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八流刀
玄元歷4613年即天極13年春,三月廿九,晨。
昨日雲澤一行人到達了鬼農藥谷,一番宴飲後眾人各自休息。第二天一早,雲澤的身影就出現在了練武場上。昨天晚上他也以修代眠,吐納修煉了一夜。雖然調動不了,但云澤能感知到丹田內已經有一小股玄力累積了,不過還是只是一縷氣。
雲澤先圍繞著練武場跑了跑,做了些基礎的體能訓練,然後練習普通身法強體步。在練習強體步法時,他又加上基礎拳法。在身體動作不停的同時,他再輔以吐納法的武火吐納,訓練戰鬥中的吐納。重複以上流程,雲澤練習了一遍又一遍。
他從谷中道路上一個人都沒有,練到谷中的師兄師姐們都出門修行。慢慢的,他能感覺到自己打出的每一拳上都帶著一股無色氣流。丹田內的玄力只是在那裡原始自然的打轉,但隨著武火吐納呼吸進出的天地元氣貫通於雲澤的周天經脈。那股氣力隨著他的呼吸與動作在體內運動著,隨著他的吸氣而入,隨著他的呼氣而出,呼吸之間沉澱的氣力隨著他的拳腳迸發,迸發之間玄力在他的拳面腳底衝出。在外人看來,他的拳腳隨著動作不時地會帶有一種不易看到的無色氣流,地板上的灰塵也有微微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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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輪又一輪地修煉結束後,雲澤感知到了一些可喜的變化。這些變化讓雲澤十分滿意,又練習了幾遍之後方才停下。他估摸著如果再遇到蘇二少爺那惡毒胖墩兒也能打得動了。他想起來,出發前還砍了那惡豬屁股一刀呢。後來,那傢伙居然沒有派人追來,估計是以為他會回城西的家中吧。那傢伙估計會撲個空。也不知道,那傢伙會怎麼做?該不會拿父母的墳塋撒氣吧?!應該不會,父母的墳在家後方的山坡下,周圍都是灌木草叢,還有些距離,不好看見。如果那傢伙真敢這麼做,他將來一定不會放過。想到這,雲澤抽出腰間的柴刀,盯著刀刃,想緩解下擔憂。
「小雲澤,你會使刀?」一個蒼老卻有力的男聲突然從身側傳來。
回頭一看原來是明生長老,雲澤別起柴刀,拱手行禮:「明老,早。」
「嗯嗯,早。你拿著柴刀,是拿柴刀當兵器使嗎?柴刀哦,家裡難道有什麼砍柴刀法?」明生長老饒有興致地問。
雲澤搖了搖頭,正想著怎麼再解釋家中的情況。明生長老則打斷道:「我就提一嘴,家裡的事不方便說就算了。大致的情況我聽沈切講過幾句。那樣的家事對你來說少講為好。老是說,你自己老記掛著,別人也容易聽膩。人這一生啊,有許多事記在心裡的好。」
「嗯,您說得對,晚輩記住了。」雲澤點了點頭,他也不想每次見人都得複述一遍家裡的慘劇。
「所以你會不會用刀?」明生接著問。
雲澤搖頭說道:「我算不上會用刀。只是出發時拿家裡趁手的傢伙防身。運氣好,用它殺了頭狼。」
「哦,這樣。那你想不想學刀?沈切昨兒和我商量,問我有沒有什麼能傳給外人的功法。我想了想,是沒有。但是我谷中弟子都是天素宗的翹楚,他們不少人來歷不小。他們修為實力也不低,興許有能教你點刀法的人。」明生長老捋著鬍子說道。
雲澤抱拳行禮:「我想學刀法,還請長老指引。」
「好好好,我想想哪些人可以教你,」明生開始踱步思考,「唉?我記得,有個小子他在外行走江湖,打鬥中失手害死了同伴,然後拜入天素宗說要學醫。那小子好像是個厲害的刀客,還說此生不再用刀來著?事情記得清楚,是誰叫什麼名倒忘了。」
一旁走過個人,是昨晚和雲澤一起幹活的師兄。他也聽到了兩人的對話,說道:「那是張志。他的事情可有名了。人家入天素宗學醫前,可是人稱『九刀聖』的有名刀客。長老,這你都忘了?」
「哦對對對,張志。那小子平時太低調,搞得我都只記得名事兒,卻記不清這名人了。他在哪呢?在閉關嗎?」明生長老大笑道。
一旁的師兄湊過來說道:「張師兄已經閉關結束了,我剛還看見他在谷北坡的大覺尊像下呢。雲小師弟,你去那找他就行。我跟你講,他可厲害了。相傳,他之所以叫九刀聖,不是因為他自己有三道聖人的境界,而是因為他對付人一般不超過八刀。一旦超過八刀,動了這第九刀。那一刀威力,可比聖人出手。」
「說得那麼玄乎,張志那小子要是醫道修為也能這麼厲害就好了。」明生長老聽了笑起來,他轉頭對雲澤說,「好了,雲澤,去吧。去谷北山坡上那座覺尊像下找他,就說是我請他教你刀法。」
雲澤拱手行禮言謝:「多謝明老。」
「好了,快去吧。」明生長老笑道。
雲澤點了點頭,轉身走出練武場,向北面走去。
出了練武場,他路過紫蘭塢,從窗戶里看到青苹正在裡面的房間裡打坐。她周身圍繞著青色的玄力,想必這就是她要獲取的進階功法吧。記得那晚在西葉村,青苹說她是玄門境九級巔峰。那這次修煉結束,她就要踏入化氣境了吧。而自己呢?自己是元修剛起步,才元修一階一等。如果以木姑娘為對手,自己瞬間就會敗下陣來吧。雲澤搖了搖了頭,還是不想這些了。先顧好眼下,慢慢來。
雲澤從紫蘭塢向北走,走到了藥林。這裡種植的都是那種樹上取材結果的藥木。這裡面有普通的草木,也有許多奇異的玄木靈植。畢竟是春季,除了一些春季結果的藥木,其他草木大多都還沒結果。他看著各式各樣的藥木,感到十分新奇。
穿過這片藥林,他來到一個台階下。這條階梯路延伸到西北方向,一直向上。而循著這條路看向終點,就是那尊巨大的覺尊造像。那覺尊像,著實寶相莊嚴。青發束冠,墜耳垂髮;紅衣白膚,正身偉貌;碧樹為基,結印盤坐;眉眼低垂,覺光金輪。那就是明心宗的開宗祖師,超越定尊境的存在,東玄三大飛升成神者之一,覺尊。就連「覺尊」,都只是他在定尊境時留給世人的舊名號。如今的他是天神的一員,是覺教徒信奉的神。
覺尊像許多人家都有,雲澤家裡也有一個放在堂屋。不過這麼大的覺尊像還是第一次見。雲澤踏上台階,一步步向上走。他邊走邊看這覺尊像,心裡有種矛盾的感受。他一面和世上大多百姓一樣,對這位數千年前飛升的神明懷有敬畏;而另一面則心懷不滿於,祂只顧自己飛升而對祂身後世界的苦難置若罔聞。多少次?多少次?母親曾跪在堂屋的覺尊木像前,拜求過多少次?而平常日子裡的苦難,卻從未停止。他想去明心宗拜師,也是想去那個由祂一手建立的地方問問。為什麼?為什麼苦難,對於向祂奉以虔誠的人們,總是無窮無盡?
思緒紛繁之中,戴著修羅面具的少年拾級而上。晨陽的光芒鋪滿通往覺尊所在的石階路,照得青石階泛出了白。他想著走著,走著想著。不知不覺,人已經到了覺尊像下。他抬著頭,視線正對上覺尊低垂的目光。那一瞬間,雲澤不由自主的問出了一路上的問題。
「為何苦難對於虔誠無辜之人反而無窮無盡?」
「諸苦分與眾生平。虔或不虔,誠與不誠,無辜與否,有何分別?」
雲澤看向話音傳來之處,見一男子頭無發著灰袍立於覺尊像腳下。他再問:「苦難者吃苦消苦,福澤者享福受福。何來的,諸苦分與眾生平?」
「生老病死,無人例外,哪怕福澤延綿,縱使修玄得道。一切行無常,生者必有死,不生則不死,此滅為最樂。」灰袍男子答道。
雲澤回過神來,意識到眼前的人就是九刀聖張志。他上前抱拳行禮:「張師兄,明生長老讓我來找您學刀。」
「我已放下屠刀,小師弟另尋他處吧。」張志依然站在覺尊像下,一副平靜模樣。
眼看張志一時半會不願教授刀法,雲澤只得接著剛才話題:「無人例外?您眼前的覺尊不就是例外?」
「覺尊乃神,而非人。若他是人,便沒能飛升,自然也就無有例外。」張志答道。
雲澤上前一步說道:「既然無有例外,不如請那些惡貫滿盈的享福者,早死些,多分點苦難。還請師兄教我刀法,我好送那些不配享福的人上路,平一平眾生的苦。」
張志回頭看了看雲澤,說道:「小師弟,殺心有些重。」
「說書先生在話本裡頭說過。惡人不除,禍及好人;雷霆手段,方顯慈悲。」雲澤認真地說。
張志無奈笑了笑:「雷霆無情,若像我一樣,劈死了好人,甚至誤殺友人,你當如何?」
雲澤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一時間答不上來。他看了看覺尊像,又看了看張志。
「像你一樣。」
張志聽到這個答案,苦笑一聲。他一閃之間,來到了雲澤身邊,抽走了雲澤的柴刀。他走到覺尊像下空地的中心,開始施展刀法。他左手後負,右手持刀而立。他對雲澤說道:「像我一樣苟活贖罪嗎?但願你不要有這罪孽。罷了,這刀法我已用不上,傳給你也算不失傳了。」
「我這刀法名為,八流刀,刀法乃祖上所傳。現我已無親無友,也無意娶妻留後。你學了這刀法,就算是唯一傳人了。受江湖人士抬愛稱呼我為九刀聖,可這力比聖人的第九刀也不過是前八刀的總合。看好了。」說罷,他舞起手中的刀來。其周身玄力散出,他的玄力是風屬玄力,像天上雲霧,似山間嵐氣,飄散於他的動作之間。
「第一刀,天流。」第一刀是一招掄刀下劈,這一劈如天塌壓頂。上浮的玄力隨著刀在頭頂凝結,又隨刀刃壓下,好似黑雲壓城。
「第二刀,水流。」第二刀是一擊揮刀上撩,這一撩如大浪掀起。下沉玄力跟著刀尖從地上湧起,順著刀勢上沖,好似浪花淘沙。
「第三刀,山流。」第三刀是一擊側身斜砍,這一砍如山石滾落。精純的玄力卷裹著刀身,越積越重,然後與刀同落,正如滾石落下。
「第四刀,雷流。」第四刀是一擊旋刀橫抹,這一抹如旋雷裂雲。鋒銳的玄力飛揚於刀尖,將刀刃化為雷光旋臂,一瞬間雲霧中閃過雷光。
「第五刀,風流。」第五刀是一擊旋臂帶刀,這一帶如風卷落葉。勁道的玄力旋轉於刀身,將空氣與玄力都捲走,也捲走對手的性命與血肉。
「第六刀,火流。」第六刀是一擊回手攤刀,這一攤如烈火燎原。霸道的玄力躍動在刀刃上,鐵火在人面前猛烈地綻開,將面前的空間燒灼。
「第七刀,地流。」第七刀是一擊下抽拉刀,這一拉如地龍抽身。厚重的玄力纍堆在刀背上,如地龍翻滾甩尾一般帶動刀身,將地面撕出裂痕。
「第八刀,澤流。」第八刀是一擊格刃截刀,這一截如陷足於沼。難纏的玄力圍繞著刀面,似瘴氣泥沼一樣吸附著,將對手的兵刃牢牢地鎖住。
行雲流水地施展了如同風雲煙霧般變幻的八刀之後,張志停了下來,揮了揮刀,周身玄力散去,似雲消霧散。
「第九刀,我教不了,你得自己悟。」張志將刀反握,把刀柄遞給雲澤,「還有,你這刀,太短,太破。練刀,可以;爭鬥,不行。你得換把好用的配刀。不過換刀前,你可以用這柴刀找個木人樁,練到這刀練廢為止。」
雲澤接過柴刀,那一瞬間他發現:刀柄是熱的,刀身卻是冰冷的,還有股讓人膽顫的氣息與觸感。他持刀拱手謝過張志:「多謝張師兄傳授刀法。只是看一遍不太明白。還請師兄不吝賜教。」
「嗯,既然是明長老交代的事,我會做好。今天一天,我會每一刀、每一招、每一動作,一步步仔細教你。之後幾天,你若有疑問也可隨時請教。我這幾天沒什麼事,都在谷內。」張志點頭說道。
話了,張志從附近的樹林裡撿了一根木棍,然後對雲澤說道:「我一動,你一動。開始練習吧。」
雲澤就拿著柴刀,跟著張志的動作一點點地練習。這兩人練起刀來簡直就是武痴,一人教得起勁,一人練得暢快。暢快到連午飯都忘了吃,兩人一直從早上練到傍晚,整整一天都在練這八流刀法。雲澤練到最後,已經能完整地打出一套刀法了。不過,他剛開始練,徒有其形,而無其神。而刀法的形,他也不是完全掌握,總有出錯的、不準的動作。但總算是有點基礎了,之後就是不斷地糾正和訓練。
眼看天已經到傍晚了,張志停下了指導,他交代了幾句對於刀法動作的指點建議後,就回去休息了。雲澤意猶未盡,又在覺尊像下練了幾遍八流刀。一直練到他自己也覺得有些勞累了,這才回去。回去的路上,他又路過了紫蘭塢。從紫蘭塢屋舍的窗戶里,他看到青苹還在那裡打坐修煉,看來境界突破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呢。
雲澤咬了咬牙,心想自己也得努力修煉,才能變強。青苹這次突破境界後,就是化氣境了。而自己是元修,還是歸元貔貅體,修為水平的判斷標準還不太一樣。如果青苹是化氣境一級,那元修至少要練到元修三階二層,而歸元貔貅體至少要練到元修三階三層,如此多練一兩個等級才能和人家玄修稍稍持平。而他現在還是元修一階一層,所以對於雲澤的修煉之道來說,欲求其中等,必求其上等;欲求其上等,必求其上上等。除了努力修煉之外,他還得想辦法彌補玄修與元修之間的戰力差距。
玄修與元修之間的戰力差距,就如同仙與俠之間的區別。玄修可以隨心調用玄力,使用遠距離、大威力、大範圍的玄術;而元修無法感知調動玄力,只能使用功法煉體導氣或順應身體經脈運轉來發力,一般都是強化身體並通過肢體引導在武器和體表附加玄力來攻防。這兩者之間有天然的戰鬥差距,但並非不可彌補,否則世上就不會有那麼多的玄修敗給元修了。武器、鎧甲、玄器、功法、謀略、陷阱、機關、暗器、毒藥、火器,這世上有許多種辦法可以讓元修與那些通玄的仙子們一戰。
所以,雲澤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修煉。他從紫蘭塢離開,去廚房取了些飯菜,然後回到自己在禮賢莊的房間。吃完飯後洗漱一番,緊接著就是以打坐代替睡眠的一晚修煉。這幾天的修煉終於有了些成果,他的身體在悄然發生變化。丹田內累積的玄力一點點的增加了。雲澤的修為正在夜晚的修煉中,悄悄地向元修一階二層增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