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太子相召
是夜,長安宵禁開始。
平輿候府里點起了燈燭。
長廊前,屋檐下,氣死風燈籠在風中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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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內,六盞仙鶴燈點燃。
焰火照亮了房間,同時驅散了暮秋的寒意。
李姝摟著抽泣不停的王翁須,嗔怪看著劉進。
而劉進,則故作無事,手裡捧著一卷孟德新書,時不時點點頭,好像非常認真。
「殿下,你何苦又欺負翁須?」
「我哪有欺負她。」
「你就是欺負我了!」
王翁須從李姝懷中抬起頭,眼睛都哭腫了,氣呼呼說道:「你說我礙手礙腳來著。」
「我沒有,是你說的是姝姊說你的。」
「我才沒有說過姝姊。」
「你有!」
「沒有!」
李姝只覺一陣頭大。
一個是真年幼,一個是裝年幼。
兩個幼稚鬼幼稚的爭吵,讓李姝只覺得吵鬧。
「好吧,我有。」
「你沒有。」
劉進立刻放下手中竹簡,指著王翁須大聲喊道:「喏喏喏,姝姊你看到了,是她在和我對著幹。」
「我沒有!」
「好啦!」
李姝,實在是忍耐不住了。
她大喝一聲,劉進和王翁須都閉上了嘴巴。
「殿下是和你開玩笑的,怎地像個小孩子般和他置氣?」
「可是那些書簡,明明沒有,是殿下偷偷放在那裡,還冤枉我礙手礙腳。」
李姝看向了劉進。
讓劉進只得舉起手,說道:「沒錯,是我放的,我冤枉了翁須,是我的不對……」
「哼!」
李姝把王翁須摟在懷裡,笑道:「殿下只是和你玩笑,你怎麼就當真了呢?看,眼睛都哭腫了。待會兒用熱毛巾敷一下,不然明天起來,眼睛會疼,知道了嗎?」
說完,她的目光便落在了那十八卷竹簡之上。
「汜勝之書?殿下這是哪裡淘來的?」
「呃,以前無意中得來的。」
「這種農書,殿下也感興趣?」
「也算不得感興趣,只是感覺書里說的很有道理。」
「什麼道理?」
「夫谷帛實天下之命啊!衣食住行,國之大事……我讀過此書後,感觸頗深。」
李姝掃了兩眼,輕輕點頭。
「殿下所言確治國之精髓。」
劉進嘴角微微一翹,露出一絲得意笑容。
「姝姊,我欲尋人實踐書中的道理,卻不知該找何人呢?」
「這個嘛,可以請教張舍人。」
「張賀?」
「他對農事也頗感興趣,說不定認識這方面的人才。」
劉進在心裡記下此事,目光又落在了手中的孟德新書上。
「殿下手裡這本書,也是農書?」
「非也非也,乃兵書。」
「孟德何人?怎地未曾聽說過?」
「呵呵,我也不知,只是偶然中得到的書冊。」
「殿下的偶然,倒是挺多的。」
偶然得到汜勝之書,偶然得到孟德新書……
劉進突然意識到,這偶然確實有些多了。
看樣子,以後再遇到這種事情,要找其他的藉口才行。
這不,李姝都有點懷疑了!
「這不是陛下要我組建新軍,我想著臨時抱……臨陣磨刀嘛。」
「殿下心中已經有人選了?」
「請趙侯為校尉,讓奉先與樊勝客各領一部人馬。」
「趙侯能同意嗎?」
李姝有點不太確定。
趙破奴,那可是正經的將軍出身。
浚稽山之戰時,便獨領一軍。
漢帝與劉進這個虎豹營騎,說穿了是個殘缺編制,加起來不過八百人,他能同意?
「趙侯會同意的。」
「好吧,這種軍事非我這種外人可以參與,若是趙侯願意屈就,倒是最合適的人選。只不過,這兵源從何而來?軍餉朝廷是否給予?組建部曲對殿下大有裨益,但所需花費也必然驚人。若朝廷不與,殿下還需想一個妥帖的辦法才好。」
「陛下不是賞賜了三千鎰金嗎?我這邊再拿兩千鎰金,應該足夠了。」
「殿下何處來的兩千鎰金?」
李姝眉頭一蹙。
這平輿候府里有多少錢,她最清楚不過。
兩千鎰金,那可不是小數目。
「找三哥借的。」
「史三郎?他何處得來這許多金錢?」
「之前他和隴右橋家子弟搏戲,贏了三千金。」
「隴右橋家?」李姝愣了一下,問道:「可是那隴右橋姚?」
「姝姊也知其人?」
「自然知道,那可是關中巨富。以前在太子宮的時候,曾聽說太子想要拉攏橋姚,但沒有成功。如果殿下能夠拉攏到橋姚的話,以後的軍費便不用再為難了。」
「他這麼厲害嗎?」
「其人在隴右有牧場十萬畝,蓄養駿馬近萬,牛羊十餘萬,糧粟更是以萬鍾計算。整個關中,除橋姚之外,便只有任氏家族可以相提並論……殿下以為如何?」
「倒是第一次聽聞這些。」
「嘻嘻,殿下以前只讀聖賢書,對於其他事務,確是少了些關注。」
「我以後不會了!」
劉進用力點頭,表示知錯。
誠如李姝所言那樣,他對於這個時代,終究是少了幾分了解。
……
王翁須聽得困了。
李姝只好帶著她去休息。
而劉進則在外面等來了郭乃。
這也是郭乃第二次前來學藝。
把六路拳腳一一點評,指出錯誤之後,劉進也開始傳授郭乃第七篇手搏術。
這第七篇手搏術的難度,明顯高於前六篇。
哪怕郭乃基礎不差,也耗費了劉進一個時辰的光景,才算初窺門徑。
教完了拳腳,兩人在涼亭里閒聊。
劉進詢問了郭乃目前的狀況。
郭乃入職已有幾日了,初步掌控了西市獄。
「倒是那市監總想找我麻煩,被我教訓了一頓之後,這兩天老實許多。」
「為什麼找你麻煩?」
「當然是窺覷西市獄的油水。我聽說那市監本打算讓子侄接手西市獄,本已經打點妥當,卻不想殿下插手之後,左馮翊司馬直接任命了我,他當然不肯罷休。」
「能把他架空嗎?」
「難度不大,但需要時日。」
劉進道:「想辦法架空了他,徹底掌控西市獄。」
「郭乃明白。」
劉進沒有告訴郭乃,掌控西市做什麼。
郭乃也不會主動詢問。
兩人心照不宣,都沒有說破。
送走了郭乃之後,劉進服下虎骨壯身丹,早早歇息。
一覺,直至天明。
今天是休沐日。
劉進吃罷了早飯,盤算著去拜訪一下暴勝之。
畢竟,霍嬗之死那兩百穿越點的獎勵,他可是垂涎欲滴。
若能拿到那兩百點,再加上他剛得來的五十點,說不定能拿到巫蠱之禍完整的線索。
那些線索,對他而言非常重要。
只是事與願違。
就在劉進準備出門的時候,張賀卻突然登門。
「君侯,太子請你回府一敘。」
再見劉進,張賀對他的稱呼也發生了變化。
劉進被冊封為平輿候的消息,已經傳遍了長安。
如今,劉進不再是單純的皇孫,有了爵位,有了食邑,身份自然與之前不相同。
張賀的態度,也變得十分恭敬。
「大人喚我何事?」
「這個,臣不甚清楚。」
張賀說完,又輕聲道:「今日本是休沐,君侯便走一回,也正全了孝道。」
漢時,每逢休沐或者節假日,子女都會前去探望父母。
劉進想了想,倒也沒有抗拒。
見不見劉據對他而言並不重要,他只想著趁此機會,拜望一下史良娣。
要知道,從長陵回來之後,史良娣幾次想要出宮探望劉進,但都被劉據阻止了。
算算日子,劉進也是有日子沒見過史良娣了。
「現在就走?」
「太子已在宮中等候。」
「既然如此,就出發吧。」
劉進這次,沒有帶任何人。
走之前,他叮囑了李姝一番,而後便隨著張賀上了車。
「大人近來可好?」
「倒也還好,太子和光同塵,自然沒有那許多麻煩。他前幾日都在博望苑歇息,昨日看到了君侯的酒賦和白馬篇,也是大為讚賞。石德少傅也對君侯才情讚不絕口。」
「原來如此。」
「君侯……臣是外人,有些話並不當從臣口中說出。但,太子只是對君侯嚴苛,並無惡意。今君侯得了陛下讚賞,太子也很高興。昨夜,他與少傅還吃多了酒呢。」
「我知道!」
劉進笑了笑。
但對於張賀這番話,並不是很放在心上。
劉據對他或許沒有惡意,但確是實實在在的不喜。
這一點,劉進心知肚明。
今日召喚他入宮,只怕不是他詩賦作的好的緣故。
最重要的,還是漢帝冊封了他爵位,同時又確認了劉進的長孫地位。
劉進覺得,這才是劉據找他的真正原因。
「張舍人。」
「臣在。」
「想要向你打聽一件事。」
「君侯請講。」
「我聽人說,張舍人精通農事?」
張賀一愣,旋即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只是閒暇時的愛好而已,說不上精通。」
「那張舍人可知,長安城裡可有精通農事的人嗎?」
「精通農事的人?」
張賀想了想,道:「說起來,確有一人,精通農事,曾在年初時上疏陛下『方今之務,在於力農』,甚得陛下所讚賞。不過,他目前閒賦在家,尚無官身。」
「此人是誰?」
「此人名叫趙過,最好農事,還在家中田地嘗試各種耕種之法,被人稱作趙瘋子。」
劉進眸光一閃。
這不正是他需要的人嗎?
「這個趙過,如今在長安嗎?」
張賀道:「不在!上月初,他說要外出勘探田地,至今未歸。君侯若想要見他,等他回來之後,我與他說一下。不過,趙過脾氣古怪,所以我不確定他是否願意與君侯相見。」
劉進眉頭微微一皺。
片刻後,輕聲道:「那就先問問看,看情況再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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