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藍玉案

  「肉，肉，吃肉」，朱高爔沒忘記此行的目的。

  去晚了，怕又是只剩下一兩個。

  徐增壽於是帶他去東跨院找徐妙錦。

  一聞到味兒，朱高爔的心都醉了。

  美食當前，開懷暢吃。

  吃得滾瓜肚圓，朱高爔要去院子裡消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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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允熥連忙讓田青跟著。

  見徐增壽在院子裡閒坐，朱高爔搖搖晃晃地走過去，扶著徐增壽的腿，轉身指著田青，奶凶奶凶地說道，「不……要」。

  徐增壽向一旁的管家使了個眼色。

  管家會意，客客氣氣地請田青去喝茶吃點心。

  看著田青被帶走，朱高爔頓時鬆了口氣，親昵地在徐增壽身上蹭來蹭去，留下了大片大片的口水。

  等到朱高爔他們要回宮的時候，徐增壽的手下已經將田青的底細查了個一清二楚，自然不能讓他再跟著回宮。

  朱允熥沒見到田青，正要開口問，朱高爔便生撲過來，「哥哥，抱」。

  徐妙錦一個勁兒催他，「快上車，小心回去晚了挨罰」。

  田青一向機靈，想來不會走丟，朱允熥抱起弟弟坐上馬車。

  剛進東華門，便看見朱元璋等在那兒，朱允炆跟在旁邊。

  朱高爔興高采烈地直撲過去，被朱允炆搶先抱起。

  我撲的是皇爺爺，你橫插一槓子丟不丟人？！

  朱高爔氣憤至極，狠狠咬住朱允炆的胳膊不松嘴。

  結果，這小子，愣是強忍著沒出聲。

  算你狠！

  朱高爔放棄掙扎，暫時認慫。

  接下來的兩天，朱元璋的病情似乎又加重了，朱高爔再次被打發到偏殿。

  為勸勉農事，每年春農耕前，皇帝要親自去郊外祭先農、耕耤田。

  今年選定的日子是二月十五。

  這是欽天監擇定的吉日，不能隨意更改。

  如果朱元璋到時不能病癒，很有可能將由朱允炆代替他去。

  太醫們進進出出，壓力山大，全都面色沉重。

  經過盡力搶救，朱元璋總算開始進食。

  二月初八，朱元璋強撐著病體去上朝。

  老皇帝坐在龍椅上，慢騰騰向下掃視了一遍。

  殿上群臣之中，藍玉赫然在列。

  朱元璋二話不說，立即下令拘押。

  沒有任何多餘的廢話。

  在場大臣無不驚呆。

  太監黃亮隨即宣布退朝。

  朱元璋只專注於動手，壓根兒沒想解釋。

  等過幾天，審訊結果出來，自然會有個說法。

  回到乾清宮，朱元璋讓內侍把乾清宮的窗戶打開，散散藥味兒。

  然後去偏殿把朱高爔領來，讓他陪著自己吃飯。

  這小子那狼吞虎咽的樣兒，讓人食慾大增。

  藍玉不服，在囚禁地，一直高聲喊冤。

  蔣瓛過來請示朱元璋。

  「投入詔獄」，朱元璋說完，頭也沒抬，繼續喝粥吃炊餅。

  「可惜」，蔣瓛走後，朱高爔說道。

  「什麼？」朱元璋問道。

  朱高爔想說，不是受藍玉牽連的所有人都罪責當誅。

  但是尚未理清思路，不知如何勸。

  「知道你小子聰明，但是你太小，很多事都不懂，一旦被別人掌控了局面，就再也不會有機會，沒有實力做依靠，逆風翻盤的事想都別想」，朱元璋喃喃道，像是在自言自語，「假如這些天，咱真地病了，等到了二月十五，咱們祖孫都活不成」。

  原來，這些天，朱元璋是在裝病。

  朱高爔恍然大悟。

  朱元璋為藍玉安排了一場壓力測試，營造出自己行將病逝的假象，引得藍玉蠢蠢欲動。

  對於朱元璋而言，就算只是起了個念頭，都十惡不赦，更何況藍玉已付諸行動了。

  錦衣衛指揮使蔣瓛這些天一直在監視藍玉及其同夥的行動。

  朱元璋轉眼看向朱高爔，「你爹呀，又病了，病得真是時候」。

  「指望他干點兒活，難嘍」，朱元璋搖頭嘆息。

  皇爺爺想讓便宜爹幹什麼活？朱高爔沒問。

  肯定不是什麼好事，要不然便宜爹也不會裝病。

  得罪人，自毀根基的事兒，便宜爹當然能躲則躲。

  藍玉多次統領北征，若是查出北方衛所的將領跟藍玉牽扯不清，便宜爹抓還是不抓？

  抓了，失去將士的信任；不抓，辜負皇恩。

  所以，不失時機地生病也是一種策略。

  朱高爔深感佩服。

  一石激起千層浪，奏書如雪片般飛來，御案上堆積如山。

  有表忠心的，有揭發藍玉罪行的，也有拐彎抹角想為藍玉同黨求情的，還有扯些無光痛癢的事兒試探皇帝態度的……

  但是案件審理進展極慢，藍玉抵死不認謀逆之事，他的那些同夥仍在錦衣衛的酷刑下咬牙堅持。

  錦衣衛指揮使蔣瓛來請朱元璋示下。

  朱元璋直接批覆，「磔於市，夷三族」。

  藍玉的女兒是蜀王朱椿的正妃。

  朱椿是郭惠妃的長子。

  朱高爔以為郭惠妃會出面為親家求情，但是郭惠妃見到朱元璋時什麼也沒說，溫溫柔柔地服侍朱元璋喝湯。

  藍玉被明正典刑後，藍玉同黨的心理防線逐漸崩潰，審訊記錄源源不斷地送到乾清宮。

  北征時強暴北元主妃，致使其羞愧自盡；班師途中，縱兵闖關；沒當上太師而抱怨連連，這些都只是藍玉的往日過錯，單憑這些，無法定他的罪。

  藍玉被處死的直接原因是，聯絡兵馬謀逆。

  這項罪名遭到多人指控。

  藍玉都聯絡誰了呢？這是朱元璋最關心的。

  老四閃了，老三不會也推脫吧。

  朱元璋直接下旨，讓晉王父子協助抓捕，涉事的中低級將領不必押送京師，就地處死。

  朱元璋寫聖旨，向來直白，有時就兩個字「砍了」。

  朱高爔雖然年紀小，但他認識那些字，知道那些旨意背後是多麼血淋淋的事實。

  他顧不得許多了，他要救人。

  他抓住皇爺爺的手，懇求道，「再……想……想」。

  他想表達的是，不能直接處死，再等等，說不定過一段時間，能找到更好的解決方式。

  朱元璋抱起他，走到外面，坐到樹蔭下的石凳上，慈眉善目地問道，「爔兒，你認識那些字？」

  朱高爔不知如何回答，只是不停地重複兩個字，「可……惜」。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如果駕馭得當，這些將領都是保家衛國的寶貴人才。

  朱元璋何嘗不懂這些。

  可是，既然選擇了允炆，就得為他掃除所有隱患。

  朱元璋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只求儘快解決問題。

  朱高爔眼巴巴地望著皇爺爺，期望他能回心轉意。

  徐妙錦很不恰當地出現了，朱元璋起身走開，將朱高爔留在原地。

  「爺爺」，朱高爔高聲喊道。

  朱元璋身形一滯，繼續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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