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夢

  鍾武自認是個純粹的武者。

  雖然他被這個世界劃為了本土道家修士。

  但他一直有一個以武證道的夢想——誰都不能去隨意的踐踏他人的生命,就是這個世界的「造物主」都不行!

  昨夜,他獨自在一條溝里審問了那個外界修士,審問了很久。但始終都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所以他動用了自己的武道狠狠的揍了他一頓。

  他現在想起那個不滿意的答案還是會氣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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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來到了監獄。

  他把牢門打開,走了進去,把牢門關上。

  鍾武看著兩個蜷縮在角落的殺人犯,把身上的道袍扯掉右半邊,讓他們看見自己浮誇的胸肌和三角肌。

  他忽然想:「證道的夢想若就在眼前,自己是該先邁左腳,還是右腳?」

  他思想問題的時候,從來不會妨礙自己張開嘴去說話:「嘿,你們兩個!」

  張七二抬頭望著牛大凡,疑惑地:「他在叫我們?」

  牛大凡把自己的帽子拉了拉:「他或許只是在叫你。」

  張七二大聲地:「但他沒有叫我的名字。而且是說『你們兩個』。」

  牛大凡:「也許你聽錯了。」他站起身,看了看鐘武,又看了看仍蜷縮在角落的張七二,伸腳踢了踢,悄聲地,「起來,我們的敵人和救世主都來了。得救的或許是我。」

  鍾武把裸露的右臂曲起來,鼓起肱二頭肌:「你們猜拳,誰贏了我就獎勵他一件東西。」

  張七二好奇地站起:「你先說什麼東西。」

  鍾武瞪眼,大聲地:「你們先猜拳!」

  牛大凡把帽子從頭上拿下來,朝里看了看:「猜幾次?三局兩勝?」

  張七二轉頭望著窗上的向日葵。

  鍾武前進三步,對著張七二的耳朵大喊:「一局一勝!」

  張七二嚇了一跳,後退兩步,站在牛大凡身邊,委屈地:「又不是我問的,你朝我喊什麼?」

  鍾武瞪眼,一巴掌把牛大凡扇倒在地吐血,湊到張七二另一隻耳朵旁大喊:「快!」

  張七二委屈的把牛大凡從地上扶起,問:「你出什麼?」

  牛大凡把地上的帽子撿起來,抖了抖,又戴在頭上,沉吟了一會兒,把嘴角的血拭乾淨,抬頭望向窗上的向日葵,平靜地:「我出石頭。」

  張七二忽然伸出一隻右手,是布。


  牛大凡的右手是剪刀。

  鍾武伸出右手抓在張七二的領口上,把他拎起來,背對著向日葵,用左手抽張七二的右臉,並張嘴數數:「一、二、三……」

  數到「六」時,鍾武忽覺後面有東西要來傷害自己。他把吐出的「六」抓在手裡作刀,狠狠的往後劈去!

  牛大凡跑去張七二身邊,狠狠的扯他頭上的緊箍。張七二去撕咬牛大凡手腳上的蛇皮。

  戴明以前一直覺得自己擅長偷襲。因為他很擅長找一個人最懈怠、疏忽的一瞬間。他有時甚至覺得自己仿佛就是為了那一瞬間而活的。

  他曾成功的對二十三個同學施展過「千年殺之術」,無一失手。

  他從沒想過會失手在這裡。那個人的「六」刀揮得太快了,快到戴明根本就看不見它怎麼就把自己的肚子剖開了大半,還吐出老大一口血。

  好在戴明的反應速度也是他的驕傲——幾乎瞬間,他折身抓住張七二和牛大凡破窗飛去。

  途中,NPC之力去了許多在他肚上,作著縫縫補補的事情。

  他們來到了一片空地,戴明發現自己怎麼叫NPC之力帶著他們三人飛,也飛不起來。

  這片空地四面環屋。

  鍾武把牆捶爆而走來。

  許多穿著一身黑的獄卒持矛跑來,把三人圍住。

  「地上有陣法,限制了道氣、NPC之力、佛法、儒意的釋放。」牛大凡把帽子蓋在右手上,痛苦的渾身顫抖。

  張七二頭上的緊箍在縮緊,疼得他在地上滾叫、吐血。

  鍾武越過獄卒站在三人前,張開嘴:「外界修士?」

  戴明摸了摸已恢復如初的肚子,想把在地上慘嚎吐血的張七二扶起,但怎麼也扶不起他因為痛苦要去打滾的身子。

  他轉頭望著鍾武,嘆了口氣,張嘴:「自衛如果是錯,這世上還有什麼對呢?」

  鍾武摸著頭對那些獄卒笑:「你們看,我的夢想就在他們……身上!」

  說那個「身」字時,他動了,手裡拿了三把刀——左手一把,右手兩把;三把俱是黑色剔骨刀。刀刀要給戴明剔骨。

  戴明不願意被剔骨,施展《太玄經》中的移形換位大法四下去躲。

  待他再次想抬起一隻腳去躲一把要砍自己另一隻腳的黑色剔骨刀時。

  一道劇烈的白光從空中亮起,驟然把這個世界的黃昏拉入了晃眼的白晝!

  所有人的眼都睜不開去看這亮堂的世界。

  時間走了好一會兒,戴明忽然聽見腦內的NPC之力在呼喚自己。他把眼睜開,動用明目術望向不知何時變得燦爛、明亮萬分的夕陽上。


  在燦亮夕陽下空,戴明看見一個孤獨的身影——

  那是一個男人。面黑嘴闊,長髮披肩,著一件血色背心,黑色短褲,腳上無鞋,右手持著一把渾身是白的長劍。

  他的臉時而平淡,時而喜,時而憤怒,時而閃過悲和苦。

  那個男人望著那輪走去山的另一頭的夕陽,直望到它徹底下山,才移開目光。他的目光移向了大地之上。

  他的目光所及之處――原本用來關押外界修士的監獄建築,瞬間盡付廢墟。

  他走在廢墟里。

  他造成的廢墟里。

  「生命都去輪迴了。生命之初,其實也是一堆意志吧。是的,是意志。那麼,我們這樣做,其實也是無用的吧?」他望著廢墟,輕聲張嘴。

  他聳動著鼻子,似乎想要在這世間捕捉點什麼氣味。

  天空集聚了茂盛的烏雲。

  電閃雷鳴。

  狂風大作。

  下雨了。

  小雨。

  天上的水沒有落幾久。月光突破了雲的阻擾,灑在大地上,灑在那個站在廢墟中一動不動的男人身上。

  他站在一塊黃色的大石上,舉頭望月,面目平靜。

  「時間之前,時間之後。生命之初,生命之後。意識的自由活動,在時間內,終究是有限度的啊。」他自語,「生命最低有幾低?」

  他把眼投在前面爬起身的牛大凡,問:「最高有幾高?這個過程,是什麼呢?」

  戴明扒開身上的落石,望見這滿目廢墟,滿地殘軀紅血,一股惘然感充斥他心——這個世界怎麼了?

  「為何,我總在前進的道路上猶豫不決?」那個男人仍在自語。仿佛殺了這許多生命,於他就像踩死一堆螞蟻。

  牛大凡把自己頭上的灰色鴨舌帽拋給那個男人,平靜地張嘴:「張眼,你知不知道,苦與樂,都只是一種短暫的感覺?」

  「我們不是在追求長久的快樂麼?」那個男人忽然轉頭望向渾身顫抖的戴明,面上無喜無悲。

  「不是這樣的,生命是什麼?生命,其實,只是一種短暫的現象罷了。其實,是沒有時間的,時間只是意志分辨物質的一種工具。」牛大凡把張七二已無生命體徵的身體從石頭中扒出,面色木然。

  「那你到底要怎樣?」那個男人轉頭望向牛大凡,面色閃過一絲痛楚。

  「不是我想要怎樣,是你,你們,想要怎樣?」牛大凡徒手挖了一個坑,把張七二埋進去。


  「放我們回我們的世界,消掉我們的記憶,讓我們去苦,讓我們去樂,一切,都無所謂了!自由,我們會在我們的界限內創造我們的自由!在我們受到限制的世界裡創造自由!」那個男人忽然仰天咆哮,滿面痛苦。

  戴明把所有NPC之力都匯集在雙耳內,都阻止不了一絲那聲音進來,進來自己內心深處——

  他仿佛看見有無數魔鬼在他內心最深處跳舞!

  「不愧是另一個世界內的我啊。去吧,那個環境,融合進去,其實是恰好的。因為有輪迴在後面支撐著你們。輪迴執掌者,你們知道是誰麼?」牛大凡起身,脫掉自己的鞋,光著腳,把被壓在一塊青色巨石下的鐘武拉出來,又徒手挖了一個坑,把他埋進去。

  「誰?」那個男人停止咆哮,滿面期待,問。

  「我們自己。」說完,牛大凡抬手揮出一道光,打在忽然渾身冒黃光的戴明身上。

  ……

  戴明做了一個夢:

  【房子裡很冷。寒風透過門縫止不住的灌進來。呼嘯音似鬼嚎。

  「戴明,沒有柴了!」妻子的呼喊聲穿透呼嘯音。

  「去年的冬天已經過去了,即使很冷,也不會冷到現在的你。你知道嗎?這萬事萬物,其實都是一場短暫的幻覺,你若執著於自己的幻覺,你就是在夢裡掙扎,痛苦就會死死纏著你。」

  戴明其實無意去改變任何一個人的思想。但這個人是自己的親人,他還是會忍不住執念於想要對方獲得快樂,而不是痛苦。

  「人有禍兮旦福,總要過去的。」戴明抬頭看著昏暗的橫樑,不想再說下去了。

  「戴明!去院子裡弄點柴來!」妻子尖銳的喊叫聲。

  「一切,都是自己的抉擇。她若覺生太苦,總之就隨自己的心吧。」

  戴明起身,打開房門,迎著寒風,在院子裡抱了十數根木柴入廚房,笑著張嘴:「來了,不要叫了,你這個笨蛋。」

  不一會兒,戴明跟在端著一大盤玉米炒辣椒的妻子身後,走去女兒的房間,「若寒,起來吃飯了,是你最喜歡吃的玉米炒辣椒哦!」

  女兒沒有回答,戴明發現她的身子不再瑟瑟抖動,急忙翻過她的臉……

  菜盤摔破在地。

  女人的悽厲哭泣音響徹這寒天凍地。

  女兒咬舌自盡了。

  戴明看著妻子的哭顏,張手抱住了她,抱在了懷裡,對著她的耳,柔聲輕語:「你還記得我在水塘邊親你的時候麼?」

  妻子悽厲的哭叫著,痛苦在此時緊緊的抱住她,不願意鬆開一絲!


  突然,她掙開戴明的環抱,朝他哭喊:「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都是你!你是一個沒用的男人!自私的男人!你是魔鬼!」

  「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這一切都是你選擇。我愛你,我希望你不要痛苦,好嗎?零。」

  戴明憐愛的走近她,欲圖把她抱緊。

  她早就絕望了,雖然他一直對自己很好,但他就像一個對這個世界和這個世界上的生命無欲無求的人一般。她不能指望他去做更多一個丈夫應該做的事情。

  他看薄生命,即使是自己親生兒女的生命!他被人打了,仍笑的出口。自己被人調戲了,他竟也不以為意。他沒有上進心,一生都在種那一畝三分地,白養著那頭老牛,那隻老狗。

  他就像和尚一樣,臉上永遠只有仿佛看透一切的淡淡的表情。

  零感覺自己活在夢裡,白費了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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