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別怕
突如其來的變動把十七的腦子徹底搞蒙,一頭霧水的被小布朗以安全為由要帶去槍客幫深處,又一頭霧水的在路上被不知道什麼人突然襲擊。
聽著身後槍聲不斷,槍客幫的幫派成員們的怒吼與痛叫,十七害怕的抱住了腦袋,雙腿習慣又機械的隨著小布朗的拖拽邁動。
她不清楚為什麼突然會變成這樣,自己又不是幫派分子,如果不是艾迪說有危險,自己和小布朗認識也不久了,自己才不會和槍客幫這樣的幫派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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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動能彈與稀有的特殊彈在街頭亂飛,一發大口徑熱熔彈偏飛從十七右側飛過,嚇壞了的十七隻覺得身子右側一熱,緊接著紅青白三色的熱熔彈就命中了十七右前方不遠的路人。
倒霉的路人本扒著街邊的街燈躲避槍戰,他剛剛轉身往回跑想逃走,那熱熔彈就命中了他的後腦,直接打碎了他的後腦頭骨,熱熔彈頃刻間融化了他的腦組織,迅速溶解著他的頭。
見到這一幕的十七反胃的偏頭想嘔吐,小布朗大力的拽十七兩下,十七要嘔吐的動作被他硬拽沒了,十七看著身邊一臉平靜的小布朗,驚訝於為什麼他完全不會害怕?是見慣了風卷市街頭的槍擊嗎?還是死人看太多了?
距離槍戰現場越來越遠後,小布朗拉著十七突然轉向鑽進一條貧民窟小巷,他兩腿繃直停腳,在地上滑出了一條土路後停住了,十七匆匆忙忙撩起頭髮簾,還不等問小布朗到底發生了什麼,小巷內的景象驚的她捂住了嘴。
小巷裡,一個極度肥胖的白人女性對著小布朗招招手,油膩肥胖出褶皺的光頭女性撓著頭上的舌頭文身,那因肥胖而看不清五官,只能看清楚一隻又肥又小的鼻子,以及那流著口水,因天氣炎熱而往外探舌頭用嘴呼吸的厚嘴唇。
胖女人身邊站著一個全身都被機械義肢改造的「鋼鐵頭」,男人看不清膚色,頭部被黑色的兜帽蓋住,胸腹、四肢,全都是閃閃發亮的銀色金屬義肢,他的左手義肢手腕處詭異的反方向摺疊,從中空的手腕里探出一柄足有四十厘米長的金屬寬劍。
沿著人類豐滿健碩肌肉模樣,而定製的金屬義肢將他的風衣和背心撐起,運動褲那膨脹的樣子,可能隨時會因男人的動作而崩碎。
兩人身後還跟著六個義體改造程度高低不同的男人,他們的身高都沒有十七面前的兩個人高,很是恭敬的在兩人身後低微的略微彎腰,而這些傢伙的包圍中,十七看到了艾迪。
艾迪的輕型又昂貴的改造機械義肢已經斷了一半,義體膝蓋向上的剩下一半打了個金屬結,他左手柔軟細嫩的仿生義肢擺在他的身側,那左臂已經像是被碾碎了一樣,機械液壓油、仿生皮膚、肌肉、指甲統統碎了一地,散發著臭味兒混合在一起。
艾迪上身的夏威夷風襯衫被撕開,背部的皮膚不見了,裸露出人體內部的脊椎和斷裂的骨頭,腎從血肉模糊中露出了一點,艾迪趴在地上,他嘴裡哼唧著痛聲,頭部微弱的向十七這邊看來。
十七的眼淚再也無法忍住,無聲的接連躺下,她恐懼的哼嚀著,黑色的眼眸中,艾迪的兩雙望遠鏡義眼被摘掉了,那一雙往外淌著鮮血的空洞眼眶中,信號線因沾濕而打著火花,不時電擊著艾迪。
艾迪滿臉的血和機油,他的模樣悽慘又痛苦,鼻子被人挖掉,空洞的兩個血窟窿中往外淌著血塊,他滿口的鮮血,因疼痛而顫抖的嘴裡吐出血沫,在聽到十七的聲音,他突然渾身停止了顫抖,胸口急劇膨脹。
「跑!!!!!十七!!!!跑!!!!!」
艾迪的喉嚨中於噴濺的鮮血中,爆發出了他最後的喊聲,十七的淚水飛濺,恐懼到極點的她,轉身拔腿就跑,可她的衣領突然被人拽住,緊接著,小腹被人猛擊。
十七頓時眼前一黑,腳步踉蹌的她哭著試圖繼續逃走,可下一秒,她的後脖頸被強有力的機械手掐住,將她向後猛拉,可怖的巨力直接將她扔飛,身體凌空飛行,摔在了地上。
她吃痛的喊出聲,視線中,小布朗保持著投擲的姿勢,滿臉諂媚的向胖女人和鋼鐵男彎腰賤笑,十七瞬間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小布朗這混蛋,出賣了艾迪,出賣了自己。
可十七不等細想,身邊竄出那幾個男人,將自己死死的按在地上,抓著她的頭髮面對悽慘無比的艾迪,胖女人伸出肥胖的手指,隨著她的動作,一股濃厚的狐臭味兒被呼扇而出,她指著地上的十七,對身邊的鋼鐵頭怒聲道:
「就是她放倒了巴德和雷蒙斯,另一個混蛋拆了他們!挖了器官賣錢!我們把她四肢都拔了!」
胖女人的聲音尖細又甜美,她的聲音甚至可以吸引那些有著特殊癖好的傢伙們,給她大把大把的撒鈔票,可憤怒的她扭動著肥碩的身子走向十七時,身邊的鋼鐵男抬手攔住了她。
「別急,艾米......」
鋼鐵男上下打量著十七,聲音緩慢渾厚的說著,他抬起可能上噸重的金屬機械腿,重重的踩踏在艾迪的人腿上。
「啊啊啊啊啊啊.......」
阿迪痛苦的尖叫迴蕩在小巷裡,混合著十七悽厲的哭聲,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艾迪遲早會惹上麻煩,她就知道,自己勸不動艾迪,自己還默許艾迪的行為,自己遲早會有這一天。
她淚眼婆娑的哭喊著艾迪的名字,艾迪的臉蒼白無力垂下,他慘叫過後,還勉強微笑著,那因痛而顫抖變音的喉嚨里,向十七斷斷續續的低聲說:
「沒......沒事的......都會.....好起來的.....會好的.....別怕.....十七,別怕......」
「永遠不會好起來的!雜種,哎!海茵斯特,殺了他們!我們回船上去!我們已經浪費了太多的時間,鮑勃船長一定不會高興的!」
叫艾米的胖女人尖銳的吼叫,急切的對那幾個按住十七的男人擺動粗短的手指,十七的後腦下一秒就被什麼堅硬的東西頂住了,隨之,她的背包被甩在她和艾迪的面前,從背包中的拉鏈內滑出她的錢和手槍,如此的遙不可及。
鋼鐵男海茵斯特擰動他的金屬機械腿,在艾迪的慘叫中,把艾迪的血肉碾碎,腿骨踩斷,並穩重的說:
「掠奪任務完成的差不多了艾米,沒必要把他們兩個都殺了,多一個肉蟲給鮑勃船長,他會高興的,復仇和錢,我們都要。」
艾米甩動臉頰如果凍般亂顫的肥肉,顯然是不滿海茵斯特的話,她怒氣沖沖的盯著十七的臉,沉重費力的粗喘數次,才指著艾迪的後腦勺怒道:
「那就宰了男的,女的帶回船上去!」
「嗯.....還有什麼遺言嗎?瘦子。」
海茵斯特如同世界的掌控者一般居高臨下冷然望著艾迪說,艾迪略微點點頭,虛弱痛苦的他儘自己最大的可能撐起腦袋,將自己的臉從擋住十七的背包上顯出。
艾迪顫抖著對十七微笑,他的牙齒因疼痛而上下磕碰,失去了眼球的空洞眼眶,火花閃爍中,他咽下血水,儘自己最溫柔的話語說。
「十七.....我......」
艾迪的話未能說完,那條金屬機械腿徑直踩下艾迪的頭頂,咔嚓一聲將艾迪的頭踩在地板上,恐怖的巨力瞬間踩碎了艾迪的腦袋,飛越背包的鮮血和腦漿,潑灑在已難以思考愣住的十七臉上。
鮮血溫熱的融進十七的淚水中,她無聲的流淚顫抖,艾迪死了,死的如螻蟻一般,十七最親近的人,最信任的在她的面前被踩碎了腦袋,她悲痛,後悔,絕望的無聲哽咽。
背包擋住了她的視野,而艾迪破碎的頭顱汩汩流出的血液從背包兩邊蔓延,沾濕了十七的雙臂,沾濕了她的胸口,她在驚懼和悲痛中,猛地側頭,黑色的眼眸緊盯身側對海茵斯特點頭哈腰的小布朗。
一沓鈔票胡亂的被一個男人甩向小布朗,小布朗的機械臂沒有第一時間接住那沓鈔票,他的手臂將鈔票打散,被撞開如雨水般在小巷中騰空的鈔票,紛紛灑灑的落下。
小布朗臉上笑容和當時與艾迪在一起時一樣,貪婪,簡單,他兩手費力的在空中去抓飄灑的鈔票,十七瞪緊了他,瞪死了他,記著小布朗身上每一個特徵,機械義肢每一個弧度和鏽跡。
她要記住今天,記住小布朗騙自己,記住小布朗出賣艾迪,記住這個該死的雜種的所作所為。
「你的眼神,我不是很喜歡.....」
海茵斯特緩慢的蹲在了十七的身邊說著,十七把視線挪向海茵斯特,那兜帽下是兩顆淡紅色的義眼散發出的光芒,那紅光冰冷,無任何感情,海茵斯特拉低了兜帽,站起來對按住十七的男人們指了指。
十七隻覺得脖子一痛,有什麼東西刺進了皮膚,沒幾秒,十七的視線就逐漸模糊,她拼盡全力的挪動頭顱,將自己的臉趴在艾迪的血泊中,在視線徹底黑暗之前,她咬緊牙關,使自己記住一個念頭。
「都會好起來的,十七,別怕......」
黑暗、冰冷、恍惚,思緒如同從冰河世紀解凍,緩慢又難以聚集,一絲腐臭和屎尿的味道融合在機油內,視野的黑暗中,人的咳嗽和哭泣、哀嚎和呢喃,遙遠又不真實。
十七的手指抽搐一下,耳中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她試著睜開眼,眼皮沉重又粘滿眼屎,睜眼的動作扯痛睫毛與眼角。
她恍惚的視野變清楚的速度並不是很快,渾身無力的十七,心臟也似乎也變的緩慢,當眼前的微弱光亮,終於從亮點變的清晰後,十七猛然想起自己的狀況。
艾迪!艾迪死了!我被不知道什麼人抓住了!我在哪?
十七的眼淚再次淌下,她痛苦的回想起艾迪死在自己面前,是因為艾迪的貪婪和自己的縱容,是因為自己被搶劫的反擊,艾迪對於搶劫者的「廢物利用」,以及,小布朗那混蛋的出賣。
艾迪這傢伙......對其他人來說肯定不是什麼好人,但是對於十七來說,艾迪這「聰明」的「笨蛋」,是自己最親密最友好的人,互相幫助扶持這麼多年,從賣成人用品到各自有了生活之路,只有艾迪陪著十七......
一起歡笑,一起玩鬧,一起在這混亂荒誕的世界打拼,活過一個又一個艱難的日夜,可現在,艾迪死了......
因為拆碎了搶劫犯,因為用那些零件的錢瘋狂享受,因為放鬆了警惕,沒有去查兩個搶劫犯的背景,因為相信了小布朗,這個連自己親生哥哥的遺孀和店鋪都能搶走的混蛋.....
他的遺言,都沒有說完......
悲傷中,十七抬頭去揉眼睛想讓自己看的更清楚些,猛然間發現,自己的雙手被拷上了電子手銬,電子手銬釋放著電流,電擊特定的手部部位,使得被控制的人大腦產生信號,這手銬特別特別沉重,自己能挪動手銬,可不能戴著靈活的行動。
耳中已清朗的恢復了聽力,配合著不斷用手背擦清的雙眼,十七看清楚了自己所處的環境。
她的身體除自己難以控制的顫抖外,整個世界也在微微震動,自己蜷縮在一處鋼鐵房間的角落,這房間差不多一百多平米大,十七周圍或坐或站或躺著起碼四十多個人。
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是統一的,不少人缺少胳膊或腿,頭部的一些器官也被人挖出了,更是有六七個人,躺著口水像死魚一樣堆積在角落,這些人還活著,只是目光呆滯,腦袋被開了洞,一些電線從洞中耷拉下來。
所有人身上都髒兮兮的,沾滿灰塵,一些人捂著身體蜷在角落裡,在發抖中,血液從他們捂住的部位中流下,十七摸摸身上,自己身上沒有傷,只不過自己的鞋子,手錶,手機,背包和手槍都不見了。
十七害怕的抱住了自己靠在牆角,她觀察著這座房間,四四方方的方盒子,西側有一排柵欄門,北東南三側都是厚厚的鋼鐵牆壁,只不過牆壁上滿是血跡與不知名液體腐蝕出的斑駁。
「閉嘴!安靜點!再哭!就把你們扔進太空里去!」
柵欄門外,一個手持步槍的男人向房間內大喊,頓時哭聲稀稀拉拉的停下,只留下一片小聲的的啜泣,男人隔著柵欄門向房間裡吐了口濃痰,沿著柵欄門外的走廊來回溜達。
十七垂下頭,她從男人的隻言片語中,聽出自己可能在一艘星船上,至於是什麼星船,十七不清楚。
她猜測可能是非法移民船,自己被那胖女人和全身都是金屬義肢的男人賣給了人口販子,每年人類聯盟國各地區都有平民失蹤,她從艾迪那裡聽說過,這群販賣人口的人口販子們,把平民都送到遙遠的星系星區的某個星球,作為苦工或娼妓。
十七痛苦的抓住頭髮,對自己未知的未來感到迷茫和恐懼,自己落到今天這地步,和放任艾迪與自己那矛盾的貪念密不可分,這,都是她自找的。
「角落裡的那個孩子,你叫什麼?別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一個蒼老的男人聲音在十七身側響起,十七焦慮的轉過頭,她試著在昏暗的光線下看清說話人的長相,可她並不是很清晰的看清楚,說話的人走近走廊的白色燈光,十七才勉強能看到那人的容貌。
和她說話的是個滿頭銀髮中混雜黃髮的老爺子,他滿臉皺紋,嘴邊一圈的胡茬都已花白,有些長的臉上,眼神沒有年邁的渾濁與其他人的恐懼,而是炯炯有神的溫柔看著十七。
那鷹鉤鼻又長又彎,可這疤痕完全沒有影響老爺子臉上的和善,他動作輕緩的靠在十七身邊,兩手稍微舉高點,表示自己沒有惡意,他輕輕坐好,上下打量了一圈十七,嘆了口氣說:
「這幫人渣抓的人越來越年輕了......孩子,不要害怕,會好的,都會好的,我叫亞當,亞當.圖亞茲,你呢?」
十七聽著老爺子溫柔的話語,那句別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使她的眼淚禁不住再次湧出,艾迪也這樣和她說過,可艾迪.....
十七抽抽鼻子,縮緊身子,小聲的回答。
「十七......我叫,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