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來自不願透露姓名人士的潛移默化
第505章 來自不願透露姓名人士的潛移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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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是人類最原初的恐懼?
被黑暗吞沒之後。
先回歸的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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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氣味。
阿斯塔特藥劑師常用的消毒藥劑的味道、稀薄臭氧的清新、以及經過多重過濾被前兩者掩蓋的宇宙船內常見的陳腐自循環空氣……
第十三基因原體淺金色的睫毛如蜻蜓的翅膀般顫抖著。
……看來這裡可能是某種虛空艦艇或者要塞內部的醫務室,這裡的主人相當注意消毒與清潔,但條件有限。
就在他凝滯的思維開始重新轉動的時候,千百個現實與夢境交錯的畫面猶如一大群候鳥般紛雜地掠過他的心頭,又與九千年前那場大戰的場景重合在一起。
一會兒他的面前閃過帝皇之傲上撤離之前他的子嗣們為了救他……希爾……後來……一會兒他又想起當他發現自己在其他人的軀殼中那奇妙的體驗……再後來那些——等等。打住。那種東西和場面在帝國真理之下不可能存在!
所以那到底是夢還是在他昏迷不醒期間在其他地方發生的現實?
……而且要怎麼解釋他能用其他人的身體行走、說話、吃飯這件事?
羅伯特·基里曼抿了抿嘴,感到自己不知多久沒碰過水的舌頭在嘴裡乾澀地擺動了一下,他的味蕾只嘗到了消毒水與淡淡的血味,還有些微的腥氣,沒有他預想中可能會有的肉桂黃油蘋果派的餘味,當然也沒有泰拉茶葉與烤恐龍腿的香味,遺憾。
這麼看來,果然更可能是夢境吧?
哈哈,他就說,世上怎麼可能有那種靈魂出竅怪力亂神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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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是聲音。
極遠極深處巨型引擎的振動嗡鳴在安靜得猶如無人墓地般的長長走廊中迴蕩,沒有任何工作人員或是僕役走動或者說話的動靜,就像是他們已經被拋棄星海之中……或者是正在逃跑?無論是哪種情況聽起來都不是很妙。
只在這個房間,他身側近處有……一、二、三個呼吸聲。
還有動力甲伺服內部電機的聲響,背包反應堆的工作動靜——其中有一個相當不同,甚至令他感到危險。
一個優雅又有著阿斯塔特獨有的那種共鳴的聲音帶著一些劫後餘生的慶幸與一絲絲的擔憂湧入了他的耳朵。
「對殿下……太刺激了……他怕是都沒看過這種魚龍混雜的黑市!」
黑市?
黑市這個詞彙出現在一位負傷原體的救治與醫務室這種環境下……有些突兀吧……不、不止是突兀,甚至可以說十分的怪誕。
他的思緒發散著,腦子裡還被九千年前與近來某個兄弟的手筆為他帶來的場景攪得不甚清晰,而悲痛、憤怒與絕望卻不知不覺中已被沖淡了不少。
這是哪兒?他覺得基本上不可能是他自己的馬庫拉格之耀號醫務室,他對那裡很熟悉,而且這裡的人太少了,他沒有察覺到任何他所熟悉的東西——
……等等,這該不會又是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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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是光線。
明亮而直射的無影燈白光透過眼皮讓他的瞳孔本能地放大又收縮,接著,極限戰士的基因原體緩緩睜開了眼睛。
皮膚表面的觸感現在已經完全回到了他身上,基里曼發現自己被妥善安置在一個手術台上,身體下面仔細地墊著一層手術用的凝膠墊,脖頸下面甚至被體貼地放了一個塑膠軟枕,這讓他感覺不錯——雖然他本身並不知道,他的身體事實上足足保持那個姿勢九千年了——能躺一會兒真的挺好的。
他沒有立即起來,而是躺在那任憑被靜滯立場打斷過的思緒重新歸攏,同時體驗著這具身體的感覺,試圖確認這是「哪一具」身軀。
——很像他自己原本那具身體,但是又有點微妙的不太一樣。
基里曼靜下心,感受到血管中涌動著一些讓他感到舒適的東西,親切又陌生,不好形容,因為他二百多年的人生體驗中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台總是容易過熱的沉思者被安裝上了適合的冷卻系統。
總之,這具軀殼與他原來的那具軀體十分相似,但依然有所出入,要說的話就是似乎更……更完善了,同時他還福至心靈地意識到,等一下如果他起身並且與人交談之後,會獲得一些有關這具身體的新啟示。
這讓基里曼愈發確定自己剛剛的某個猜測。
他又認真感受了一下脖頸的情況,記憶中被獰笑的福格瑞姆割開的那道傷口倒是還在,但他那墮落兄弟通過劍刃注入他體內的毒素如今被清除一空,基因原體的強大恢復力讓那裡的皮肉現在已經開始處於癒合過程中,表面只能看到肉粉色光滑的新疤,照這個速度,這道疤痕或許癒合後也會消失。
有了之前的奇妙冒險經驗,結合目前的場景情況分析,馬庫拉格之主這次很快打定了主意——大概率又是某種預兆式體驗或者是來自他兄弟的某種邀請夢境——因為他實在是想不出為什麼他的子嗣們會用這種場面來迎接他們原體的甦醒。
既然存在這些這裡可能不是他所在的現實世界的疑點,又不知道這是哪裡,那直接問問身邊這幾個現成的「人」現在是什麼情況就好了。
根據之前做夢的經驗,夢境裡的多人都能互動,假如這裡還能找到一位自己的兄弟的話,就更好了。
當然,以上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在凡人眨眼的一瞬間。
接著他便起身以一種(自認為)友好的姿態加入了病床邊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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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覺得如何。」
這是一個問題,卻不是一個問句。
馬涅烏斯·卡爾加與他的軍官們正站在戰團長私人寓所外的石頭廊柱下。
他們剛剛完成了對「他」醒來後的第一次覲見。
今日麥格納城天空陰雲密布,天氣莫測,正如此刻諸位極限戰士領主們的心境。
現在,戰團中所有能被召集來的大師們都已經趕到了這裡,除了四連長烏列爾·文垂斯被執行了死亡誓言尚未回歸,由里爾丘斯士官暫時負責第四連的事務之外,其餘人等皆是掌管極限戰士戰團命脈與所有忠誠可靠的戰鬥兄弟們的人物。
首席藥劑師赫利克斯已經替室內的病人做了初步檢查,身體雖然有多處傷痕與戰鬥痕跡,但總體來說奇蹟般地保持了一個良好的狀態,只是他不明白有些讀數是怎麼回事——但一位可能是基因原體「分身」或者「碎片」的醫療處置辦法並沒有被記載在阿斯塔特聖典或者任何規定中!
所以赫利克斯儘管可以說是救治其他人的經驗豐富,技術精妙,現在也只能保證自己在最大不出錯的範圍內進行檢查。
幸好,不幸中的萬幸是,根據檢查結果,首席藥劑師表示,可能是他們基因之父暫居的這具身軀結構上依舊很接近一般阿斯塔特,但體內多了幾個不明用途的器官,並且沒有中毒或者生命力衰退的跡象,他已經按照喚醒沉睡無畏駕駛員的經驗,謹慎地為其注入了營養液與其他藥物,接下來只需要等待這位有著他們基因之父面容的「阿斯塔特」醒來即可。
在此期間,底格里斯與卡修斯也分別用自己的方式「檢驗」了這位沉眠者,後者幾乎當場就認定這一定是某種神聖帝皇降臨於他們基因之父身上的考驗或是預兆——因為當卡修斯舉行國教儀式時,從「他」身上透出的白金色光芒幾乎透室而出,直衝霄漢,連那些金色燭火都顯得黯淡起來。
而即使是最謹慎的底格里斯也不能不承認,至少這些力量平和、中正、純淨,與混沌和邪惡完全不沾邊。
這就足夠讓其他人繼續等待藥劑師的工作完成了。
而就在剛剛,赫利克斯激動地宣布,「他」醒了。
這位由卡爾加在底格里斯幫助下親手從他們被偷走的父親身上「拉」回來的「聖者」——他們現在也只能如此稱呼他——清醒過來了。
原本或多或少依舊有所疑慮的大師們環繞在醫療艙邊,共同目睹了這一神聖的時刻。
而就在緩緩坐起身來的人抬起眼眸,用他深邃的目光接觸了室內的每一個人的眼睛時,無一人不是心神俱震,乃至熱淚盈眶,跪下朝他行禮。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啊!
它湛藍如馬庫拉格的晴空,眼底的陰霾卻又如風暴來臨前的烏雲,只消一眼,便讓人感覺到靈魂深處的顫動,仿佛內心所有的秘密與陰暗都在這目光下無所遁形、自慚形穢。
它純真清亮一如少年,又深邃滄桑仿佛經過億萬年的時光,「他」的視線逐一掃過在場的每一個極限戰士,那仿佛看著年輕人的目光中的某種獨特的涵義與他與他們基因之父那如出一轍的面孔上的表情無一不在向在場的每位戰團大師傳遞出一條訊息:「他」與他們雖不該相識,卻又相識了很久,「他」對他們有天然的熟悉與親近。
現在他們被允許出來處理一下周圍的事務。藉此機會,大師們聚集在一起最後進行決議。
情緒的靈能波紋在空氣中輕輕震盪著。
最後,還是卡爾加先開口了。
「我認為……」他思考著說,「或許此事,可以參考我們的表親,聖血天使戰團中的一件傳說。」
「你是說,傳說中的聖吉列斯大人的傳令官?」一連長阿格曼微微皺眉,但也點了點頭,「假如傳言屬實,那麼現在我們遇到的情況確實很類似聖吉列諾的情況。」
「況且,」牧師之主卡修斯補充道,「這與他們不是每個人都能目睹的傳說不同,我們許多人都在現場,親眼見證了我們是如何奪回神聖的基里曼的一部分的,他會變成完整的人形並留在我們中間,甚至擺脫了死亡,死而復生,這怎麼看都是一件奇蹟!」
他的聲音逐漸狂熱起來。
「一件奇蹟!諸位!神聖帝皇賜予我們的奇蹟!令我們得以在萬年後重新聆聽一位基因原體意志的奇蹟!」
儘管底格里斯的臉上有著深思的神情,但此刻,沒有人反駁奧坦·卡修斯的言論。
「那麼。」卡爾加說,「讓我們再次進去覲見父親的聖者,聆聽他對我們的教誨,或許我們能夠更快地得到使父親復原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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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之中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洪索。
「是的,大……我是說,基里曼大人,您醒了。」
他跨前一步,先朝對方行了一禮,看到對方皺起眉頭看著他身上的槍銀色甲冑與黑黃色條紋塗裝,他又趕緊在發生什麼之前補上了一句。
「我就是……嗯,我就是您的治療醫師,也是唯一的藥劑師,吾名洪索。大人。」他又壓低了聲音,朝著基里曼說,「我同時也是您……第四位兄長的私人藥劑師,現在的情況複雜,隻言片語很難說清楚。」
醒來的基因原體光彩熠熠,其生動如天神下凡,絕非靜滯立場中灰白的瀕死紀念像能摹寫一絲一毫。
銀河中僅有不到二十之數的半神之軀就這般降臨在不屈號上這間臨時改裝的醫務室中,羅伯特·基里曼雖未著甲,只穿著他被送入靜滯立場時穿著的托加長袍,但其完美的軀體與舉手投足間的風姿依然令其他兩名阿斯塔特——尤其是卡達拉斯·格倫德爾,目眩神迷,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這些細節都被盡數收入了醒來的原體眼中,他還特意多看了格倫德爾一眼,後者下意識地朝他敲擊胸甲,再次行禮。
——這名鋼鐵勇士的整體氣質無疑給了第十三原體一個好印象。
基里曼點點頭。
「你說你是我第四位兄長的私人藥劑師。看你的甲冑便能明了你所隸屬的軍團,洪索。」第十三基因原體沉穩地複述,「但佩圖拉博乃是追隨荷魯斯,背叛我們的一員,你怎膽敢於我面前提及你仍在為他服務?」
來了。藥劑大師的頭腦中風暴肆虐,但他在面上絲毫不顯。
這將是他一生之中最大的博弈棋局之一,而且是下快棋,賭注就是他的性命與計劃,對手則是這個宇宙中可能僅次於或者,同他的基因之父一樣強的邏輯與戰略大師,一位真正的帝皇之子,一位活過來的基因原體。
他能下贏這盤快棋嗎?
——人總得試試不是嗎。
你看,到現在自己已經做了多少雖不顯但每一件都有人認為他註定失敗的事情,但他不也好好站在這兒,而且幾乎全都成功了。
「大人,您有所不知。」當藥劑大師抬起頭來的時候,他臉上的神色誠懇而悲痛,不似作偽。「我們現在的情況並不樂觀。」
「以及我想斗膽請問,您可還記得您失去意識前的一些事情?」
羅伯特·基里曼臉上露出了思考的神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