痛恨,倒不如讓對方挨打吃痛。」
「好好好!郭師弟這話,著實對我胃口!」衛燁朗聲大笑,震得山道兩旁枝頭積雪紛紛而落。
「我最是厭惡楚逸那幫世家子弟,每次見他們那副裝腔作勢的嘴臉,都恨不得衝上前去、飽以老拳。」衛燁抬手捏拳,弄得關節噼啪作響。
郭宏很是意外,衛燁察覺他的目光,笑問道:「是不是覺得我跟其他上院弟子不太一樣?」
「確實。」
「師尊也是這麼說的。」衛燁直說:「蘭台山上院要求弟子操行莊重,我卻受不得那種約束。師尊又擔心我惹禍,於是讓我在山外別處另開洞府。」
「這樣也行?」郭宏倒是頭回聽說。
「這有啥稀奇的?」衛燁不以為意,隨即反應過來:「哦,你以前在下院,估計是不曉得。其實蘭台山一門不止有上院福地,在外面也有洞府。有些是歷代先賢在別處鑿建,有些就是獨屬於個別門人弟子的私產,門內尊長也不會幹涉。」
「難怪衛師兄是生面孔。」郭宏說。
「但蘭台郭大的名頭,我可是聽說過的。」衛燁哈哈一笑。
「慚愧,這點名聲也就是靠干雜活積累而來。」
「能有名聲,說明郭師弟你夠勤快啊。」衛燁言道:「別看蘭台山是仙家傳承,其實上院弟子大多不樂意干斬妖除魔的活計。這些事不光冒險,對那些世家子弟來說,還覺得會髒了手。」
郭宏笑道:「潔癖那麼重,那乾脆別走路了,地上糞土隨時能要了他們的性命。」
「師弟,你還真別說,這些世家子弟在外面,可真是能不走路就不走路的,出則車輿、入則扶侍,如果能飛,他們估計這輩子都不想落地。」
說到這裡,衛燁記起一事,輕拍腦袋:「哎呀,差點忘了,進福地之前要給師弟你施一道法術。」
就見衛燁停下腳步,掐訣揮手,引動一股通透勁風,拂過郭宏一身,將他衣衫袖管全都吹得滿滿鼓起。
待得風勢平息,郭宏只覺得全身上下一片爽利,比起湯泉沐浴還要徹底。
「這是靈風辟塵法,出入福地都需要以此法辟塵除穢,以免壞了福地潔淨。」衛燁趕緊解釋:「等你到了上院,估計還要慢慢適應,光是焚香沐浴便有一大堆講究。等安定下來了,我再一樣樣教你。」
「那就有勞衛師兄了。」
「師弟不用見外,日後你我估計還要多多攜手,我興許還要靠郭師弟你救命呢。」衛燁說到這裡,很是熱情,讓郭宏都有些反應不及。
郭宏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年輕人,哪裡看不出衛燁另有所圖,看來自己升入上院,到了何長老座下,定是要有一番事務要干。
二人交談之際,緩慢攀升的山徑也變得陡峭,但山中冰雪景象漸少,不知不覺間,仿佛由冬至春,生機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