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悵然若失
如果一把刀都拿不起,何談與世界斗?
戴明要拿起那把刀與糞便斗。
他把遊走在身上的三個NPC之力灌去手中的木刀里。然後開始說話:
自己:「大郎,裡面是不是有很多屎?」
二郎:「太多啦!都快爆啦!」
三郎:「快說,你要我們怎麼做!」
大郎:「讓我先吐一會兒,嘔……」
自己:「我們在生命的行進當中,總會遇到一些困難、挫折,甚至是屎的。這些屎想要拖住我們行進的步伐。我們不想讓它們拖住我們行進的步伐。那麼,怎麼辦!?」
大郎:「殺了它們!」
二郎:「度化它們!」
三郎:「和它們做朋友?」
自己:「你們還是太年輕吶。」
戴明交給它們一幅輕屎術的運行路線圖。
如此,他手中木刀變得輕盈如初。再也不會每次插入糞桶里都艱難的拔不出、拿不起。
其實戴明還有另一個備選方案。那便是趁機修煉楊過的《玄鐵劍法》。不過一則功法他已忘,要記起會有些麻煩;二則自己練《太玄經》也就一天不到。既使再天資橫溢,要把理論落實到身體上,怎麼也是需要時間的;三則自己拿著的是刀。
時間只走去了大抵半小時,戴明便把自己負責的西邊——「新華路西一」至「新華路西九」一百餘戶人家收取完了糞便。
戴明見天色仍早,也不去找大抵還未收取完糞便的張七二,持著輕盈的木刀跑去那荒草地里找高耳。
高耳果然還在那裡,戴明遠遠就見了他在一把紅色靠背椅上坐下屁股,手上拿著一把二胡拉著華國古箏名曲:《破傷風》。
戴明笑容滿面拍掌迎去:「高兄真是好雅興啊,這《破傷風》分明是古箏歡快曲子,卻被你用二胡拉出與之截然不同的痛苦意味。真不愧是高兄啊。佩服,佩服!」
二胡聲戛然而止。
高耳淚流滿面的睜眼望戴明,也不拭去面上的淚涕,痛苦張嘴:「我真的好愛她。多少年前,她讓我最後為她彈奏了一曲《破傷風》,本來確是要讓曲子帶著快樂來結束我們的關係。但我怎麼可能快樂?」
戴明把木刀插進取它時的位置上,把NPC之力收了。然後癱坐在地,仰脖望著高耳痛苦流淚的臉,問:「化糞池在哪?」
高耳怔了一下,吸了鼻涕兩泡入鼻,低眼望著那插地的木刀,下意識張嘴:「大地就是。」
戴明明白了。起身朝高耳揮了揮衣袖,轉身離去:「我去看下七二把糞便收的怎樣了。」
待戴明見到張七二的時候,他正在被兩個NPC打劫——
如果一群施暴者都制服不了,何談去戰場殺出個黃昏?
張七二確是與人打架的經驗幾乎沒有。他就像一朵誕於夢幻里的花蕾,還未盛放於現實當下。
他不甘於此。在他被兩個混混扇倒在地,朝他臉上撒尿的時候,他爆發了!
他血紅的雙眼瞪在其中一人臉上,運用那方才得到的唯一的NPC之力,切斷了那人的頭顱。
鮮血飆了另一個混混的臉上一臉,那顆仍保持著不可置信神色的頭顱滾在戴明腳下。
尖叫,瘋狂,恐懼……人遇極端恐怖事件時,其實往往來不及做太多的反應。戴明把另一個仍陷呆滯狀態的混混打昏了。
再皺眉施展火球術把斷頭屍體燒盡。扯著心境仍沒有恢復平靜的張七二帶去見高耳。
「殺了一個NPC?」高耳用自己髒兮兮的衣袖擦乾眼淚,拭去鼻涕,愕然問。
戴明點頭:「他們打劫我師弟。」
「但是這個器物虛擬世界也是有法律的。根據華國刑法第一條:殺人者死。你就是NPC修士也不能逃脫法律的制裁。」高耳摸著自己陷入愁苦的臉,給出一個建議:「秦、齊、燕、趙、魏、韓六國刑法第一條是殺人者守衛邊疆。最重要的是,你殺華國人,與別國無干。你去了別國,就是自由且無罪的了。」
張七二心裡不停的告誡自己去無所謂。一個NPC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
一個生命,如果連面對強暴都不敢去反抗,那還配去作一個生命麼!?儘早跑去別的生命嘴裡,去作食物罷!
但第一次殺人,他的身體仍在止不住的顫抖,心,也在抽搐,連呼吸,亦是沉重。
一個曾經活生生的NPC,在自己手上死去了……自己的手,已是一隻殺人的手了。
戴明嘆氣望天上熱烈的太陽,張嘴說話:「挑糞我以為並不是一件好事。一般只有好事才多磨。但現在看來,挑糞原來不是一件壞事啊。七二,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就是我遇到這種事情——可能我仍然會笑著臉讓他們去撒尿——但我很欣賞你敢於遵循自己的心。以後逃亡在外,有什麼需要幫助的,隨時用綠葉call我。」
「那我現在就走嗎?」張七二顫抖著把那把沉重的劍插在它原先位置,茫然問。
「高兄,其實我覺得我七二師弟也不用逃亡國外的。我把他殺的那個人用火球術燒的一乾二淨了。這世界也沒有攝像頭,只是有個目擊者,也被我打昏了。現在我糾結。」戴明拿過高耳手裡的二胡,一邊拉著《二泉映月》,一邊平靜的隨著二胡悲傷的音調陳述著,像唱歌。
「糾結要不要去殺人滅口?」高耳的右手撫在自己肚上打順時圈,愁苦問。
一曲拉罷,戴明把二胡還給高耳,拉著張七二走了。臨走時,戴明笑著問仍一臉愁苦的高耳:「高兄,我們兩個現在回去,你不會擔心我們把你家給偷了吧?」
高耳勉強去笑:「貢獻點和銅錢都在我身上,我家裡的物件,你們全拿走都不要緊。哈……哈……」
兩人飛奔回高耳家中。
「七二,你用綠葉試試看能不能把這些秘籍收起來。」戴明指著自己床上的武功秘籍和張七二床上的兵家經典。喘著粗氣說完,又快速往冰箱去走。
張七二疑惑的拿出那片認定身份和噴吐秘籍的綠葉,嘗試運用NPC之力去書籍上,帶著書籍往綠葉上飛。果然,書籍挨著綠葉的當下就不見了。
戴明見此,大叫:「七二,把NPC之力放在綠葉上,然後那些秘籍直接丟進去。這樣更快!」說完這話,他已把冰箱裡的吃食搬空了三分之一。
兩分鐘後。戴明坐在電腦前花了五分鐘寫了一封留給高耳的信:
【多年以前的曾經,我也深愛過一個女孩。但是,她最終還是離開了我。以前,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直到今天我看見你拉二胡痛哭的模樣,我才忽然明白了——她愛的,或許並不是我英俊的面龐、幽默的性格、善良的心靈、強大的荷爾蒙,而是我愛她的一顆心。
但那顆愛她的心,其實歸根結底,全在於她如何主觀的去看。與客觀的我其實全然沒有一絲干係。
高兄,超脫你的「仁」吧,不要再去為離你而去的她傷悲。去走進「義」里,請為你兩個朋友的不離而別奉上祝福~
你的朋友:戴明、張七二留。後會有期——「一個代表友誼的笑臉」;對了!欠你的一個貢獻點和三枚銅錢我是一定會還的,大約在冬季。還有!冰箱裡的食物我只借走了一半,你也折算成銅錢讓我來還吧。】
兩人沉默的走去路上——明天不用早起去用刀劍插糞,前路仿佛又變得撲朔迷離的美。
「不要問,我們去『NPC之家』問問有沒有適合我們NPC修士去領取的任務。」戴明拿著高耳「贈送」的地圖,很快就來到位於城東的「NPC之家」——它處於一片長滿荷花的池塘的中間——是一座名叫「NPC之家」的亭子。
只有一層,四面漏風——就是一個只占地四五個平方的普通木造亭子,中間有座方石桌,圍著四個圓石凳;四根圓木亭柱連接處有長方木板,可以坐屁股。
亭子裡此時正坐滿了人、充滿了喧囂。有拉二胡的、吹嗩吶的、下圍棋的、下象棋的、打牌的、說書的——那說書人以金雞獨立之姿站在亭子屋瓦頂端。
戴明望其臉而驚訝,說書人竟是那女道士李可!
她居高臨下,顯然也早早見了戴明。
她看見那個昨日見過的男子仰頭一直望自己。她把自己一直張開說書的嘴合閉,臉上的快樂作了平靜——她此時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如果緣分是一對男女在兩天內不同的地方相遇,那麼,這意味著什麼?
她不願去想那麼多。她只願去看會發生什麼。
所以她從亭子上跳在了戴明面前,張嘴問:「你不是挑糞去了麼?」
戴明從未想過她會跳下來與自己說話,但這並不妨礙他望著她美麗的眼進行回話:「誒,挑了半天就失業了。」
似乎話題就快如此中斷,戴明不願舍美,張嘴問:「你怎麼又來這裡說書了?」
「覺得這裡環境挺好,就來這裡了。你呢?怎麼失業的?」周圍太喧囂,問完此話後,她就把戴明拉去了亭子旁的木橋荷花邊。
「啊,我師弟在挑糞路上被兩個NPC打劫。作為修士,他自然會反抗,失手殺了其中一個NPC,所以他要去逃亡了。我作為他的師兄,不可能丟下他一個人去逃亡,所以我就失業了。」戴明的眼一直沒有離開過李可的臉——美麗的,從來是那麼吸引人眼,讓人捨不得離開。
張七二從後面走來插嘴:「明哥,我不是失手,我是有意要殺他。」
李可轉頭望了張七二一眼,見是平生第一次見,便失了興趣,再把美眼投在戴明平靜的臉上:「那你們以後有何打算?是要逃往國外躲避華國NPC官府的通緝追捕,還是轉業去做土匪強盜?」
戴明擺手笑語:「我們從來不去作打算的。路在前頭,我們就走路。路在後面,那我們也去走路。」
李可忽然蹙起自己略濃的眉,美眼瞪圓了,語氣也冷了:「自以為是的傢伙。你這種不會為未來作準備的人,誰會願意嫁給你!?」
說完,她已判了戴明死刑。朝天猛然嬌喝一聲,轉頭又是瞪了戴明一眼,飛空離走。
戴明怔怔的望著她消失不見的身影,只覺天旋地轉——自己剛才錯過了甚麼?這麼一個美麗女道士,竟曾經有那麼短短几分鐘把自己視作她未來的男人去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