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魘
「夢究竟是什麼?」
「夢是我們與另一個世界的延續……」
「那睡眠呢?」
「睡眠是我們的靈魂剝離軀殼的途徑……」
凌晨,失眠的痛苦如影隨形,緊緊糾纏著躺在床上的吳祐歲。各種感官被放大,喉嚨莫名灼燒,膀胱似是要決堤,這些迫使他不得不從床上坐起。
目光鎖定床鋪之上,幾座起伏的山丘正在發出陣陣鼾聲,吳祐歲對於睡眠的渴望此刻攀升至頂峰。
失眠的症狀已經持續了三個月,按理說這種超越人類極限的事,足以殺死一個普通人。
不過奇怪的是,他並未因此而喪命,恰恰相反,這症狀不僅對他毫無影響,還幫助他有更多的時間解決畢業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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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漆黑一片,走廊之上萬籟俱寂,白天的嘈雜隨著人們香甜的睡眠漸漸逝去,伴著若有似無的囈語,像極了一場安寧而昏沉的夢。
吳祐歲穿過走廊,推開了吱呀作響的廁所門,此時天花板上凝聚的水滴重重砸下,管道里傳來疑似有人嘔吐的聲音。
很快膀胱的負重感逐漸消失,但他的意識卻依舊停留在一片模糊與清晰的交界處。
「什麼時候開始的來著。」
「三個月前的五號。」
起初,他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覺得這並不算什麼大事,畢竟自己畢業在即,壓力大導致失眠再正常不過。
但當他發現自己,已有一周沒有合過眼後,腦子裡瞬間就促生出了一種想法。
「我要死了。」
然而這種猜想很快就被醫院的診斷單打消,吳祐歲的各項檢查指標全部合格,醫生說他的身體和正常人無異,失眠可能是因為環境或者心理方面導致的。
「嘩嘩嘩嘩嘩……」
吳祐歲擰開了鏽跡斑斑的水龍頭,在水流下揉搓著雙手,濺起的水花弄濕了他的袖子。
他抬頭望著鏡中的自己,臉色稍顯蒼白,眼瞼下方生出了不太明顯的黑眼圈。
拉了拉下眼皮,吳祐歲順勢觀察起了眼球上的血絲數量,一切似乎都並未展現出異常。
「助眠的藥也吃了一大堆了,這……完全不困啊…」
「醫院也查不出來怎麼回事,看來我要載入醫學史冊了。」
在過去的三個月里,他試遍了各種方法,包括聽白噪音、喝熱牛奶、進行冥想等,但都沒有取得效果。
吳祐歲將水龍頭擰緊,甩著濕漉漉的手準備回到床上,打算與失眠死磕到底。
此刻,強烈的眩暈感猛然間襲來,這差點使他摔倒在地,緊接著周遭的事物愈發扭曲,化作了另外一番樣子。
「我產生幻覺了?」錯愕和茫然使得他觀察起了四周。
那是一個充斥著血肉的房間,半空中瀰漫著一層朦朧的氣霧,門口鏽蝕不堪的鐵門,正被門框上一大團蠕動的臟器擠壓著,眼前的洗手池上爬滿了縱橫交錯的血管。
在這個空間中,唯一顯得正常的,就是眼前這面被厚重灰塵所覆蓋的鏡子,他平穩了一下呼吸,試圖讓自己擺脫幻覺,但並沒有發揮太大作用,眼前的景象依舊如此。
吳祐歲伸出手,企圖擦拭鏡子上的塵垢,但指尖還未觸及那層幕布般的污穢,鏡子上驟然出現細密的裂痕,隨即無數的碎片崩裂飛散。
他甚至來不及察看地上的碎片,一種迫切嘔吐的不適感又接踵而至,他立刻倚在洗手池前,開始瘋狂地嘔吐起來。
吳祐歲嘴裡噴涌而出的,竟是一灘黑色且伴有明顯血絲的粘稠液體。
「這是什麼?」
在吐出嘴裡最後一點黑色的液體後,吳祐歲用手擦拭著嘴角,難以置信的盯著這灘不像是胃裡能出現的產物。
「幻覺……都是幻覺!」
「這些是死前的幻覺嗎?那這也…算了……就這樣吧。」
自言自語之際,不經意間抬頭,目光落在鏡子上,詭異的一幕發生了,只見那鏡子上映出的哪裡是吳祐歲,那分明是一個和他有著同樣體型的血肉怪物。
那眼前的怪物渾身上下沒有一點皮膚,暴露在外的是蠕動著的猩紅色肉塊和血色的線條,十幾隻或大或小的眼睛鋪滿了整張沒有五官的臉。
這突兀的景象完全超出了吳祐歲的承受能力,他只覺得神經宛如觸電般,頭皮緊跟著一陣發麻,全身的肌肉也都因為緊張而變得僵硬。
「難道這也是幻覺?」吳祐歲心想著轉身逃走,卻發現雙腳已經死死的陷入了地板之中,仿佛是被一雙無形的手緊緊的扣住。
沉入泥沼般的窘境,致使他只能像木頭般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而鏡子裡的怪物正通過它那十幾隻眼睛貪婪的觀察著到手的獵物。
望著正在拼命掙扎的吳祐歲,那怪物不慌不忙的抬起左手,剎那間密密麻麻的紅線從它那充斥著血肉的手臂上不斷蔓延開來,隨後緊緊的纏在了吳祐歲的腰上。
這些紅線幾乎要嵌入他的皮肉里。「好疼!」吳祐歲驚呼一聲,他恍然大悟,這根本就不是幻覺,自己正在遭遇靈異事件。
「你是誰?」
吳祐歲決定壯著膽子與眼前的怪物溝通一下,畢竟只要能溝通,就還有一線生機。
可話音未落,他只覺得一股強大的握力要將自己捏碎,鑽心的疼痛和難以承受的壓迫感使他痛苦不堪。
他的這句提問似是激怒了眼前的怪物,吳祐歲急忙辯解道:「等等,我無意冒犯。」
「我的意思是既然咱們往日無冤,近日無讎的,為什麼不坐下好好談談。」
那怪物並未理會吳祐歲的廢話,它自顧自的用右手裂開胸口扯斷骨頭,從那不斷蠕動的血肉里,像翻自家抽屜一般找了起來。
很快一枚圖案複雜的銀幣便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怪物將還沾染著血跡的銀幣擺在了吳祐歲的面前,這突如其來的舉措,使他犯了難……
「要是我收下銀幣,沒準就會被詛咒纏身,恐怖小說里都這麼寫,主人公無一例外,輕則一輩子拉屎紙必透,重則三天之內吊銷戶口。」
「但如果我不拿,這怪物撕我可能比撕廁紙還輕鬆,分分鐘被它拿來擦屁股都是有可能的。」
猶豫不決間,望著怪物伸出鏡子的手,他注意到了那些束縛著自己的紅線。
這些紅線脫離了怪物的手臂後,並非是直接伸出鏡子,而是有意地繞開了吳祐歲吐出的不明嘔吐物。
「那些紅線似乎不願意去觸碰池子裡的東西……」
「有辦法了!」
經過了片刻的頭腦風暴,吳祐歲終於做出了抉擇,他伸出手示意怪物自己要接下銀幣。
但吳祐歲怎可能坐以待斃,他的計劃可不是拿起銀幣或者被怪物殺死這麼簡單。
他的計劃是……不當人。
那怪物果真上當,銀幣從怪物的手中落下,在即將接觸吳祐歲的手掌時,只見他快速挪動手臂躲開。
一聲脆響,銀幣掉在了水池邊上。
見計謀得逞,吳祐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手浸在黑水裡,然後猛的握住怪物半空中的手。
「哈哈哈哈哈,大哥大嫂過年好。」
死死握住怪物手的吳祐歲露出了奸計得逞的恐怖獰笑,那怪物看著眼前的傢伙頓時呆愣了幾秒,畢竟誰也不會想到對面會搞出這一招。
來不及甩掉吳祐歲的手,那些黑色的液體像擁有生命般,頓時衝出指縫,開始爬上怪物的手企圖蔓延到它的全身。
剎那間,怪物瘋狂的顫抖起來,顧不上銀幣,甚至來不及收回放出體外的紅線,那怪物就在鏡子裡爆成了一團血霧。
危機解除,吳祐歲長舒了一口氣,身邊的鏡子和洗手池已經恢復了原狀,除了消失的怪物,隨之不見的還有那灘摻雜著血絲的不明黑色液體。
眼前的景象似乎又回到了他熟悉的空間,但那枚躺在水池邊上的銀幣卻提醒著他。
這突如其來的異象並非是虛妄與荒誕編織的幻覺,而是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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