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士之志

  「戴兄，你說那道士名孔方？蒙面和尚名悟實？NPC老頭穿著一身髒兮兮的黑色長衫？」

  高耳接過戴明手裡的挑糞路線圖，拿回給戴明握在左手護身的銅錢。聽戴明說完遭遇詳情，不再笑，從吊床上震驚跳下，張嘴問。

  戴明探了探躺在床上沉睡不醒的張七二的鼻息，確認他還活著，鬆了口氣。然後看著高耳臉上的震驚，張嘴：「嗯啊，你怎麼了？」

  高耳揚了揚手上方才自己新畫的挑糞路線圖，長嘆一口氣，臉作憂愁：「孔方乃說書女道士李可的心上人，也是她在飛天觀的師兄。悟實就是那個度化了原本給城西文化區新華街兩百餘戶人家挑糞的NPC的和尚。而那個老人，想必就是那個被度化的NPC了。」

  戴明愕然，覺得這個世界是不是太小。

  「這個器物虛擬世界不小了。足有九百多萬平方公里之大，與現實中的華國面積相仿。」高耳似看出戴明的疑惑，為其解答。

  戴明再次愕然，好奇問：「這個世界的地圖呢？你有沒有？」

  「洪州城裡的『莫名其妙』、『道法自然』、『空空如也』、『NPC之家』這四個領取任務地方都會有這個世界的地圖售賣，不過需要一枚銅錢。」高耳把自己新畫的挑糞路線圖塞到戴明手上，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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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明還是愕然，看了看手上的挑糞路線圖，再仰頭望著高耳，張嘴：「你的意思是明天就我一個人去挑糞？」

  高耳又作一臉憂愁：「明日有個同道約我去龐山賞景，我很早就答應過他。戴兄，你說，我能去做個失信之人麼？」

  戴明自然是笑。不管歡喜與憤怒或憂愁、痛苦，戴明從來是報以笑。他笑著站起，再次走到躺著的張七二身旁，又探了探其鼻息，感覺有氣後，笑得更歡，張嘴：「儒家修士最講信了，自然是不能去失信的。但有兩事還是要先麻煩高兄。」

  高耳見戴明這樣也不發怒，覺得果然年輕就是好啊。提著的心放下，心裡愉快，面上仍憂愁的張嘴：「戴兄儘管說。只要我高耳能做到的，絕不推辭！咱兩……」說著，他瞥了戴明身後躺著不醒的張七二一眼，又張嘴：「咱三人能在這悲苦世界相逢、吃喝拉撒睡做任務都一起，本就是莫大的緣分！」

  戴明擺手，讓其讓自己先說：「這個世界的地圖，我覺得還是要再欠高兄一枚銅錢，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便是我覺得貢獻點我也得要欠高兄一個了，我想讓我這師弟醒來陪我明天一起去挑糞。不然我怕自己一人挑不完，誤了那八個貢獻點的事就不好了。」

  高耳二話不說，前步抓起戴明的右手就放在自己的右手上一拍，認真張嘴：「戴兄的事就是我高某人的事。咱就這麼一言為定了！」

  擊完掌，從懷裡拿出一張名片大小的地圖交給戴明左手，又從領口一根長繩末端吊著的一塊「葫蘆娃」木墜中，掏出一顆黃豆般模樣的豆子交給戴明另一隻右手，再張嘴：「只希望戴兄日後發達了，不要忘了我這個身處微末的大哥啊！」

  戴明笑，低頭瞧了瞧左手上幾乎是手繪胡亂的畫的地圖一眼，抽搐了一下眼角，再看向自己右手那顆與黃豆幾乎無異的豆子，張嘴：「這豆就是貢獻點？」

  高耳後退幾步，覺得今日曆經太多事務，有些乏了，坐去自己床上望池塘表面漂浮著五六片不似真的的翠綠荷葉，點了點頭。

  見高耳點頭，戴明低頭想了想，又問：「高兄，咱捋一捋關於這貢獻點的用處。一：兌換靈丹妙藥、靈器、符籙和功法；二：你們儒釋道三家修士集齊5000個才能出得這器物虛擬世界；三：抵消不是靠自己的力量進來的修士被這個世界排斥，且一月需要服用一個。除此外可還有別的用處麼？你知道的，那悟實和尚今晚打劫我，就是要打劫我的貢獻點。」

  高耳看了會荷葉，覺疲累更重，仰躺床上，嘴裡發出輕輕的聲音：「啊，貢獻點還可以用來修煉。佛家修士吃了，可以開悟一分鐘。道家修士吃了，可以明心一分鐘。儒家修士吃了，可以知天命一分鐘。NPC修士吃了，可以增加勾引NPC之力的力量一分鐘。吃的愈多，可以累積時限。我就吃過一個，感覺那天命也沒有什麼可去知道的。」

  外面雖夜，這茅屋裡頭卻還是灰色的天，那輪散發著淡淡無溫的虛幻太陽一直掛在天邊不動。

  聽到這裡，戴明仰頭看了看那虛幻的太陽。拿著貢獻點走到沉睡的張七二身旁，想著掰開他的嘴塞進去，忽覺不妥。轉頭又向閉上眼要睏覺的高耳，輕聲張嘴：「高兄，高兄。那貢獻點是直接用嘴巴去吃麼？」

  高耳猛的睜開眼，坐起身子，望了望戴明，又看了看張七二，茫然問：「你說什麼？」

  戴明又問了一遍。

  「噢！不是，不能用嘴巴去吃。這又不是吃食，怎麼能用嘴巴去吃呢。這個貢獻點要放進鼻子裡，讓他去吸貢獻點裡面的力量到身體裡去。」

  高耳說著，打著哈欠搖了搖頭，從床上下來，把身上髒破不知原本何色的咖灰色長衫給脫了，隨手丟在床邊地上，露出裡面一件白色背心、粉色內褲。然後俯在地上開始做伏地挺身，嘴裡還念著：「1、2、3、4……」

  望著這辣眼一幕，戴明不再遲疑，把貢獻點塞進張七二的左鼻孔內。

  守在一旁靜待高耳數到258時，戴明終於見到張七二秀氣的眉皺了一皺，淡薄的唇抿了一抿，單眼皮包裹的眼珠動了一動。高耳數到327時，他終是把眼睜了，看向了自己。

  戴明笑了，張七二不再茫然，起身張嘴：「戴哥？」

  ……

  兩人看了眼在地上做著仰臥起坐的高耳。戴明說完目前的處境，讓張七二先選擇身份。

  既然戴明選了俠客，已有了這麼多武功秘籍，張七二自是不會再去選俠客。沉吟了半晌，忽然眼中一亮，點在手中那片不知何植的巴掌大的綠色樹葉上的「H：士兵」上。

  不一會兒，綠葉葉脈頂端兀然噴出一部部書籍出來：《孫子兵法》、《孫臏兵法》、《吳子》、《六韜》、《尉繚子》、《司馬法》、《太白陰經》、《虎鈐經》、《紀效新書》、《練兵實紀》……

  看著那些凡俗書籍，戴明愕然，張嘴：「七二，我們擇了身份可是要去做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的。我是俠客，自是無牽無掛。你選了士兵，怕是要去兵營報到了。」

  果然，張七二手上的綠葉葉面閃出一行漂亮的行楷簡體字：三月後，手持綠葉去往洪州義安縣白奇座下李子欣伍長處報到。

  張七二聽完戴明講述了這個世界的種種神奇，又一齊看了那張名片大小的世界地圖——

  這個器物虛擬世界有七個國家：華國、秦國、齊國、燕國、趙國、魏國、韓國；這七國緊挨一起，最北是趙國，毗鄰三萬穹山。最西是秦國，毗鄰八千厄水。最南是華國，毗鄰怪奇沙漠。最東是燕國，毗鄰恐怖之海。

  如此，他自是點燃了深藏於心的雄心壯志！

  張七二自小就對戰場興趣莫大。常恨生不逢時，不能去戰場殺敵。他以前常玩戰爭類的遊戲彌補心中的遺憾。如：《殺出個黃昏》、《匕首在天》、《一發入肉》、《放開那個高手，讓我來！》……

  如今有了這般多武功秘籍，又有兵法，再以自己NPC修士的底子，在戰場上獲取貢獻點肯定比窩在這城中挑大糞更有前途。

  他還勸說戴明作為俠客，也可轉業去做士兵。兩人聯手之下，天下之大，大可盡數取來！

  戴明拍了拍張七二興奮的臉，笑著張嘴：「既然你有此大志，我肯定不會去攔你。看地圖，去那義安縣也不過三日腳程。這三個月你除了前兩個月要幫我挑糞外，這些武功秘籍、兵法，當然，還有你的NPC之力的恢復，可盡要去學、做了。」

  想了想，戴明看著張七二兀自興奮的臉，臉色變得格外平靜，眼睛也格外明亮，語氣沉重：「但不要忘了，我們是NPC修士。這裡的一切都是假的。遊戲可以，不要沉淪。遇事冷靜，惟靜可致遠。凡事三思，惟思可手起刀落，自己還活下去。」

  見張七二興奮拿起一部散落自己床上的《九陽真經》去看，只敷衍的朝自己點了點頭。戴明微微一笑，不再說什麼。

  轉頭看著高耳在做深蹲，嘴裡念著「987、988……」，戴明也是報以一笑。他走去吊床，拿起放在懷內的《太玄經》重新去看。

  若之前看時一樣，戴明每看一條蝌蚪便身體生出相應的反應。待看完通篇後，登覺神清氣爽，不但體力旺盛，連腦子也加倍靈敏起來。

  一點睡意也無。

  他走去冰箱拿出兩根油條，酒櫃取出一瓶六糧液，獨自坐在綠色吊床上。

  一口油條，一口酒。

  戴明望了頭頂那虛幻的太陽、有五六片翠綠荷葉漂浮的池塘、已沉睡且此起彼伏打著呼嚕的二人、一動不動的冰箱、電腦顯示器、酒櫃、書架、白楊，灰濛濛的四面。

  心裡格外平靜。

  平靜以致有NPC之力再來他腦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