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不吃......
熱氣騰騰的飯菜,桌邊嬉鬧的孩童,窗外的秋風,艷陽,街邊時而響起的叫賣。
所有的一切都似乎那樣的安寧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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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李捕頭卻只是呆呆的坐在飯桌前,看著那些平日裡心心念念的下酒菜,被熱氣熏到了眼睛,都忘記了眨一眨。
「喂,幹嘛呢,跟丟了魂一樣!」
一旁的李氏將一盤花生米端到了桌上,又順勢拍了下二妞試圖伸向燒雞的小手,笑著問道。
「哦!沒......沒啥!」
老李忽的回過神來,連忙應和了幾句。
李氏今天做了一桌子的菜,臉上甚至還塗了些脂粉,依稀能夠看到當年的幾份姿容,又帶著點潑辣勁的一把扯開了老李面前酒壺的封蓋,給他倒上了一碗。
「咋了,漲了月俸,還沒適應過來?」
她笑著道。
旁邊的丫頭拍著手:「恭喜爹,爹真厲害。」
聲音甜甜糯糯,但是眼神一刻都沒有離開過桌上的燒雞。
前幾天,老李憑藉自己的謀略和膽識,將近一個月來縣裡的那個殘忍兇徒當場抓獲;還順帶著,除去了讓淮安人一直痛恨和頭疼的大惡人———張員外。
其實原本還沒有這麼大的功勞,不過那兇徒殺人的手段似乎越來越血腥了些,淮安雖是小縣,但終究算是皇城腳下,萬一事情被京里的大人物聽到了,一個不高興就能扒了縣令那一身官袍。
所以縣老爺這個開心啊!不但直接把老李弄丟了妖案卷宗的事情全都攬了下來,還給他每月加了三錢的銀子。
這對於李家三口人來說可不是個小數目,生活質量直接翻倍,一眾同僚也無不讚嘆,頭兒這次真的稱得上神機妙算。
可在這些奉承和實實在在的銀子面前,老李似乎一直沒有表現出開心的樣子,反而這些天來渾渾噩噩,走路都低著頭,回家還被門廊絆倒了幾次。
「哎,對了,最近咋沒看見許仙,漲月俸可是咱家的大喜事,也叫過來跟你喝幾杯。」
李氏也給自己倒了碗酒,笑著問道。
「啪嗒——」
老李手裡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啊,許老弟......許老弟他啊......」
老李結巴了幾句,最後也沒說出下文來,只是連忙俯下身子去撿筷子,絲毫不敢去看面前婦人的眼睛,更不敢去看自家的閨女。
回想起前些天的那個夜裡,那小屋中如妖鬼現形般的可怕場景,又想到在明晃晃的月光下,書生負手而立的樣子,他只覺得腦子裡再次如車輪子碾過了一般。
他當時完全的傻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瞅著身旁的差役們被嚇得接連後退,過了好半晌,才後知後覺般的意識到對方只有一個人,這才壯著膽子將對方圍住......
而那書生也不反抗,反而只很配合的伸出了雙手,任憑別人給他戴上了鐐銬。
老李看著眾人圍著許仙,前撲後擁似的將其帶走,那夜風裡搖擺的衣襟和腳下鮮紅的腳印......他努力的想要把平日裡那個親近溫和的書生與面前令人遍體生寒的背影聯繫在一起。
然而不論怎麼拼接,最終都以失敗告終,就這麼渾渾噩噩的過了幾天,聽著街坊的道賀,以及縣老爺的稱讚,但都留不下太多的印象。
只是依稀記得一句。
「關進大牢,月底問斬。」
......
淮安縣監牢。
別看這縣城不大,但是牢獄司程卻走得和京城一樣的配置,估計是當年妖族大戰剛剛平息,城裡流民匪寇太多,周邊的郡縣也都關押了不少人。
不過這些陳年舊事早已無法追溯,反正現在的淮安大牢頗為冷清,精鋼護欄里只關著一些平日裡尋釁滋事的混混,唯一有些攝人的,就是十幾個亡命山匪,幾個月前貪財不要命般的試圖搶一車回京的綢緞,然後就順理成章的被京里的兵卒圍剿了,懶著往城裡押,索性路徑淮安時候就扔在這兒等著砍頭。
而此時,這十幾名山匪全都擠在一個角落,有的蹲著,有的站著,也不說話,就是時不時的朝著牢房另一側望去。
在他們視線掃過的那邊,有一名書生正坐在床榻上,木頭拼接的牢床很硬,但是這會兒鋪了好幾層的草蓆和被子,坐起來也很軟乎,而在靠牆的位置,還有一名及其壯碩的絡腮鬍子大漢,沒有頭髮,一道猙獰的刀疤從眉毛一直延伸到嘴角,如一條蜈蚣爬在臉上,看起來甚是嚇人。
不過這會兒,那壯漢卻兩眼反白的躺在地上,一身乣結的肌肉時不時的抽搐一下,嘴邊還有點白沫子。
此人便是這伙山匪的頭領,名副其實的亡命之徒,燒殺搶掠沒有不敢幹的,否則也不會喪心病狂的來上京城附近劫道。
他已經在那兒躺了三天了,白沫子吐了三天,渾身抽搐了三天,但是手底下那些平日裡稱兄道弟的下屬沒有一個敢去把他抬過來的,也不知道他這麼躺下去,能不能挺到砍頭的那一天。
就在這時,牢房盡頭的大門被推開了,一名獄卒推著一車飯菜走了過來,他將尋常的飯菜往牢門邊一放,然後念了一個名字。
角落的一群山匪之中,有個人怯生生的抬了下手,示意叫的人是自己。
然後,那獄卒將一份單獨的食盒拿了出來,打開蓋子後,裡面放著的是大白米飯,燒肉雞腿,還有一壺酒。
經常坐牢的人都很清楚,這便是斷頭飯了。
當山匪的也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所以那叫到名字的人也沒有瞬間崩潰,哭爹喊娘。
他甚至都沒有去拿那食盒。
送飯的獄卒沒多說什麼,只是用餘光瞄了眼牢里的那位書生,心中驚駭於那個把同僚都嚇破膽的人,竟然是這幅模樣,然後便匆匆離開來。
而待這獄卒的身影消失後,角落裡的人群中,才終於走出一位精瘦的山匪,他來到牢門前,哆哆嗦嗦的將那食盒裡的燒肉挑揀出來,仔細的覆蓋在那碗白米飯上,又夾了些青菜作為點綴,最後把那壺酒一併帶上,這才一臉笑意的送到許仙的身前。
「許公子......吃飯了......」
他低眉順眼的含著腰道。
許仙剛才看著牢房的鐵窗,怔怔出神,被喚了一聲後才緩過神來,低頭看到了面前的飯菜。
「今天又是這麼好的伙食。」
他說著,看了看對面的人群。
這一個眼神,讓身前的那山匪立刻把笑意擠得更熱烈了一些:「啊,許公子別在意,他不吃,他吃素。」
「哦,那真是多謝了。」
許仙禮貌的說著,也不好意思無視這些獄友的好意,便伸出一隻手將飯菜接過。
而他的另一隻手裡......
則握著一塊銅錢大小的石頭,因為握了許久,又太過於用力,阻礙的血液,讓那本就過於白皙的手掌顯得更加的蒼白。
這塊石頭名曰『元石』,產自各大妖域,或者是天地元氣充沛的靈山水澗,質地偏脆,無法用於打磨鍛造,可若是有人能感應天地元氣,握上一段時間就會微微發亮。
所以大多時候都會用於驗證某人是否具有修行的資質。
誰都知道,只要是和修行沾邊的事物那就沒有便宜的,這小小的一塊石頭,當年便花費了許仙好幾年攢下的銀子。
然......
自從這石頭到了許仙的手裡,就一次都沒有亮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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