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死
沒有人知道,眼前的書生是怎麼在這樣的情景之下,還將話說的如此不緊不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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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就像是老李曾經說的那樣,許仙天然的就能給予他人一種安全感,再加上此刻他的語氣格外沉穩,所以周圍的守衛也全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通風......」
見沒人動,許仙再次開口道。
最靠近門帘的那名守衛這才緩過神來,望了一眼秦榆,看著對方雙眉緊蹙,但終究還是點了點頭之後,這才扯開了厚實的簾幕。
晨間的風灌入帳篷,稍微驅散了一些溫熱的氣息,凌亂散在地上的木炭綻起了一絲餘燼。
書生滿意的點了點頭,似乎只要這些人能做到這種程度,就已經足夠了似的。
緊接著,他緩緩的伸出了手......
伸進了老者胸前血淋淋的空洞之中。
咕嘰~咕嘰~
指尖擠開了纏繞在一起的血管,暴露了幾個時辰的臟器已經有些發乾,上面糊著一層黏膩的體液,濕漉漉的,讓人不論是聽著,還是看著,都渾身泛起了一層細小的疙瘩。
所以秦榆幾乎是不受控制往前垮出了一步,下意識的想要衝過去把那個年輕郎中拽開,讓他離自己的師傅遠點。
那傷口實在是太脆弱了,脆弱到稍有不慎便會危及性命,那些殘破的臟器讓所有人都不敢觸碰老人,甚至不敢為其更衣擦汗,生怕一丁點的風吹草動,就會讓一位修行者死於當場。
可就是這樣的一副瀕臨死去的軀體,那年輕醫者竟然不管不顧的直接將手插入了對方的胸膛!
好在秦榆只是跨出了那一步,就猛地停下,內心中的荒唐與理智不知道激烈的交鋒了多少次:
「小心......小心......」
她用近乎於顫抖的語氣說道,生怕打擾到對方。
然許仙沒有理睬秦榆,更沒有理睬周遭發出了一陣陣倒吸涼氣的聲音,他專注的感受著皮膚與老人血管臟器的碰觸,緩緩的沿著脊椎摸索著向上探去,最終,在肺葉之間找到了那根因為彈性,早就縮向了喉嚨的氣管,扣著那觸感滑膩的斷面,將其一點點的扯了回來。
整個帳篷里都安靜了,就算是在戰場上見慣了廝殺和鮮血的軍人,也被這詭異的一幕驚得屏住了呼吸。
他們見過各種各樣的人,身上帶著各種各樣嚴重的傷,自然也見過醫者與死亡之間的搏命較量,更見過天樞處醫者催動天地元氣,以及用靈泉仙草修復傷情的神跡場景。
但是,沒有任何一個人見過許仙這樣毛骨悚然的治療方式。
他們甚至無法理解,到底是什麼樣的經歷和思維,才能想出這樣的手段去挽救一個人的生命?
所以沒有人敢發出任何的聲音,只能看著那小鎮郎中將一根慘白中黏連著血絲的氣管生硬的插入了斷裂的肺門,然後用力的彎曲著那肺葉的角度,以便防止那彈性十足的氣管再次滑脫出來。
甚至有人在懷疑,這樣血腥乃至於殘酷的方法,到底是在殺人,還是在救人?
可就在許仙的手鬆開肺葉的那一刻!
突然的......屏息打坐的老人猛地顫抖了一下,繼而所有人都看到那表面已經顯得乾癟的肺葉驟然舒張,與此同時,老人一直緊閉的唇齒猛然間張開,一股巨大的呼吸聲從其喉嚨灌入,帶著無數鮮血堆積在氣管之中的氣泡聲,咕嚕咕嚕的怪異到了極點;繼而又是一陣源自於肺底的猛烈壓縮,大量的粘稠痰血極具衝擊力的壓縮進入了喉間,老人身子依舊未動,然而黑紅色的鮮血開始隨著呼吸不停的從嘴角湧出,越來越多,越來越濃,直到把花白的鬍子染得鮮血淋漓,猙獰可怕。
就這麼幾息之後,盤坐的老人哪還有平時仙風道骨的模樣,反而更像是一個沐浴在血池之中的恐怖惡鬼。
但是,他的呼吸在一開始的刺耳嘯鳴之後,開始一點點的趨近於平穩,而那一直緊緊皺著的雙眉間,竟然漸漸舒展來開。
這細微的變化,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呆住了,他們驚訝於那書生血腥的手段和這一幕畫面帶來的巨大衝擊力,更加驚訝於這樣聞所未聞的治療方式竟然真的有了效果。
不過更令他們驚駭的還在後面,只見在那老人的呼吸重新建立起來之後,眼前的醫者竟然將手緩緩的調轉了方向,探入了那血色洞口深處的下層......在手腕與肋骨之間狹小的縫隙間,有人不敢置信的,看到了那隻手竟然一把握住了老人的心臟!
然後,就那麼粗暴的。
猛地攥了一下。
這一個突然的動作讓所有人的的心臟都跟著一瞬間的抽動!
那可是心臟啊!
就算是無所不能的神靈,在創造萬千生命的時候,都不得不用堅實的甲殼和骨骼將其小心翼翼的保護起來,誰又曾見過有人如此粗暴的攥著一顆活人的心臟肆意揉捏。
看到如此情形的人,渾身的肌肉都在繃緊著,但是卻沒有人敢於動彈,那只在鮮紅血肉之間的手,此時要比那些妖鬼更能給人以壓迫感。
只能看著那醫者一下又一下的擠壓著那顆心,越來越用力,有時候甚至能看到充滿彈性的心頭肉在那白皙的指縫之間被捏出了幾乎要爆開的輪廓。
而在這樣一個令人頭皮發麻的寂靜之中......
「你能聽得見,對吧。」許仙平靜的開口道:
「你的心臟已經停了,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辦到的,竟然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維持血流的運轉。
但不管是真氣還是什麼別的東西,你現在得停下......
把這顆心臟交給我!
我能救活你。」
他距離老者很近,那些話輕聲細語,然而聽著卻像是索命的呢喃。
自從老者受傷至今,他便利用那一身修護住這最後的氣血,不然早就死了。
然而此時此刻,那書生竟然慫恿著老人將這縷真元散去......
那和殺人有什麼區別!
秦榆的雙眼之中凝著血絲,她有些受不了了,如果說剛才的一切都還在她能夠承受的範圍之內,那麼現在許仙讓自己的師傅停止真氣的運行,是她根本無法接受的。
因為她很清楚,當真氣散去的那一刻,老人的生命就將徹底終結。
所以她終於控制不住的快速衝到了許仙身前,伸出了手就想要將其扯開。
然......
「如果這時候我鬆手,你師父就一點希望都沒了。」
許仙倒是表現很平靜,不過嘴裡卻說著最冷酷的話語。
「若是現在散去真元,我師父難道就不會死?!」
秦榆的聲音在顫抖,一直表現的無比冰冷的她,此刻眼中竟然慌亂的噙著些淚。
可那書生只是平淡的重複答道:
「我說了,我在,他死不了......」
沒有人知道此刻應該怎麼辦,理智告訴所有人,如果真的聽這年輕人的,老者必死無疑,可是此刻似乎又沒有其他的辦法,秦榆的手懸在半空中,但是卻遲遲不敢與許仙觸碰,長久以來建立的固有常識,和這個剛見面半個時辰的兇犯之間,她竟無法做出選擇。
然而時間不會憐憫任何人。
也不知是那老人真的孤注一擲,聽從了那必死的慫恿,還是堅持了許久的真元終歸在這一刻耗盡。
他放於膝上,一直掐著手決的指尖,忽的鬆開了,挺直的身體漸漸佝僂,腦袋向著一側垂下,重心的改變讓這副殘破的身子終於再也無法端坐。
砰的一下。
老人倒在地上,就這樣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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