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我騙你的
午夜12點,醫院。
一間充斥著消毒水氣味的精神科室內病人與醫生正面面相覷。
「成小姐,現在我會詢問你一些問題,從而更好的判斷你現在的病情,放輕鬆些成小姐。」
坐在桌子另一側的女人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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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室內慘白的燈光打在了中年醫生的白色口罩與白大褂上,看著有些晃眼。
「聽說你早年就父母離異了對嗎?」
「他們沒有離異。」
「你父母的感情並沒有破裂嗎?」
「破裂了。」
中年醫生停頓了片刻,再次有些遲疑的問道……
「是因為不想讓家庭也破裂嗎?」
「家庭也破裂了……」
女人的回答很乾脆,聽不出太多的感情。
這也再次讓中年醫生感到有些疑惑了,隨即他有些好奇的開口說道:「既然你父母並沒有離異,那為什麼你的家庭還是會破裂。」
「因為我是個孤兒……」
「原因是一場車禍。」
「……」
科室內的燈光逐漸變得昏暗,窗外夜色正是濃郁。
中年醫生左手食指輕扣桌面,右手握筆在病歷報告上面寫寫勾勾。
「咳咳……那我們開始第二個問題,你是否記仇,或因為一些小事對某個人懷恨在心。」
中年醫生輕咳了幾聲,緩解了上個問題的尷尬,隨即問出了下一個問題。
女人微笑:「我不記仇。」
「第三個問題,成女士你認為自己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中年醫生點了點頭,繼續問出了下面一個問題。
「樂觀開朗且善良。」
「成女士,你臉上的血……」
「怎麼了?醫生?」
「呃,沒什麼……」
中年醫生撇了一眼女人那張還算精緻的臉頰以及上面那還未乾枯的血跡後再次埋頭在病歷報告上寫著什麼。
「成女士,假設你投訴了一位送外賣的外賣員,他威脅說要尋著你的外賣地址報復你,你會怎麼做。」
「我會報警。」
女人的回答合乎邏輯,也合乎情理,但中年醫生依舊抬頭看了女人一眼,並開口追問道:「隨後等待警察的到來嗎?」
「是的,我會十分忐忑不安的等待著警察的到來。」
中年醫生的眼皮微微跳動了一下,目光向著左手邊的一疊文件上瞟去。
不算整潔的辦公桌上有些凌亂的堆疊著一些文件以及紙張,而中年醫生目光的交匯處則擺放著一張照片。
照片內的主角是一名穿著外賣員制服的男子,他趴在冰冷的地板上一睡不醒,而在照片的邊緣位置則可以看到一個女人正饒有興趣的在欣賞對方的睡姿。
照片中女人的模樣與現在坐在精神科室內的女子如出一轍。
……
……
「下一個問題,你的名字是?」
「成實,老實的實。」
「年齡?」
「20。」
「性別?」
「女。」
科室內的燈光在此刻忽明忽暗地閃爍了起來,穿著白大褂戴著白口罩的醫生的臉色看起來十分的憔悴。
「最後一個問題,你經常說慌嗎?」
醫生的臉色在這一刻已然變成了一種不正常的慘白色,他有些焦急的詢問著眼前的女人讓其回答自己的最後一個問題。
「我不擅長說謊,倒是醫生你,經常說謊嗎?」
科室內的燈光在這一刻完全徹底的熄滅了,只有窗戶外零星點點的月光還能將一絲一毫的光亮灑入醫院的房間內,勉強可以看清周圍一些物品的輪廓。
「我也不太擅長說謊。」
「看出來了。」
在一瞬間陷入黑暗之中的科室內醫生聲音沙啞的回答著病患的問題,很顯然他並不知道會停電。
隨即,科室內陷入了死寂一片。
不過這突如其來的寂靜也只持續了幾秒鐘的時間,一道女聲便開口問道:「你們醫院是欠交電費了嗎?」
中年醫生:「……」
黑暗之中的科室內能見度並不高,中年醫生顯然並沒有預料到這種情況,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哐鐺!」
可就在這時,一聲金屬聲與地面接觸的巨響瞬間將中年醫生的目光吸引而去。
儘管科室內還是非常的昏暗,但他還是看清了地面上的物件,那是一柄消防斧,似乎是樓道口和滅火器放在一起的那把……
按理說消防斧不應該和滅火器放在一起,但是這個醫院就是這麼幹了……
女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離開了原來所坐著的位置,來到了科室門口。
「成……小姐,你這是想要幹什麼?」中年醫生的聲音依舊沙啞無比。
「方才我嘗試了一下,發現這間科室的大門打不開。」
「所以?」
「嘭!」
巨大的聲響頓時從科室大門口傳來,中年醫生雙手顫抖且心驚肉跳的看著黑暗之中女人那模糊的身影。
對方的身形很是高挑,握斧劈砍大門的動作極為的熟練利落……
科室辦公桌上,一張病例報告單就這麼直挺挺的躺在那。
【患者:成實】
【年齡:20】
【性別:女】
陽性反應均已到達可以使用藥物控制治療的階段,家庭情況為父母死於車禍的孤兒,有較為嚴重的暴力傾向,30%問題答案有輕微說謊的嫌疑……
「嘭!嘭!嘭嘭!」
鐵斧劈砍門板的巨大噪音在醫院空曠的走廊中迴蕩著,仿佛是惡鬼催命的敲門聲,一聲又一聲。
也就在此時,伴隨著又一聲巨響,科室的大門就這麼硬生生的被那女人給砍開了。
「醫生,我們還是先從醫院裡出去吧。」
皎潔的月光透過醫院的玻璃窗戶照出一片朦朧的白色,女人一腳將搖搖欲墜的大門徹底踢開,拖著一柄消防斧就這麼走到了外面的走廊之上。
斧頭金屬頭的部分與地面接觸摩擦發出的刺耳聲響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之中可以聽的異常清晰。
中年醫生還是有些無法接受剛剛發生的一切,醫院停電,自己的患者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了一柄消防斧,然後框框砸門。
樂觀開朗且善良……
中年醫生的腦海中浮現出自己問女人認為自己是一個怎麼樣的人時對方的回答。
樂觀開朗善良?!誰家好人看個病還把醫院的消防斧給順走藏在身上啊?
「醫生,你不想去外面看看發生什麼了嗎?」
女人的聲音在門口傳來,中年醫生在昏暗辦公桌前思索了片刻後,還是決定起身看看醫院到底發生了什麼。
中年醫生邁著沉重的步子向著已經被完全破壞的科室大門口走去,他的臉色倒是沒之前那麼的慘白了。
可能是長時間久坐的緣故,中年醫生站起身後感覺到自己的頭部有些隱隱作痛,他快步離開了昏暗的科室,來到了同樣能見度並不高的醫院走廊。
醫院就算停電了但是樓梯走廊上安裝的逃生出口提示燈牌卻並沒有熄滅,綠油油的燈光打在醫院蒼白冰冷的地面上顯得格外的陰森可怖。
「我們接下來該去哪?」
中年醫生很自然的扶頭詢問著女人的意見,連他自己都有些詫異為什麼他要詢問對方的意見,明明他才是這裡的醫生。
女人看了一眼不遠處完全陷入綠光之中的逃生通道開口回答道:「下樓。」
醫院走廊內空無一人,按理說就算停電也應該看見忙碌的醫生與護士,但中年醫生的頭疼還是沒有得到緩解,也沒有心情去思考這些。
只見女人單手拎起垂立在地面上的消防斧,向著逃生樓梯的方向跑去。
中年醫生緊隨其後的跟上了對方,樓梯內的光線就只有指示牌的燈光,而手機也因為出來的實在太過於匆忙竟然被他遺忘在了辦公室的柜子內。
到達台階前時女人終於放緩了一些腳步,但是中年醫生與對方依舊保持著一個不近的距離。
嘈雜的鞋跟敲擊樓梯的腳步聲在樓梯間內由近到遠的擴散開來,中年醫生的心底也在此時此刻湧起了一股強烈的緊張感,他不由自主的加快了下樓的步伐,但是女人依舊比他快一層,當他來到下一層時女人也以極為快的速度進入了更下一層。
陰暗泛著綠光的樓梯間內逼仄無比,頭疼讓中年醫生心中的焦慮不安進一步放大,就仿佛背後有死神在追逐著他一樣,而他能做到的就只有在前面瘋狂的奔跑,跟著女人一起逃出生天!
「噗嗤!」
樓下傳來了什麼東西被利器給砍倒的聲音,而女人的腳步聲也在這個時候有著明顯的一滯,但是很快腳步聲又再次響起向著更為樓下的樓層跑去。
「她加快了速度?!剛剛那是什麼聲音?」
中年醫生的冷汗已經將他衣衫打濕,剛剛樓下傳來的聲音讓他尤為的在意。
而當他來到下一層時女人早已沒了蹤影,這一層的樓梯間大門與前兩層不同,這一層的大門是完全敞開著的,一眼便能望見門外那黑漆漆的科室走廊。
「地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就在剛剛被拖動的痕跡。」中年醫生簡單的觀察了幾眼,不由打了個哆嗦,他沒有勇氣繼續深入探究下去,快步轉身離開了這一層。
輕揉依舊疼痛的太陽穴,中年醫生心中的疑惑也更為的深了。
這座醫院究竟發生了什麼?
女人依舊在拼命的往樓下跑去,中年醫生也有些吃力的榨幹著自己的體力跟隨著下樓,他們所在科室的樓層並不低,中年醫生估算應該還有幾層才能到達一樓。
中年醫生能聽的出來女人的腳步聲越來越急促,對方看來似乎是快要到達一樓了。
一想到這中年醫生也只覺得一陣異常鑽心的疼痛從腦海中傳來,但他依舊還是扶額快速下樓。
我這是怎麼了?……愈演愈烈的頭疼讓他的速度遠遠比不上那名跑在她前頭的女子,而中年醫生那之前恢復了一些的臉色也在這個時候變得逐漸蒼白。
伴隨著那名自稱成實的女子的鞋面接觸到平地,逃生樓梯來到了一樓的樓梯口。
一樓的樓梯間大門並沒有關閉,成姓女人就這麼堂而皇之的扛著一把消防斧出現在了醫院寬闊的大廳內。
但是奇怪的是,陷入漆黑的醫院大廳內一點聲音都沒有,更別說能否看見值夜的醫生護士或者其他患者了。
但女子見到這詭異的一幕竟顯得一點也不害怕,她就這麼單手握著消防斧,大步向著大廳大門走去,仿佛是一名即將出院的患者一樣從容。
而在這時,一直緊隨著跟在女人後面逃下來的中年醫生也赫然出現在了一樓的樓梯間門口,對方身上穿著白大褂,戴著白口罩,看不清具體的臉。
「噠,噠,噠!」
中年醫生穿著一雙黑色的皮鞋,而皮鞋發出了一連串的清晰腳步聲,預示著對方已經來到了醫院一樓的大廳。
女人前進的腳步略微一頓,她也聽到了中年醫生來到一樓的腳步聲,一抹淡淡的的笑意卻出現在她的嘴角。
「醫生,看來你真的不擅長撒謊。」
空曠的一樓大廳內,女人的聲音再度響起。
中年醫生的用著沙啞聲音回道:「我沒有對你說謊,只是之前無法想起來一些事情。」
女人轉過身饒有趣味的笑道:「那讓我猜猜是什麼事情?」
「是不是醫生你其實早就已經死了?」
中年醫生:「……」
「我就說這場恐怖的晝夜遊戲怎麼可能就只有4樓那麼一個怪物,看來醫生你就是這次遊戲裡的最大BOSS了吧?」
女人單手握著消防斧,而斧子上似乎還沾染著什麼不明的液體。
「你很聰明,你的猜測都是正確的。」
中年醫生被口罩遮掩下的臉色越來越慘白,而他的聲音也愈發的沙啞怪異。
「但是很可惜,你要留在這家醫院和我作伴了。」
中年醫生已經在此時此刻停止了自己前進的腳步,他已經恢復了自己全部的記憶,他永遠都無法離開這座醫院。
「成小姐,還記得我之前問你的幾個問題嗎?」醫生站在女人的對面,不緊不慢的開口問道。
「記得。」
「裡面有三個特定問題,你只要其中一個回答了實話就會被醫院強大的詛咒徹底留在這裡!」
而當中年醫生這句話出口時,他明顯得能感覺到眼前那個一直看起來還算鎮定的女人慌了。
果然對方隨即便急躁的開口道:「是哪三個特定問題!?」
「名字,年齡和性別。」
中年醫生用著與之前已經完全不同的怪異的語調從黑暗中緩緩開口答道,一股強烈的惡意也隨即從黑暗中襲來。
「你前面問一大堆其他的廢話原來是想在後面陰我!?」女人的聲音帶著一股子怒意,不甘和絕望。
「哈哈哈哈!沒錯,你就永遠的留下來吧!」
仿佛是結局已定,中年醫生瘋狂的大笑著,醫院內的餘光映照在他慘白的身軀之上,露出了其背後猙獰可怖的死亡深淵。
「我不想死,我還不能死在這裡!」女人猶如已經失去了最後的理智,她沒有去管身後大笑的白卦醫生,而是大喊著向著醫院大門口狂奔而去。
「一切都是徒勞的……」中年醫生眯著自己那雙充滿血絲的眼睛,有些戲虐的就這麼站在原地看著已經神智不清的女人,凝視著她最後的掙扎,再到絕望的一瞬間。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借著淡綠的燈光在大廳間隙時灑下的光影,充斥著消毒水氣味的醫院內病人與醫生面目可憎。
「別再掙扎了!接受現……」
但是中年醫生的最後一個實字還沒說出口就戛然而止了,他臉上猙獰的表情也在一瞬之間凝固了,旋即變成了愕然與不解……
因為他看見了令他覺得不可置信的一幕!
提著消防斧的女人向著醫院大門口狂奔而去,而就在她即將跨過大門口時,一切惶恐慌亂的神情都在瞬間消逝殆盡,只留下了一抹狡黠的微笑。
女人一腳踏出醫院的大門,醫院的詛咒並沒有被觸發。
皎潔的月光灑下銀暉色的光斑,完美的勾勒出了成實,不,應該是齊乍高挑的身影,黑色的長髮隨著午夜的晚風在醫院大門口歡快悅動,空氣中瀰漫著謊言的奏章……
在月光乃至星光的映輝交錯之下,齊乍側首回望,臉頰上幾條還未完全乾枯的血痕尤為明顯,隨即莞爾一笑道……
「我騙你的,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