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修行者們

  上京城的城牆高約二十丈，遠遠望去就如同一座垂直的山峰，當太陽垂落城牆另一側之時，黃昏便會戛然而止，天色漸暗，息壤的人群也漸漸冷清，街邊商販行人都開始收拾攤子歸家。

  因為前些天外城出現了一隻妖精，所以縣裡實行了宵禁，這會兒，那些夜巡的差役已經拎起了油燈，打更人攥著木棍走上了街道，待夜色降臨，那鑼聲便會時不時的響起，喊著天乾物燥，小心火燭；有些不想回家的孩子在地上打滾撒潑，爹媽一臉嚴肅的警告，說下午有位天樞處的大人來了縣裡，修行者特別不喜歡不回家的孩子，要是看到你在外面亂跑，就一飛劍把你戳個窟窿。

  聽到飛劍，孩子不由肅然起敬，不過突然意識到自己很可能要被戳個窟窿，一下子緊張了起來，連忙站起身子，乖乖的往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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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飛劍，這便是人族在與妖鬼抗爭的漫長歲月里，所凝練出來的最強大法器，可以說沒有飛劍，就沒有這個種族的歷史。

  因為就憑人類那孱弱的身體，老早就讓妖鬼給吞噬乾淨了。

  第一把飛劍是什麼時候被打造出來的，早已經無法溯源，總之在那些久遠的記載之中，人類修士便是操縱著一把把飛劍，在這妖鬼橫行的世界之中拼殺出了寸縷的生機。

  然飛劍的打造無比艱難，能感應天地元氣的修行者又萬中無一，所以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人類對於誅殺妖鬼，只能停留在『到處溜達找，見到了再殺』這樣一個水平上，甚至有的修行者會仰仗一身超凡的能力，做出比妖鬼更加喪心病狂的事情。

  好在老皇帝登基之後建立了天樞處，至此，人類才終於擁有了一個能夠真正管理修行者的機構，因為若是有人不服管，那老皇帝就出手，打到你服管為止。

  那之後，飛劍法寶的打造，功法的分配，修行的安排，除妖的人選，邊境的妖族戰事等等一切，便再也不像是一盤散沙。

  ......

  而就在此時此刻，淮安縣的縣衙里，張知縣正無比謙卑的低著頭，肥嘟嘟的臉上為了讓笑容更加燦爛些，已經把眼睛都擠成一條縫：

  「秦姑娘，這淮安縣雖然也算京城，但就是個下轄的小地方，哪有人能醫那麼重的傷啊。」

  因為飛劍法寶之類的修行資源實在太過於珍貴，導致天朝對於修行新人的篩選每五年才能進行一次；而面前的女子還沒有正式授予飛劍，目前只是跟著師傅歷練修習，所以暫時叫一聲秦姑娘。

  但誰都清楚，經過今年的招選之後，眼前的女子便會正式加入天樞處，從此踏入一個常人無法企及的領域，到時候再見面，就得更尊敬的稱其為『大人』了。

  秦榆根本沒有理睬對方那卑微的賠笑，只是不停的在偏廳里來回踱步，眉眼間的焦急和冷意都要凝成一抹霜了。

  她現在揪心的，是師傅的傷勢。

  昨天接到了天樞處派遣的任務，說這外城出現了一隻畫皮妖精，吞了幾名百姓，人皮大白天的就扔到了街道中央，嚼碎的骨頭渣子吐了一地。

  京城雖然有著老皇帝親手繪製的大陣，但因為過於強大，導致了只會感應到那些濃烈的妖氣，而一些小妖精就成為了漏網之魚。

  原本，以自己師傅的境界，來誅殺一隻小妖肯定是手到擒來，但畫皮妖不比那些山野精怪，穿慣了人皮，也變得聰慧無比，竟利用一名坊間的孩童來威脅算計，迫使師傅停下了必殺的一劍，又趁著空檔，反過來擊穿了師傅的心肺。

  修行者的身體雖然比凡人強上一些，但是終歸無法和妖鬼相比，偏偏天樞處的醫者現在又騰不出人手，導致了此刻那誅妖的老人只能原地閉目凝息，利用隨身攜帶的丹藥和修為來壓制傷勢。

  然師傅年歲以高，也不知那一身修為能撐到什麼時候，而附近又有妖精司機偷襲，秦榆焦急無奈之下，只能有病亂投醫一般的在附近尋求醫者。

  然就像張知縣說的那樣，那麼重的傷勢，哪能是普通郎中能處理的。

  「不論如何，先把附近最好的醫者找來。」

  她不由分說道。

  知縣聽後，也只能照做。

  然而幾炷香之後，一名鬚髮皆白的老大夫便從縣衙里跌跌撞撞的走了出來，臉色比刷了漆的牆還要白。

  此人是城西普濟醫館的坐堂大夫，在淮安縣裡名望極好，手上有著祖傳的跌打藥酒，磕了碰了，消腫止痛十分好用，正骨推拿也極為在行。

  然而在他被招來後，一聽那年輕的姑娘說起傷勢，便嚇得一個勁的搖頭。

  「醫不了，這可醫不了啊。」

  他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哆嗦，不僅僅是因為對方修行者的身份，其實單聽那傷勢就已經駭人聽聞。

  被砂鍋大的拳頭從胸口穿了過去......

  不是擊中，而是穿胸而過，手肘在前胸，拳頭卻從後背戳出來那種，雖然險之又險的避開了脊椎，但是那胸腹間的臟器定然已經碎了，一般人連活都活不了，哪還談得上治。

  醫者雖普濟眾生，但也不可能去醫治必死之人，特別是修行者，萬一病人死了，家屬親人悲中生怒，一來氣把自己一巴掌拍死，那可就沒處說理去了。

  於是這老大夫逃似的告退，回醫館的路上還雙腿打顫，摔了好幾個跟頭。

  而這種消息，看在縣城百姓的眼裡那便是天大的秘聞，所以沒過多久，就傳遍了淮安的大街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