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爆炸的藝術
戴明未有絲毫睡意，想了許多未來路，看了許久燦星明月，不自覺走去小時那讓自己恐怖不堪的亂葬崗。
小時曾聽村里老人言，二百年前，此地不是這樣，而是個有許多活人房屋的繁華熱鬧小鎮。後因有人研究了一種會爆炸的東西，不小心把小鎮給炸沒了。
戴明見了這眾多隆起無碑的墳頭，心內再無一絲小時恐懼。
這兩月來，他殺人無數，挖坑埋屍幾百，已無能去升起對死亡的恐懼了。他忽然想，有時，活著，才是一種大恐怖罷。
念憶，望墳好奇自語：「不小心把小鎮給炸沒了麼？這不可能吧？」
有聲入耳：「是啊，怎麼可能是不小心把小鎮給炸沒的呢？肯定是因為別的。」
戴明顯然吃了一驚，轉頭四遭去望，望見一縷白煙在遠側，朝己飄近途中幻了人形。
那人形白煙飛離戴明十二米處停下，望了望戴明無恐懼的臉面，也是好了奇：「你為什麼不怕我？」
戴明聽了這直接進來耳內的聲音，笑了笑，張嘴：「為什麼要怕呢？你生的又不恐怖，就算恐怖，怕又有什麼用呢？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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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煙聽著這話，沉默許久，才言：「你要聽一個故事麼？」
戴明向白煙招手，笑著：「你過來，我們近點說。這夜，也怪寂寞的。」
不知為何，戴明喜歡去親近一個要說故事給自己聽的白煙兒。好像，曾經，也有人喜歡說故事給自己聽。
是爺爺？還是村里老人？
白煙顯然有些遲疑。從來怕己是所遇活人的正常反應。一個不怕自己的人，反而讓他有些害怕了。
怕什麼？
怕未知？
怕還會再死一遍？
怕灰飛煙滅？
沒什麼好怕的。
念通，白煙坦然近了，近在戴明身前一米處飄。
再繞著戴明飄飛二圈，好奇望了戴明那張灰黑的臉一眼，就是尋常農家模樣，並無甚麼特別的。
如此，他對著戴明開始敘說過往：「兩百三十七年前，我生在這裡。這裡曾名白雲鎮。因為這裡的天上總有白雲，所以叫白雲鎮。我是聽我爸說的。他說他也是聽他爸說的。我覺得這個名字挺好，挺藝術的。」
戴明沒有打斷他。自然想了他是鬼魂的現實。但他確是沒甚麼好怕的。死了，難不成還能比活著可怕？
白菸鬼魂見戴明認真傾聽，滿意的傳念：「能遇到一個不怕鬼的活人，這是我的幸事，你叫什麼？」
戴明如實回，再問白煙曾活著的名。
白煙伸出白煙手：「莫白雲。」
戴明點頭：「好名字。」
莫白雲也點頭：「你的名字也不錯。戴著光明前行。」
戴明點頭笑，他倒是沒想這許多。曾聽父親言，此名是一個路過家門口討了一口熱粥喝的乞丐起的。
莫白雲繼續傳念於戴明腦：「後來，我慢慢隨著時間去長大。愈長大，我愈覺得生活有太多的迷惑。我想要去解開這迷惑，開始看許多書，解許多未知。」
戴明忍不住問：「比如？什麼迷惑？」
莫白雲好似喜歡被問，傳念也帶有歡喜的意味：「比如我總覺得我曾經活過，而不是只有那一次。佛家說輪迴轉世，我卻不能去輕信，非要自己去實踐一番才好。」
戴明見莫白雲不說了，問：「然後呢？」
莫白雲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然後，我做了一件我至今也不後悔的事情。為了藝術，為了理想、夢想，為了創造活著的意義，或為了她。」
戴明見他又不說了，問：「什麼事呢？爆炸？」
說出「爆炸」此詞，戴明驚了，訝問：「你就是那個炸沒了小鎮的人！？」
莫白雲仰起他那白菸頭，望著天上璀璨的星，並不答，自顧說：「後來，有一個美麗的女人，她說她愛我。我看她如此美麗，又說愛我，我也就愛上了她。我們一起纏綿，一起交換唾液，一起想念未來要去做的美好的事。
「但是，好景總不長。就像四季輪迴，春天過去了，夏天來了，秋天也會到，冬天總也會來。她與我因為一件很小的事情鬧了不愉快。」
說道這，莫白雲轉頭望戴明那雙香甜睡著的子女，再次陷入了沉默。
戴明無語的撓了撓頭，發現他總喜歡說著說著，就陷入回憶里不說，非要自己去問，才會繼續說。便問：「什么小事呢？」
莫白雲擺了擺手，繼續說：「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覺得我做的那些事情沒有意義。」
停頓。
戴明再問：「你做的什麼事情呢？」
莫白雲繼續說：「我一開始說了，我總覺得我曾經活過，我不能輕信佛家的輪迴。我要去實踐。我殺了很多很多的綠草、泥土、樹的葉、蜂的蜜、木的屑、水的局部。我發現把它們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在一起，用火煮一定的時間，就能造出一種會爆炸的東西。我還給它取了一個名字，叫『原子彈』！」
戴明忍不住打斷：「你果然就是那個炸了小鎮的人！」
莫白雲白煙作的臉作出明顯不滿的表情，說：「請不要打斷我說到關鍵處！」
戴明歉然示意他繼續說。
莫白雲哼了一聲，接著說：「原子彈在爆炸的時候，我發現會產生一種白煙。不是普通的白煙，而是可以一直存在的一種不普通的白煙！」
戴明沒有忍住，問：「就是你現在這樣的白煙麼？」
莫白雲點頭：「就是我現在這樣的白煙。」
停頓。
戴明繼續問：「然後呢？這和輪迴有什麼關係呢？」
莫白雲搖了搖頭：「它們是有關係的。因為我當時想它們有關係。不然我做這種事情是為了什麼呢？難道為了好玩？雖然確實挺好玩的……」
戴明示意他繼續說。
莫白雲繼續說：「後來嘛，我帶她去看我做的原子彈。砰的一聲！把她的裙子給炸沒啦！她變得光溜溜地！美麗極了！我也把自己的衣服給炸沒了，和她相擁纏綿、交換唾液。我想這樣離輪迴肯定是近了些的。
「但她覺得自己這樣在爆炸中活著並沒有什麼意思，就穿上了我給她特意造的原子彈離開了我。她去了集市買東西、回家餵狗、去夫子廟看神像。一路走去，她身上的原子彈一路爆炸……」
停頓。
戴明聽得毛骨悚然。原來，他把自己的愛人給炸死了。把所在一切給炸沒了。
此時，忽然有女聲入戴明耳：「他說謊！」
戴明大吃一驚，轉頭四遭去望，望見一縷白煙在遠側，朝己飄近途中幻了人形。
那人形白煙飛離戴明二米處停下，再傳念於戴明腦內：「他在說謊，那原子彈是我造的。小鎮是我炸的。他只是在造原子彈的時候幫我生了火，因為我不會生火。」
莫白雲傳念：「戴明小弟，她就是我美麗的女人，名叫黃土。她在被原子彈炸了後，腦子就變的有些不正常了。你不要信她不會生火這樣的蠢話，她從小就跟她父親學了生火的，還把她弟弟給燒死了！」
黃土顯然也能聽到莫白雲傳念給戴明的話，反駁：「你分明在說謊！我那不是生火，那是把已經生好的火拿來用而已！」
莫白雲冷笑一聲：「那你為什麼要燒死你弟弟呢？」
黃土也冷笑一聲：「我早跟你說過了，我是在給我弟弟洗澡，他身上有不乾淨的東西！有一根白線在他頭頂上，一直延伸到天上去了！我要把他頭上那根白線給煮沒來！」
聽到「白線」二字，戴明腦子嗡的一聲，轟然炸響！
許多聲音在他腦中轟然而起：
「嗚嗚嗚……他媽的，我終於脫困了！我好苦啊，被封印了三十多年！」
「『唯我』！你不要跟老子說苦！我才苦！我也被封印了三十多年。只能看，不能說，不能動！這和死了有甚麼區別！？」
……
戴明想起來了。低頭看右手手心紋路，嘴裡喃喃：「白煙人兒原子彈，今日方知我是我。虛假世界、輪迴世界、輪迴誅仙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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