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右手

  溶洞有石柱。在戴明的青光眼下，還有石猴、石鳥、石魚和石屏幕。

  戴明抬頭看了那嵌在洞頂三十八米高處的大約五十八寸左右的石屏幕一眼，望著「藏匿」散發的紫光。看了好一會兒，覺得紫光照射的範圍太小，再投了些NPC之力，引其去更高處放光。

  戴明沐著紫光，再看著張七二木然的臉、不動的身，若有所想。

  若有所想，忽伸手為其抬起右手，動雙手助其一手五指掐指算命。掐算了十二秒後，戴明臉上驀然有笑，笑嘴望著張七二木然的臉說話：「七二，如韓長老所說，你果然是精神體進來的。如果你是因為缺了肉體來這個任務世界而變得要去瘋，我想我可以幫你。」

  戴明笑著轉身赤腳走去一塊黃石上把屁股放下，駝著背，左手扶右手手肘，下巴枕在右手，把臉換了平靜，聽著身旁地下河的流水聲，又笑臉繼續說話：「我以前在圖書館看過一本《招魂從莫名里開始》的真實之書。」

  他轉頭看向地下河中心處的石猴，那是一隻面色猙獰的猴子：朝天張大那無牙的嘴咆哮，雙手捶胸，下身部分隱於水下。

  「總之是一本關於怎麼把缺失的靈魂招引回來的一種術法。後來我認真研究了一下那本書，我覺得既然招魂可以實行，為何招肉就不行呢？」

  自語此，他似在腦子裡使勁搜刮著什麼，臉上的笑換了疑惑，「我自作了NPC修士後，記憶一向不錯的，就連我三歲偷看隔壁村的小花撒尿的事情我都記得。現在怎會一時想不起我當初怎麼改動那《招魂從莫名里開始》，從而創造的《招肉從名莫里結束》的術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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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明深知一個道理，如果你越想得到什麼，反而越得不到。

  所以他不去刻意的想那術法，把眼睛投在了那站在石猴頭上的石鳥上：那是一隻像燕子的小鳥。它目光低垂，像在與腳下的石猴說話。

  戴明替它說：「不要痛苦，也不要憤怒，抱住平靜，去走自己想走的路，殺想殺的生命，保護想保護的珍視的對象……」

  說完，戴明轉頭看向趴在洞頂屏幕頂端的石魚，想了許多、許久：那鳥是想說這些話麼？

  不重要了，「那猴子在被鳥說了後，肯定會也想說點什麼。他會說什麼呢？」

  搜腸刮肚，戴明想了好幾個回答都不滿意。

  他沐著紫光，起身赤腳踩在冷涼的水上，走去仰頭無牙咆哮的石猴前，伸右手進去它那張大的嘴裡，好奇有甚麼。

  「叮。觸發『浮生四刻』任務。完成任務獎勵十點貢獻點。」一個甜美的聲音突然直接響在戴明腦里。

  戴明愕然的把手抽出來，仰頭看著洞頂上的石屏幕閃著白光，播放畫面：

  藍天白雲下有一片綠草。綠草上坐著一隻翹著二郎腿啃桃的猴子。

  忽然，天上飛來一隻燕子和一隻人的右手。

  燕子朝地上的猴子大叫：「猴弟，救我！」

  猴子見了那手，把桃丟了，憤怒捶胸，咧嘴齜牙，沖天而去！

  沖天而去！

  那隻手掐在猴子的脖子上，任由它四肢捶打，仍不為所動。

  有人說話的聲音突然響起：「你如果回答對了我兩個問題，我就放開你。」

  燕子飛來了，問：「我能和它一起回答嗎？」

  那隻右手的食指鬆開猴子的脖子，曲起，上下點了點。

  右手說話：「第一個問題，花未開時是什麼？」

  被右手掐住脖子的猴子想說話，但說不出來，不由瘋狂抖動身體示意自己要說話。

  右手大怒，緊了五指力度：「不要亂動！」

  戴明看到這裡已滿臉是笑，為那屏幕里的猴子說出心聲：「恨不死的阿彌陀！問人家問題卻不讓人家開口！這是在耍自己玩呢？」

  屏幕繼續播放畫面聲音：

  燕子思想了許久，開口回答：「花未開時不是花。」

  右手掐著猴子左右搖擺，示意回答錯誤。

  燕子又說：「花未開時是小花！」

  右手把猴子的脖子鬆開，一巴掌扇在燕子的身上，把它扇去了地上的草地上撞出一個大坑。

  「蠢貨，不知道就不要亂說！」

  立在空中揉脖子的猴子見到此幕，咽了口口水，想說點什麼答案，想了想還是鼓不起勇氣去說。

  右手忽然握拳，伸出食指指向屏幕外的戴明，「如果你知道答案，也可以去說。答對了，我獎勵你十個貢獻點。」

  看著那屏幕中的右手，戴明忽然想起自己在白雲門寫的一部小說的某章：

  【段玉是一個女孩的名字，她穿著一身紅衣裳，臉上充滿快樂的笑，踏跑在翠綠的草原上，身後跟著一隻猴子。

  她的模樣似人間三六年華里最美的女孩。

  她不是一個人類女孩，她是一個男人的右手。

  多年前，那個男人為了斷欲，唆使自己的左手斬下了自己的右手。然後吊於他隱居的門上以明斷欲之志。卻不料三三九日後，那隻右手不知何故活成了一個生命，幻形為三六年華里最美女孩之態，終日歡喜糾纏於那個男人身側。

  那個男人多次欲狠心斬之，奈何他心內深處總會有一個聲音在吶喊——

  「她做了何壞事，你要壞她性命？」

  「她勾引了我的欲望，我要斬斷我的欲望。」

  「欲望本源於你心，與她何干？」

  「你難道要我放下斷欲的執念，完全接納生命中的種種欲求麼？」

  「生命不就是如此麼？滿足需求就是生命的本質。她那麼歡喜待你，你如何能毒惡人家？」

  「她是我的右手。」

  「她不是你的欲望。」

  「我給她取一個名字吧。」

  「什麼？」

  「段玉。」

  「有何特別的意義麼？」

  「腦中突然閃現的兩個字，現在我也不知道。或許意義在未來。」】

  憶完自己曾經寫的小說，戴明忽然對現在所見奇異失去了興趣。意興闌珊地轉身回到地下河旁的黃石上把屁股放上去。

  方才憶小說時，他憶起了自己改編而成的名叫《招肉從名莫里結束》的術法。

  他記得要先做點儀式才能施展出此術——他把雙腳併攏，用腳心貼在自己二臉上；他腦內的NPC之力穿過臉上的雙腳，飛到一直呆立原地木然的張七二身上，把他完全包裹。然後那些NPC之力順著某種奇特的路線在張七二全身上下奔走。

  如此四四十六秒後，戴明鬆開貼臉的雙腳，瞪眼大叫：「招肉從名莫里結束！肉來！」

  聲落。

  有光，照亮了溶洞本來模樣。

  張七二全身冒出黃光，滔洞的黃光。隨著時間去走，那黃光竟劇烈到了戴明連青光眼都迎接不了的地步，而不得不動用明目術去視。

  時間又走了一會兒，戴明施展出了水目金睛之術，見到一個不知從哪裡來的異常實在的張七二，融進了那神色木然的張七二體內。

  過了好一會兒，張七二臉上的木然變得生動了一些——他皺了皺鼻子、舔了舔嘴唇、眨了眨眼。

  這時，戴明頭頂上的屏幕里的右手食忽然指向了靈肉合一的張七二，傳出聲音：

  「普天之下，食來行往，熙熙攘攘。覺之喜、怒、哀、樂，皆傍色相。形形色色，覺者亦滯其中。六感牽生。茫茫乎乎，鏡花水月。於世為何?為，欲也。欲，生乎。生者莫無欲。眾生之相，塵飛雷打，風吹草動。因果現象。物像輪迴。普天之間，眾界平行。億億生命，萬萬界。」

  說完、屏幕上的白光暗去，裡面的藍天白雲翠草、猴子、右手皆不見，再復石像模樣。

  怔怔見著那忽然黑卻了的屏幕，一道甜美的聲音突然傳來戴明耳內：「任務成功，『花未開時是什麼』的答案是『沉默』。獎勵十個貢獻點。」

  聽完這話，戴明驚訝的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心，那片自己在器物虛擬世界裡承接任務和看時間的綠葉上，躺著十枚黃豆般模樣的貢獻點。

  戴明對身處在這「殭屍世界大戰」任務世界中，其實並無太大的興趣。只是打殺一些喪屍，為了生存夠三十天去完成任務。這太功利。

  但只有完成了這個任務才有領取「火影忍者」任務世界的資格。

  戴明對那任務世界裡的忍術及裡面的一些人有興趣和好奇。

  比如「火影忍者」任務世界裡的自來也，戴明想知道他為什麼要去寫小說。為什麼喜歡綱手這麼多年。為什麼相信鳴人是拯救忍者世界的預言之子？

  比如宇智波鼬，戴明想知道他殺掉宇智波一族時的心理狀態及後面潛伏曉組織的心理狀態到底是怎樣的？

  比如宇智波帶土，他想要的世界，只是有琳而已麼？

  還有大蛇丸……

  那許多人物的世界觀，戴明都想去深入探究其前因、後果、過程。戴明認為，相較貢獻點的獲取，這或許會對NPC修士的意義更大。

  張七二恢復自我意識的第一件事便是掐指運算身處這個任務世界裡的境遇。

  足足過去三十三秒後，張七二才張開雙手，滿面笑容的走去戴明身前，想要一個大大的擁抱。

  戴明平淡的把他推開，「恢復了自我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