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黎明將生
漢東方向出發的救援隊伍，是所有救援行動中進度最快，也是傷亡最少的隊伍。
究其根本原因，在於他們頭部的「攻堅隊伍」來歷有些特殊，而且還用上了「新式裝備」。
通訊、偵察、搜救、運輸……
在「新型能源技術」的秘密研發下，【晝夜】系列的電子設備應運而生，再準確一些，主要是特殊型號機器人、無人機、以及部分不可言說的殺傷性武器。
原本這些東西本是軍方與各方勢力共同研發，尚未成功的半成品，屬於實驗室內的「貢品」。
想看更多精彩章節，請訪問sto9🐾.com
但在本次某位大人物的提醒下，漢東省領導班子力排眾議，將「貢品」用於本次救援中。
這一步是險棋，因為這些裝備背後代表的意義其實十分重大，是高層中「激進派」的產物。
有些事情，一旦涉及到「政治領域」，很多人就天然存在博弈傾向。
……
地震過後，山區的景象變得截然不同，原本鬱鬱蔥蔥的山林現在成了一片狼藉。
更別說現在已不再是白天，行路的變得更加困難。
「出現這種情況，你把說明書翻到第八頁……」
面對拿著探測顯示屏戰士，劉念強耐心指導。
「年輕」教授劉念強在【晝夜】系列傾注了太多心血，對於他而言，這次一定要讓這個項目的「投資人」滿意，哪怕自己親自來到救援一線。
要不和隔壁幾個「秘密項目」一樣突然被叫停，並且重啟時間遙遙無期，那麼這五年的時間他的努力、時間、金錢就全部打了水漂。
他的人生還有幾個五年?
人是要吃飯的，不可能總活在自己的理想中，更別提自己還要養家餬口。
他真的不想重蹈老唐的「覆轍」，到最後妻離子散，變得瘋瘋癲癲的。
在一番運作下，他成為了特派的隨行技術顧問，首要目的就是幫助救援隊伍使用，並了解相關設備，保障它們能在極端惡劣的環境下發揮相應功能。
雖然說五年前【晝夜】項目成立之初，便是為了「防患未然」以應對這類天災，可這五年裡有太多「物是人非」，研發的初心已經變得不再純粹。
唉，劉教授搖了搖頭，將腦子裡的雜念按壓下去，專心解決眼下的問題。
「嗯？」
「藍色的？」
「右上角的警報燈亮了嗎？」
劉教授認真聽著耳麥中，另一個戰士向他發問。
「操作手冊中沒有提到，是因為這個功能還在研發中。」
回答了戰士的疑問，劉教授皺起眉頭，這裡怎麼會有【Ⅰ型高能場域】出現？
劉教授站在一個石塊上，向遠處眺望，只能看到烏雲密布的夜空。
按照這次救援任務信息，他們的目的地—陽市，只需要再打通最後一處山脈就能抵達了。
只不過……
劉教授哀嘆一聲，理智告訴他，當地被埋在廢墟之下的倖存者生還的概率，已經可以小到忽略不計了。
到目前為止，他們一路跋山涉水，盡最大力量趕到陽市已經過去了三天，根據專家給出的預估，那幾次「餘震」幾乎將所有希望破壞。
而他們這支「救援隊伍」憑藉裝備，恰好具備隨時跟後方聯繫的「通訊能力」，所以他們知道的更多，比如正在其他城市搶險救災的一線情況。
地上的殘枝敗葉在大風中微微顫動，似乎在預感著即將襲來的風暴雨，劉教授嘴裡嘟噥著。
「盡人事，聽天命……」
-------
「呼呼！」
男孩一個喘息，突然從昏迷中睜開雙眼，隨著身體的劇痛，他逐漸清醒過來。
「額~」
男孩從石縫中抽出左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喉嚨還是那樣乾澀，但意識不再模糊。
哦，男孩知道了，自己又做了一個夢，只是這個夢為什麼這麼令他傷心呢？
男孩回想起了自己在「夢中」的所見所聞，忍不住哽咽。
在那個「夢」里，他感覺不到身體帶來的傷痛，可精神上的苦難使他更加難受。
熬，熬過去，他一定要活下去！
男孩側過身子，在廢墟中抓起一塊巴掌大的石頭，靠著自己的感覺，在石柱上輕輕地敲著，喉嚨里不斷發出低沉的聲音，似祈禱，似超度，似送別……
八月五日，凌晨四點，陽城。
烏雲密布，點點星光被雲層遮擋，伸手不見五指。
大風已起，在廢墟中穿過，發出淒涼的呼嘯聲，越是靠近地面，氣壓就變得越發沉重。
天空中傳來隱約的雷聲，但大地靜默無聲，仿佛只能默默忍受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
「滴答！」
第一滴雨水從天空下落，被地上的灰塵吞噬，很快，無數水滴爭先恐後的沖向大地，那一瞬間激起滿地塵埃，形成一道灰濛濛的屏障。
但塵埃帶來的土腥味，馬上被後續的雨水沖刷，男孩深埋在地下，雨水通過縫隙不斷滲了進來，沿著石塊邊緣下落。
男孩下半身被卡在石柱下，他用力伸長了脖子，張開嘴拼命吮吸有些濕潤的鋼筋，補充身體缺失的水分。
等到水越來越多，甚至在這處狹小空間匯聚成「水潭」，男孩突然反應過來，他有些驚恐地揮動雙手，試圖加快水向更下方流去。
只不過這道簡單的數學蓄水池問題，再次身處絕境的男孩沒有這個心思去運算，代表他生命倒計時的答案。
「呼~」
男孩將口鼻浮在水面上，以此獲得短暫的生機。
慢慢的，水完全浸沒了他的腦袋，男孩奮力掙扎，卻不斷從口中再次吐出「氣泡」。
就要到這裡了嗎？
男孩緩慢閉上雙眼，他的世界被水淹沒，他又將再次跌落無盡深淵。
「嘩啦嘩啦……」
男孩生命的最後一刻，他仿佛聽到了一陣陣鎖鏈快速擺動的聲音。
男孩的意識切底模糊過去，陷入一片黑暗。
此時此刻，虛空中隱約傳來一個聲音。
「我去！還好趕上了！」
……
大雨傾盆而下，不斷沖刷殘垣斷壁，將深藏在其中的血腥味掩埋。
隨著時間的推移，半個城市的廢墟浸泡在的水窪中，隨著精神層面的「異動」，也逐漸影響到了物質世界。
一股極致的力量在精神層面迴蕩，藉由「生靈意念」的干涉性，被轉導至整個陽市的上空。
恰好從那片區域下落的雨滴，似有無形之力干擾，雨滴被某種特殊形式的能量影響，其內分子劇烈運動，內能急劇上升。
雨滴在極短時間內加熱，沸騰，化作蒸汽。
又在離開那片區域後快速冷凝，重新以液體形式漂浮在上空，形成一大片水霧。
其餘區域的雨滴砸在碎石和殘破的建築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唯獨那片區域下方極少雨水，仿佛上空的水霧化作一把遮天巨傘，擋住了絕大部分的雨水。
這把遮天巨傘的傘柄所在，便是陽市唯一的倖存者封起軒，再過一個小時便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的第十四個年頭。
男孩周身的積水，以極快的速度抽離，無數隻「扭曲的手」，隔著精神與物質的界限托住男孩。
此時此刻，城市上空的巨傘突然崩解，重新化作一片片散亂白霧，雨水再次填充至這片廢墟，但很快散亂白霧再次凝聚一團。
不過，這次白霧不再變成巨傘，而是變作一道鏡面與大地平行，橫在天空中。
隨著雨滴從上方穿過「鏡面」，積累的雨滴在萬千「生靈意念」的改造下，以全新的姿態出現在「鏡面」下方。
由白霧形成的「五指」，從鏡中伸出。
緊接著，一道白霧巨人破鏡而出，它身軀高聳，凝結的水汽勾勒出神秘而壯觀的輪廓，白霧繚繞其周，如此巍峨、神秘。
巨人出現的第一秒，它僅用一步，便踏過廢墟，來到男孩所在的方位。
它仿佛被人操控，右腳向前重重一踏，在物質與精神兩個層面掀起驚濤駭浪。
無形的力場瞬間鋪開，巨人周遭的雨水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原本下落的雨滴靜止不動。
隨著不斷引接、消耗能量，巨人的身軀變得不再凝實。
或許時機已到，巨人降世的第二秒，它再次踏步，靜止的雨滴被按下了返回鍵，無數的雨滴向上衝擊，逆流而上。
下方的廢墟在「引力場」的作用下，開始顫動，隨著巨人的「輸出」，一塊塊碎石向上運動，然後是更大的石塊、鋼筋糾合的混凝塊……
第三秒，烏雲散盡，白霧巨人的「生命」走到盡頭，但它存在的「使命」已經完成。
男孩被一股無形力量托住，地面升起淡淡的白霧。
神話照進現實，男孩跪坐在地面，傻愣愣地看著眼前無比震撼的一幕，不知所措……
許久，男孩看著天邊出現的那一絲光亮，淚流滿面。
他眼含熱淚，站起身，走到「姐姐」身旁。
在這片空地上，有好多男孩認識的人，姐姐、樓上的丁阿姨、五樓的胡叔叔，一樓的李大哥……
男孩趴在地上重重磕了一個頭，此時微風拂過，似乎在阻止他的行為。
男孩的額頭緊貼地面，當他抬起頭時，一張乾燥的紙片隨風飄落在他的身前。
男孩看著紙上模糊的字跡，一時癱軟在地上，無力再起。
總角，八至十四歲孩童的古稱……
-------
當救援隊趕到時，正是黎明時分，曙光透過破敗的殘牆，投下希望的種子。
他們看著這個倖存者為了將他人的遺體安葬，在廢墟中不斷穿梭，盡最大的力氣去挪動比他大幾倍的石塊。
眾人沉默不言，默默跟在孩子身旁提供幫助……
當朝陽出現在地平線，這片廢墟被陽光照亮，男孩突然停止了手上的動作。
男孩站在清理出的道路上，面朝太陽，神情莊嚴肅穆。
他跪在地上，五體投地匍匐，雙手前直伸，然後起身，向著太陽的方向邁出一步，再次跪於地面，周而復始……
在每次磕頭時，男孩的口中不斷低聲吟詠，只是聲音太小，語速太快，旁人根本聽不出在說些什麼。
救援隊員們看著男孩的動作紛紛詫異，但一時間無人上前阻止他。
隨著男孩的行為，一股莊嚴神聖的氛圍撲面而來，讓人心生敬畏。
當男孩行至道路盡頭時，一陣清風夾雜著一聲飄渺的嘆息傳入他的耳中。
跪在地上的男孩突然大聲道：「我能知道您的名諱嗎？」
無所謂。
這道意念直入男孩的心中，他的額頭貼住地面，沒有起身。
良久，天上降下的一縷光與投在地面的一道影子糾合在一起。
此刻，男孩福至心靈，低聲呢喃道：「主，光影之主……」
隨後，他繼續自己的「朝拜」，口中依舊是之前誰也聽不懂的低吟。
……
男孩的一聲大叫，讓救援隊員回過神來，隊員們面面相覷，不知眼前的一幕是怎麼回事。
但很快，隊伍的紀律讓眾人看向隊長，「排山倒海」的目光集中在隊長身上，可隊長也撓了撓頭，他環視一周，看到了某人，像是發現了答案，於是將他的目光集中在技術顧問身上。
劉念強「呵呵」一笑，看什麼看，他又不是百度百科。
不過，人都有表達欲，他輕咳一聲，還是打算說點什麼。
「有些人在面對無法逃避、無法解決的問題時，心中不由地會尋找一種精神寄託，這種寄託可以是人、是物，是一種信仰……」
「人們總是渴望有其他力量，幫助自己克服眼前的困難，但這種路徑依賴，會成為阻止人類再進化的藩籬……」
劉教授突然制住話頭，再次咳嗽一聲，串台了，以前天天聽老唐扯淡，被帶進溝里去了。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悲傷……
劉念強將心底的情感按壓下去，忍著難受快速說道：「總之就是災後常見的心理創傷，我想國家後續會有跟進治療的……」
其餘人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眾人扭頭看向男孩，心情不由地沉重起來。
當男孩做完了自己「創造」的「儀式」，呆呆地看著天上的一片白霧。
那塊白霧在空中凝而不散，在曙光的照映下，發出璀璨光芒。
在男孩眼裡，這塊白霧似乎是一個看不清面容的人臉，一會姐姐，一會是媽媽，千變萬化。
忽然，男孩似乎感知到了什麼，纏繞在他身上的無數絲帶，化作點點光芒消散於人世間。
與此同時，男孩身上爆發一陣衝擊，地上揚起一陣水霧。
男孩站起身，朝天空揮了揮手，太陽帶走了這座城最後的「念想」，活下去，要帶著他們那份一起活下去！。
晨光灑落在滿目瘡痍的土地上，地上的玻璃碎片閃爍著希望。
在某處已是廢墟的高樓上，一隻通體潔白的小鳥落在此處，黑色的眼珠中，倒映著男孩的身影。
……
劉教授突然有些激動，居然能親眼見到普通人成為能力者，這就是進化嗎……
只是突然響起的探測儀，打斷了劉念強對老唐的碎碎念式的寄語。
劉教授拿著不斷報警的探測儀來回走動，一會向左，一會向右，時而將探測儀高舉頭頂，時而朝地面掃去。
過了一會，劉教授面無表情收起了儀器，擦了擦手心的汗，自己的設備一定沒有壞，這只是系統誤差而已，而已！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