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蛇島
熱帶小島的海風中夾雜著潮濕的咸腥味,碼頭上一片寧靜,只有幾隻野貓在破舊的木箱間穿梭覓食。
突然,島上的望風人雷克遠遠地看見了海盜船的影子正從海平面緩緩逼近。他急忙從一塊高聳的岩石後鑽出,撒腿朝著島上的集市狂奔。
「他們回來了!海盜回來了!」
雷克一邊喘著粗氣,一邊衝進幾間破舊的木棚,大聲呼喊著。他滿頭大汗,粗布衣服因為急跑而貼在背上,髒兮兮的臉上透出歡快的神情。
悉悉索索,像是捅了老鼠窩,沉寂的海邊破屋突然騷動起來。
躺在木棚里的商人們被這喊聲驚醒,個個眼神一亮,隨即動身。他們迅速聚集起來,被派到海邊望風的怨氣被一掃而空,一個個擠在狹小的棚子門口,摩拳擦掌地準備迎接海盜歸來。為首的矮胖商人卡爾羅用手指撥弄著嘴裡的菸捲,隨手抓起了髒兮兮的外衣披在身上。
「走走走!好不容易等到一對人馬回來,趕緊看看這幫傢伙帶回了什麼貨。」
卡爾羅叼著煙,吐出一口嗆人的煙霧,臉上露出一絲貪婪的笑容。他看著遠處即將靠岸的海盜船,眼神里充滿了算計。
幾分鐘後,商人們聚集在了碼頭,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他們的衣衫襤褸、面容油膩,完全沒有絲毫正規商人的樣子。
一個瘦高個子撣了撣手中的菸灰,咧嘴笑道:「這次可得好好壓壓價,別讓這些天的棚子白睡了。」
當海盜船靠近,船梯緩緩放下,海盜們開始卸下戰利品的同時,幾個受傷的船員也被抬了下來。
船尾高起的後甲板上,一個穿著破舊的棕色皮革長大衣的老人朦朧在菸斗吐出的煙霧中,頭頂一頂黑色三角帽,帽檐上纏繞著一條紅色絲帶,絲帶的尾端在風中輕輕飄動。
卡爾羅和他的手下站在一旁,不時地互相遞著眼神,目光死死盯著那些沉重的箱子,似乎已經在心裡開始盤算如何從這筆交易中賺上一筆。
「嘿,船長!」卡爾羅率先迎了上去,油膩的臉上露出了一貫的諂媚笑容,「你們這趟收穫不錯吧?」
船長站在甲板上,眼神冰冷如海上狂風。他依舊叼著菸斗,緩緩吐出一口煙霧,淡淡地說道:「規矩你懂。先付定金,貨才給你看。」
卡爾羅悻悻地笑笑,丟掉手裡的菸蒂,用骯髒的靴子踩熄。「當然,當然,船長大人,規矩咱都懂。」他沖身後的幾個同伴揮了揮手,低聲說道:「準備好錢,咱們得從這次交易里撈點油水。」
就在商人們和海盜談判時,一個滿臉橫肉的漢子,平日裡總是大聲吆喝,但此時他整個人癱軟在擔架上,額頭上裹著一條染血的繃帶。他的右腿被木板固定,蒼白的臉色和微微顫抖的手指顯示出傷勢的不輕。兩個海盜同伴正一邊扶著擔架一邊緩緩走下船梯。
「該死的炮彈!老子差點死在那場炮戰里!」他咬緊牙關,臉上儘是痛苦的表情,嘴裡低聲咒罵著。
「閉嘴吧,傑克。能活著就算走運了。」抬擔架的一個海盜沒好氣地說道,他自己也是滿臉灰塵,渾身疲憊,但嘴角還是帶著一絲調侃。
還有幾個受傷的船員們則無聲地躺在擔架上,蒼白的臉上寫滿了痛苦,但周圍的人似乎對他們的生死毫不在意。船長的目光短暫地掃過這些傷員,眼中沒有絲毫波動——這是他們的命運,海盜生涯從未給人喘息的機會。
船長站在甲板上,目光沉靜地看著商人們圍繞著戰利品箱子盤算。他的菸斗里冒出最後一縷青煙,隨即被他用手指輕輕敲在欄杆上熄滅。他知道,雖然卡爾羅這些貪婪的商人總是想占便宜,但這次交易已經板上釘釘。然而,船上還需要一些新鮮血液來填補在劫掠中受傷或死亡的空缺。
「阿圖爾!」船長抬起頭,轉身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大副,聲音低沉且不容置疑。
大副阿圖爾是個比船長稍年輕的男人,頭髮亂糟糟地束在腦後,面容剛毅,眼中透著多年海上搏殺的狡猾與沉著。他聞聲走上前,低頭聽著船長的指令。
「去鎮上的酒館看看,找些新手——結實的、能打的。」船長低聲命令。他知道,要繼續在這片無情的海域上生存,他們需要源源不斷的新船員加入,而酒館裡永遠不缺那些絕望或者渴望冒險的水手。
阿圖爾點點頭,嘴角扯出一絲淡笑,「明白,船長。我會挑一些合適的。」他迅速轉身,披上那件早已被風吹日曬褪了色的舊斗篷,走下船梯,踏上了通往小鎮的泥濘小道。
鎮上的街道狹窄而昏暗,兩旁的木屋搖搖欲墜,空氣中瀰漫著劣質酒精和腐爛的味道。阿圖爾熟門熟路地穿過擁擠的街區,腳步穩健,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每一個擦肩而過的人。他知道哪裡可以找到最適合的人——那些為了酒和麵包錢就願意去拼命的傢伙。
酒館門口的燈籠在風中搖曳,發出暗黃的微光。裡面的吵鬧聲和劣酒的臭氣混雜在一起,透過敞開的門流淌出來。阿圖爾推開沉重的木門,裡面的混亂場景瞬間映入眼帘。幾名喝得爛醉如泥的水手倒在桌上打鼾,有人在角落打牌,還有人圍在吧檯前爭吵著什麼。
酒館老闆皮特看見大副進門,立刻停止了手上的動作,滿臉堆笑地迎上來:
「哈哈哈阿圖爾,好久沒見呀。今天又有什麼好事帶來嗎?」
阿圖爾淡淡的撇了他一眼,直接開門見山:「我需要人,能打的、不要命的——最好是有水手經驗的。」
皮特抹了抹嘴角的酒漬,略微挑起一邊眉毛,眼睛裡透著一絲瞭然的光。
「哦,當然,這地方可多的是這種人。喝得醉得不省人事的浪蕩漢,賭光所有積蓄的水手,還有那些惹了麻煩想要逃離的小偷和流氓。」他用下巴指了指酒館裡那些骯髒的角落,那裡聚集著幾名看似無所事事的流浪漢和水手。
在酒館昏暗的角落,一個亞裔水手靜靜地坐著,手裡握著一杯烈酒,黑色的頭髮被一條深藍色的發巾包裹住,只露出幾縷濕漉漉的髮絲貼在他的額頭上。他的皮膚呈現出長期風吹日曬後的古銅色,面龐削瘦,但隱隱透出幾分堅毅與冷峻。
他身上穿著一件破舊的藍色海軍服裝,衣領已經開裂,袖口上殘留著幾條舊補丁,似乎經歷過無數次戰鬥和風暴的洗禮。衣服雖然破爛,但他依舊挺直著背,眼神堅毅,黑色的瞳孔中倒映出酒館的燈火。他沒有參與酒館裡其他人的喧鬧,只是獨自一人默默飲酒,偶爾低頭,目光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情緒。
阿圖爾站在酒館門口,銳利的目光掃過全場,最終定格在了這個沉默的亞裔水手身上。他眼睛微微眯起,覺得這個人不一般——他身上的某種冷靜和孤傲吸引了他的注意。
「皮特,那個坐在角落的傢伙,是什麼來頭?」阿圖爾走到酒館老闆身邊,低聲問道。
皮特眯著眼睛朝那個方向望去,嘴角勾起一抹笑,順手點燃一根劣質香菸。「哦,那小子啊,叫威爾.李,從東洋來的水手,據說是條硬漢子。不過嘛……」他吸了一口煙,吐出一陣濃烈的煙霧,「自從他那艘船沉了之後,就一直在這兒混日子,沒什麼地方可去。命硬,但運氣不怎麼好。」
阿圖爾點點頭,臉上浮現出一絲滿意的笑容。「我喜歡命硬的傢伙。」他拍了拍皮特的肩膀,「想辦法把他也弄到船上,明天一起出發。」
皮特笑著點頭,「放心,阿圖爾,你想要的人,我保證送到。」
收起阿圖爾拍在櫃檯上的幾枚銀幣,皮特抽了一口煙,笑著把菸頭掐滅在吧檯上,隨即緩緩走向坐在角落的亞裔水手威爾·李。
他的步伐輕巧,看似隨意,但目光卻牢牢鎖定在李身上,心裡早已盤算好了如何把這個男人送上船。
「嘿,夥計。」皮特靠在李的桌邊,帶著一絲狡黠的笑容開口,「這杯酒不錯吧?可惜,光喝酒可填不飽肚子。」
男人抬起頭,深邃的黑眼睛掃了一眼皮特,沒有回應,低頭繼續啜飲杯中的烈酒。自從他從出海已經三個月,三個月啊!
一艘小船迷路了三個月,差點渴死在海上的威爾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小島,他不想惹事,只想美美的喝上幾口烈酒,但他知道皮特是什麼樣的人——這個酒館老闆從來不做無利可圖的事。
皮特輕笑了一聲,靠得更近,壓低聲音說:「聽說你以前是條硬漢子,海上的好手,怎麼,真的打算一直留在這兒喝酒度日嗎?你這身手,可不該在這種破地方浪費。」
李停頓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表情怪異的看了他一眼,隨便編一個身份他真信啊?這小島人民這麼淳樸嗎?
「有什麼話,直說吧,皮特。」
皮特嘴角上揚,眼中閃過一絲狡猾的光芒。「我知道你現在沒什麼船隊可去,但恰好,我聽說有艘船正需要像你這樣的人——強壯、能打、有經驗。而且,報酬不錯,比你在這兒喝爛酒強多了。」
威爾.李盯著他,嗤笑一聲,捋了捋額頭的髮絲道:「你會這麼好心給我介紹工作?」
「哎呀,別緊張。」皮特拍了拍他的肩膀,裝出一副熱心的樣子,「只不過是個小機會,干點活,換點錢。船長對新人還不錯,尤其是像你這樣有本事的傢伙。再說,總比繼續在這兒混強吧?」
威爾沉默了一會兒,暗想到出海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寶藏的一根毛都沒找到,自己又是個路痴,出海說不定還沒找到寶藏就要把自己渴死,那也太戲劇了,不如找個船隊換換風水,也有人指路不是。
隨即問到:「這是什麼船?」
皮特笑得更加和藹,雙手攤開,仿佛是在遞上一條生路。「一艘好船,夥計,保准讓你重新站起來。明天日出前,你來碼頭看看,若是願意,跟他們上船就行。不願意——也沒人勉強你。」
威爾·李盯著皮特看了幾秒,嘿嘿一笑:「正好,不是好船我還不去嘞。」
皮特滿意地點點頭,笑容像是捕捉到獵物的老狐狸。他拍了拍李的肩膀,轉身離去,心中早已盤算好了這筆買賣的利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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