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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劍論

  「閣主安排的事情辦完了,你們現在這裡休息一陣。」

  絳君還是那副紅衫侍女的模樣,神色平淡,跟魯常說了幾句話,望見郭宏走近,囑託魯常守好峽谷入口,不要讓其他人進來,然後示意郭宏與她一同入內。

  再次穿過峽谷,看著那一大片焦黑沙地,郭宏俯身抓了一把細砂,感嘆道:「沒想到桃止山福地變成這個樣子。」

  然而絳君一臉淡然,無悲無喜,郭宏不禁問道:「絳君好像不太在意?」

  「桃止山已毀,我為何還要在意?」

  絳君這份率真性情,著實與心魔境中的「馮照」十分相似。

  「我說的桃止山,可不光是一座山。」郭宏言道:「歷代祖師門人經營鑿建的道場洞府,還有多年積累下來的仙家珍寶、功法秘笈,更別說那些死於劫難的弟子,絳君都能不在意?」

  「如果你問我,是否會為四十年前的災劫報復,那我當然會。」絳君直言:「但我已然勘破心魔,不會沉湎在過往仇恨之中。報仇是看怎麼做,不是看怎麼想。」

  

  「修為如絳君,還會有心魔?」郭宏問道。

  「你以為心魔只有一回麼?」絳君瞧了他一眼:「修為越高、知見越廣、體悟越深,所遇迷障自然越多。尤其像我這種,正好撞上災劫來臨,不願拋棄桃止山福地的念頭,自然化作龐然心魔。」

  郭宏聞言沉思良久,隨後又說:「我自方才起便一直想問,那心魔境到底是真是假?為何我找不到半點破綻?」

  絳君嘴角微翹,反問道:「誰告訴你,心中所想便是假的?」

  郭宏一怔,他對於修道玄理的了解著實不深,嘴巴微張,不知如何回答。

  「素蘊子居然什麼都不教。」絳君淡淡一笑:「辯理、談玄、論道,乃是蘭台山的本家功夫,可不會像你這樣,滿口大俗話。」

  郭宏無奈:「晚輩實在不懂這些虛的玄的,書也沒看過多少本,只識得幾個大字。」

  絳君望向郭宏背上的斬馬劍,抬手一勾,長劍脫鞘,自行飛到她手上。

  「好劍。」絳君疊指輕彈劍身,隨後說:「我且問你,劍身與劍柄,何者更重要?」

  「當然是——」

  郭宏本能要說劍身,可轉念又覺不對,如果沒有劍柄,還怎麼持劍?

  可如果劍柄更重要,沒有劍身,光是攥著劍柄又有何用?

  想了半天,郭宏實在沒法,只能給出一個模稜兩可的回答:「兩者缺一不可。」

  「庸人之論。」絳君單手舉起與她身量差不多高的烏峭斬馬劍,毫不費勁。


  郭宏被劍鋒指著鼻子,也沒有迴避,聽絳君說道:「我再問你,此刻是劍在指你,還是我在指你?」

  如果是別人問這話,郭宏高低要一拳頭砸對方鼻子上,好教他明白,在你郭大爺面前聒噪詭辯是啥後果。

  但絳君的話中似有玄機,郭宏不得不沉下心來,仔細思量一番。

  「是前輩在指我。」郭宏認真回答。

  「那我再問一次,是劍身重要,還是劍柄重要?」

  「沒有劍柄,無法持劍。沒有劍身,持劍無用。」

  「那心中所想是真是假?」

  「有覺為真。」

  絳君下巴微微揚起,分不清是贊同還是反對,手一揚,斬馬劍便自行飛回郭宏背上劍鞘。

  「晚輩回答得如何?」郭宏好奇詢問。

  絳君負手說:「這種問題,本來就沒有確然之論,起碼能讓我看清你是何心性……我總算明白,為何素蘊子會派你來了。」

  郭宏順杆爬:「為何?」

  「你自己去問,且看他說不說。」絳君難得露出一絲少女該有的調皮笑容。

  「那心魔境的事……」

  「看來你的想法還是沒完全轉過來。」絳君嘆氣:「如果讓素蘊子來解釋,那便是當我形神解化後,精氣殘留此地不去,受執念所化,這才形成一片真幻交織的心魔境。」

  「我懂了,就是不要分得太明白。」郭宏點頭說。

  絳君表情微妙:「你這性子,倒是比素蘊子要爽利得多。」

  這回郭宏學聰明了,沒有深挖,轉而問道:「既然桃止山已毀,不知前輩往後有什麼打算?這裡恐怕不適合重建山門。」

  「不是有烏照閣麼?何須重建山門?」絳君看得很開。

  「烏照閣也算?」郭宏還是沒法將那種買賣場跟昔年桃止山福地相提並論。

  「我們桃止山跟蘭台山可不一樣。」絳君直言:「哪怕在當年,門人弟子也是在山中自耕自種,採集草木之實,如同尋常農人山民一般,用不著那些高門權貴供養。如今山門沒了,無非是另尋謀生出路罷了。」

  郭宏微微點頭,在心魔境中所見,桃止山門人氣質與蘭台山截然不同,哪怕是絳君這樣的一門尊長,也沒有高高在上的做派。

  絳君隔空攝起一團焦黑砂礫,只見她五指虛扣,摶成丹丸。隨即發動真火燒煉,轉眼將丹丸燒得紅熱光亮。

  這場面看得郭宏心下驚異,這種收攝外物、空手煉器的本事,不能單純以法力高深來形容。


  與絳君這一手真火相比,郭宏斬殺屏翳大妖的火劍,簡直是螢蟲之光。

  真火只在絳君五指之間發動,沒有泄露分毫。片刻之後,那枚黑沙丹丸就被熔煉成一枚琉璃珠子,晶瑩剔透,在陽光下折射出一圈虹彩。

  「你把這東西交給素蘊子,我要跟他說的話都在裡面了。」

  絳君隨手一拋,將琉璃珠扔給郭宏,對方連忙接住,端詳起來。

  「可是蘭台山上下有別,晚輩根本見不到山主。」

  這也是郭宏的困惑,自己一年到頭也沒法跟山主說上半句話,對方是如何給自己安排好一切的?

  「你辦了這麼大的事,還怕見不到他?」

  絳君冷哼一聲:「也對,以他的情況,行事的確要謹慎一些。在陶唐國受萬人敬仰,牽累無數,未必是一件好事。」

  「莫非山主處境不妙?」郭宏問。

  「如果蘭台山未來也要遭遇桃止山昔年之禍,你覺得素蘊子下場會是如何?」絳君仰望天空:「你且辦好自己的事,未來的路還長得很!」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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