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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借離盛寒

  第55章 借離盛寒

  「啊!這梅花竟一夜齊開!」那名武者驚訝的看著滿園紅梅,忍不住起身走進園裡,梅花傲骨的香氣傳入鼻中令人閉上雙目微微陶醉。

  有丫鬟送了早膳過來,放在了清掃過積雪的石桌凳上,道:「客人,請用早膳吧。」

  這武者謝過一聲,便坐在園中的石桌石凳上,趁著熱氣騰騰的香米粥喝了,吃著醃菜和煮透的雞蛋,頓覺精神。

  他不由感慨道:「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

  其實俗世富貴何嘗不好?」

  「一念放下,萬般自由。只需勸慰己心便是了。」

  一道清朗的聲音響起,一個身穿黑袍披風氅衣的少年踏雪而來,目若明晶,笑若和春,暖了這一園梅雪。

  「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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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武者驚疑道。

  「我便是聽雨閣主。」陳北陌笑道:「閣下可是身中劇毒?命不久矣?」

  「不錯!閣主所言正是在下此刻情況。」這武者沒有生怒,而是坦然道:「我來求藥,也只是死馬當活馬醫,畢竟這灼心噬膽的天火掌天下無救。」

  「東西可帶來了?」陳北陌沒有回他能否治好,而是問起了報酬。

  「這是古周王玉,若論價值足夠買我幾條命了!」

  這武者轉身從房中取出了那塊玉來,送到他手中。

  「不錯,是塊古玉。」陳北陌含笑,從腰間取出葫蘆,倒出一粒藥來,道:「服下,一日便能痊癒。」

  這武者有些吃驚,接過丹藥直接吞入肚中。

  不一時,便覺體內熱感交匯,一股清涼之感涌遍全身。

  他急忙扯下衣衫,不顧在雪地里露出精壯的上半身,後背有一個掌印,上面的肉像是被火燒過一樣腐爛,此刻卻在流血黑色的血。

  陳北陌打量了片刻,這一掌有那麼一縷離火法炁的氣息,只不過淺顯到近乎沒有。若非他長久修習坎水,也感知不到。

  陳北陌轉身離開了院子,回到府上,向姨娘請了安,讓她安心下來。

  然後叫來了王承澤,對他道:「待那武者傷好後,便讓他自行離去吧。勿問其姓,不問去路。

  只傳他一詩,再許他三個換藥的機會。」

  王承澤有些不解道:「師傅若想要何須這樣一件件去尋?放開消息,想必芸州城的達官顯貴莫不巴結。」

  「這丹是靈丹,若沾染了名利,那就落入凡俗了,自然也就不會有天下人來求丹了。」

  陳北陌笑著搖頭道:「這詩號你記好了,我若提筆寫相思,肝腸寸斷無人知。這上闕告他,下闕是只願天上月長明,不教人間兩地痴。你須記得對上。」

  「是,師傅!」王承澤轉身離出了門。

  隨後門外傳來老烏的聲音,「少爺,您可算是回來了!」

  「進來。」

  門被打開,臉上有了些肉色的老烏反而看起來年輕了不少,他恭敬的跪下,手中捧著帳本,道:「少爺,這是上月府上的開銷和收支,請您過目。」

  陳北陌坐在檀香木桌旁,接過這帳本看了幾眼,道:「不錯,你管家是有一手的。

  花好月圓上個月納了五十三兩銀子?這麼多?」

  他有些驚訝的問道。

  「不錯,是沈主子親自納上帳的。而且沈主子還說這是頭個月,利潤不多,往後走上正軌本錢日還能再少,利好自然更多。」

  老烏忙笑著解釋了一番。

  「嗯,不錯。府上如今只有花好月圓和聽雨閣兩個進項,原本以為是入不敷出,如今看來以後還能慢慢持平。」陳北陌笑道:「做得不錯,下去吧。」

  「是!少爺!」老烏不敢多留,忙出了內屋,這才心中鬆了口氣,不知為何這次見到少爺回來,總感覺少爺身上多了一分肅穆的威嚴,像是能看透人心一般。

  那武者傷勢好了之後,由死向生,重獲新機,激動的無以復加,感激拜別而去。

  江湖兒女便該是這樣,豪情不問處,壯志以消愁。不問前塵出路,不問身家門戶。

  玉水苑裡的日子一如往常平靜,今年的冬日格外寒冷,入了十二月里,臘八這天官府辦了大棚粥,給那些貧民百姓救濟一二。


  街上往來的行人漸漸多了,衣布首飾,小吃玩意十分暢銷,俗語說是過了臘八就是年,快要到了年節,辛苦勞作一年了的百姓紛紛面帶喜色的迎接新年到來。

  可在臘月十八這天,下起了暴雪。

  狂風裹挾著大雪呼嘯而來,把這座一向四季溫暖濕潤的古城給凍得僵住了。

  城中許多舊房屋舍都被雪壓塌了房頂,大街上的積雪足足埋過小腿,河面結冰,無水可用只能食雪。

  大雪封山,獵人無法捕獵,天地里的冬麥被大雪壓垮,官道被封鎖,衣食住行都成了困難。

  大戶人家點柴燒碳,照樣大魚大肉,窮苦百姓只能窩在寒舍里避冷寒風。

  這是百年不曾有過的大寒季,往年冬日芸州城頂多下幾天小雪便化了。

  哪有這樣的大風暴雪?

  花好月圓的茶樓歇業,傘鋪也關了門,大街上十家店九家關,只因大雪封路,無人出門。

  好在玉水苑有地窖,儲了許多糧食臘肉,還有養了許多家禽,衣食無憂,木柴炭火也足。

  大雪寒天裡,陳北陌和青華居士坐在迴廊下,溫爐煮茶,觀雪賞景,執棋對弈,頗有雅興。

  古來便有十大雅事,聽雨,拾花,賞畫,焚香,探幽,對弈,撫琴,品茗,酌酒,侯月。

  這茫茫雪,落在屋檐院地上,沒有僕人清掃。

  這是陳北陌特意吩咐的,大雪天寒,不必折騰他們,只兩日一掃,能行能走便是了。

  故而地上積著厚厚的的雪,天也白,地也白,唯有這一合院落是朱紅廊柱,園景紅梅,隔窗而窺,意境極美。

  「少爺。」

  大保慢步走到身後,低聲道:「知府大人請您過府一敘。」

  陳北陌點點頭,放下手中的棋子,笑道:「居士,今日便先到此。待回來了再續這盤棋。」

  青華笑著道:「先生去忙便是了。」

  陳北陌點點頭,然後起身系上墨黑色氅衣披風,踏著一院子的雪來到偏門,早有小寶配好了車廂,丫鬟羅香還給他遞了個繡布暖著的手爐子,道:「少爺,天冷地滑的,有個手爐護著也暖和些。」

  陳北陌順手接了過來,上了馬車車廂里,放下轎簾,小保打開偏門駕著馬車出去了。

  只是剛出偏門,坐在車廂里的陳北陌就聽到了馬車外的動靜。

  「貴人行行好,賞我們一口飯吃吧!」

  大保眉頭一皺,忙呵斥道:「在我們府下門檐避寒就算了,不攆你們走就已是好心了。驚擾了尊駕,你們擔得起嗎?」

  陳北陌掀起車窗小簾,看到了屋檐下匍匐著一老一少,那小童的臉上已有紅彤彤的凍瘡,身上穿的也是破布補丁料子,這老者更是一身單薄的長衫,滿是皺紋的臉上只有盲目的磕頭。

  「罷了,小保,你把這倆人扶進去,給些熱湯熱食吃了暖暖身子吧。再送他們一身暖和些的厚衣。」

  冰天雪地里,清朗悅兒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這小小少年欣喜地抬起頭,看到了車廂里那個俊朗貴氣的男子,一雙杏眼含春,對上一眼就感覺會被看盡心思。

  老者激動的拜謝磕頭道:「多謝貴人垂憐!多謝貴人垂憐。」

  「走吧。」陳北陌放下車簾,喚了聲,大保忙應聲道:「是,少爺!」

  裹上了布履的馬蹄走在雪地上倒是平穩,城中十二主道的積雪都被掃清了,只是少有行人。

  大保一邊駕車一邊斟酌了許久,還是小心地開口道:「少爺,您是好心腸的。施捨這樣的窮苦人家,是善舉。

  可這群餓極了的,冷凍交加的流民,只怕要了一次再來一次,而且來的人越來越多,到時候只怕難以收場了。」

  坐在車廂里的陳北陌聽了這話,笑道:「這話沒錯。流民更勝於猛虎,這些災民安置不好是個禍害。

  但自掃門前雪,既來了我家門前,就伸手助一助。

  古人言:勿以善小而不為。

  更何況若人人都畏惡而不行善,那天下便無善了。」

  大保聽得迷糊,他墨水不多,卻也知道自家少爺是個不聽勸的,只能繼續趕路。

  待到了知府門前,偏門的小廝滿臉堆笑上前來迎,進了府邸只見園中道路被掃的乾乾淨淨,有不少小廝在堆著積雪往府外運。


  道路通暢,陳北陌被小廝領著走進了正堂,這還是他第二次來知府家,也是第一次來到正堂。

  兩排紅漆渲染的桌椅排放著,每桌旁都上了熱氣騰騰的香茶。

  他來到時,裡面已經坐了五六人。

  紛紛起身來迎。

  「先生!許久不見了。」付知府起身,略一拱手,笑道。

  陳北陌含笑回了禮,「有勞知府來迎,不知是何事?」

  「害,自然是為這城中百年未有的風雪。」付知府嘆道:「若在這般放任下去,恐怕今年雪災嚴重,百姓沒個好年過了。」

  「原來如此。」陳北陌眼神微沉,「這風雪不是天災嗎?」

  「算是天災,也因人意。」旁側端坐的一個身穿六紋日月圖案官服的中年人忽然出聲。

  既然人已齊了,那我便直說。」

  這人伸手從袖中拿出一張花角菱形黑布,往房門處一揮手,大門關閉,這黑布化作丈許寬大貼在門上。

  「事涉真人,不得不謹慎一二。這玄通正巽卷能避五識神念,也好隔絕內外。」

  他解釋了一句,這話是說給陳北陌聽的。

  付知府忙解釋了一句:「這位是風神司的監察,令狐初。」

  「原來是六神司的上官,失敬了。」陳北陌拱手一禮。

  「道友不必客氣。」令狐初倒是為人寬和,笑道:「未入六神司前,我也曾是散修,道友如此年紀有這修為想來是吃了不少苦的。

  我說的這事,涉及上位真人,不得不謹慎。

  這場大雪波及了廣南、廣北兩大行省的許多地界。

  南方本是離火旺盛之地,不可能會有這般大的寒炁風雪。

  但前不久,正一教的歲彥真人大限將至,不惜借用六神司的坎離兩儀珠調動南方天地千里離火正炁北上兩淮,想求厭離道象。

  可誰料到,這第一步就引動了天地相斥,真人化霞雲千里隕落。

  本來這事和我們這些小人物沒什麼關係,但這位真人借千里離火炁北上,引得兩大行省炁境失橫,恰逢北方寒炁南下,正應了那借還兩無欠的道理,便有了這場百年未有之風雪。」

  話說到這裡,屋子裡的六人神色都肅然起來,付知府和孫家族長孫正都滿臉震驚,這是他們第一次聽聞真人之事,沒想到一位真人竟然能引動天地之間如此大的變化。

  屋外的風雪忽然大了,吹得院裡草木枝椏不停地晃動。

  屋裡,令狐初繼續道:「這雪,只怕要下滿十九日,正應那位真人架離火炁北上走了十九步。而且,冰雪一月不化,直待過了年歲,離火炁復升,方才能化。」

  「如今連下三四日便已如此危害之大,若在下十幾日,只怕城都要被埋了啊!」付知府震驚道:「難道六神司的上官們不過問嗎?」

  「哎~」令狐初嘆氣道:「正月初二,乃是皇甫家大祭,一應皇甫族人盡數歸隴西祖地。

  皇甫家的人一旦撤走,六神司就空了八九成。還要護衛京都,防守各地,再加上豐國的幾位真人相爭不停,又去了許多人手。

  哪裡還顧得上南方邊境的這幾座城池呢?若人手充裕,哪裡會派我這個風神司專用鬥法的人來管雲神司的事呢?」

  陳北陌心中也是震驚,他不曾想到一位真人的隕落竟然能引發千里天地之變,六神司六位司主都是真人,再加上神秘且不止一位的大神司,這等實力簡直恐怖。

  可邊境十數萬子民的安危,在皇甫家眼中,還比不過所謂的族中大祭重要。這話,他們心中都清楚,但絕沒有人敢說出口一個字。

  「那監察可有良策?」付知府追問道。

  「我領命前,恰好雲尺上司尚未動身,便懇求指點。上司借了我一物,名為乾元九易盤。可調轉方圓百里天之風氣,興雲雨,變時節。」

  令狐初笑道:「當然,我肯定沒有上司那般大的法力,不過驅散一城寒炁還是勉強可行的。

  只是為防不測,特意請了陳道友希望能助上一助。」

  (臘月十九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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