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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2章 賣貨郎

  第1652章 賣貨郎

  

  根據那老人頭介紹所知,這船舫里的『垃圾』並不會受到河下幽船的庇護,它們之間實力強大,性格兇殘,會相互捕獵廝殺,一些超規的存在,甚至有時候都會對這裡的房客造成極大的威脅。

  精神侵蝕,無處不在。

  可是,在這裡的許多生靈,卻仍舊能夠在長久的時間歲月里,維持清明的本性。

  正如這河下幽船,正如那阿衣舞,亦如這船中特性各異的船客。

  百里安忽然問道:「在這世上,可有什麼東西是可以洗滌生靈被污染的靈魂以及精神的?」

  老人頭身軀一震,心說這小子信息匱乏,卻總是時時刻刻都擁有著那可怕的洞悉力。

  他本還想著拖延時間,待到這小子以著那不要命的打法,利用這裡的詭異污染之力暫且獲得強大力量,最後淪為與那些『垃圾』一樣的詭怪,失去了本性之後,『垃圾』不會主動攻擊這裡的『飾品』,他自然也就擺脫了這小子可惡的鉗制與掌控。

  可這小子竟然連這點都能夠注意到,這還叫他怎麼玩?!

  見老人頭久久不願回答這個問題,百里安就知曉,果真如他所料,不管在哪裡所奉行的相生相剋的道理都是永恆不變的。

  「不說話,那看來當真是有了。」

  百里安語調含笑,卻是讓老人頭感覺到了一絲危險,他意識到都到了這種時候,還試圖耍心思抵抗,唯有自己吃苦頭的份,只好哭喪著臉道:「有是有的,在任何世界裡,都免不了交易,詭怪交房租給河下幽船,獲得安全小屋的居住權是交易,而這洗滌精神的聽雨泉,也是需要通過交易才能夠換取。」

  百里安問道:「在哪裡可以換取到這中聽雨泉?船上此物交易換取。」

  老人頭咧了咧嘴,道:「每個詭怪的規則權柄並不一樣,河下幽船的權柄是安全屋,在這個世界裡已經是相當作弊的能力了,自然不可能再同時擁有聽雨泉這等子稀罕物。

  不過龍大爺你放心,這船舫上的船客亦是有聽雨泉的需求,在這水中河道上,會有『賣貨郎』販賣這聽雨泉,若龍大爺有需求,可以抓這船里的『垃圾』活著河裡的怪物,來購換那聽雨泉。」

  能夠洗滌被污染的精神,這正是百里安此刻最需要的。

  他已經做好了在此長期作戰的打算,可即便他對自己再如何有自信,對於那神秘力量到底侵蝕,他也無法預估自己的上限究竟是多少。

  這聽雨泉,對他而言,便是最大的續航工具了。

  既然船上有垃圾,他自然也就不必冒著風險去找那些船客的麻煩。

  百里安將那老人頭別在自己的腰帶上,隨手抽出一截衣擺,纏繞在自己的雙眼間。

  「如此,那便先清掃這裡的垃圾吧。」

  老人頭一雙眼睛珠子滴溜溜的亂轉著,一臉壞主意,立馬獻殷勤道:「龍大爺,可要我為你引路。」

  說到底,這小子變態歸變態,可到底給阿衣舞給整瞎了。

  一個死瞎子,要害他的方式,可是有很多種。

  百里安微微一笑,做側耳聆聽狀,忽然出手,振臂朝著自己頭頂甩出一柄血色長槍,將一隻通體慘白如年糕般的怪物深深釘死在頭頂的天花板上。

  淅淅瀝瀝的鮮血沿著槍身滴落,卻無一滴沾染在他的身上。

  老人頭張大嘴巴,神情呆滯。

  他甚至都沒有看清楚這小子是什麼時候出的槍。

  話說回來,不久前他還跟那阿衣舞戰得一身重傷模樣,如今怎楞個又變得如此悍然如凶神一般了。

  這小子,瞎了怎麼和沒瞎一樣。

  強得和變異後的怪物一般。

  百里安面上笑容不改,道:「我倒是覺得,引路這種小事就無需老鄉你來了。」

  他又何須去主動尋找這裡的『垃圾』。

  他並不屬於船中三類里的任何一種,只是一個臨時突兀闖入這裡的外來客,氣息必然會引來這裡的『垃圾』圍觀,如同散發著食物的香氣般吸引著它們。

  對於那些船客而言,他的吸引力未必不大。

  只是這些船客擁有著智慧,意識,在方才與阿衣舞一戰後,他向這些船客們展示出來了危險的一面。


  所以此時此刻,那些詭異的視線從未消失,但並未向一開始他進入船艙之內時那般,各類詭異層出不窮的惡意絲毫不加以掩飾地朝他一人包裹而來。

  這些船客消停下來以後,反倒是這些沒有智力意識的『垃圾』詭怪們開始無差別的向他開始發起攻擊以及偷襲了。

  百里安那出手精準、乾淨利落的樣子,讓老人頭瑟瑟發抖。

  這傢伙身上詭邪的性子,簡直比這裡的怪物還嚇人。

  話說回來,這小子原來可以不用變身成為那黑髮的模樣狀態,就可以如此絲滑的召喚那血槍嗎?

  百里安取下那怪物的屍體,隨手就丟進了乾坤囊中。

  好在雖說這儲物法器雖說非是一個世界級所出,可這儲物功能也並未喪失,對這裡的怪物依舊有用。

  這裡的『垃圾』有強有弱,正如百里安所殺之物,想來並不會有多強大,反而最先找上了門來。

  百里安不會天真到,覺得以這種小魚小蝦的價值就能夠購買那聽雨泉。

  那聽雨泉的價值,想來不會比這裡的房租要便宜多少。

  接下來,顯然還有一場惡仗要打。

  百里安也不性急,他取下腰間酒葫蘆,續積了許久的月光酒儲量並不少,他將酒葫蘆舉過頭頂,月光如水如雨傾灑而下,形成至純的靈力磁場,以他的身體為中心,開始環繞不絕。

  老人頭看著那熟悉又久違的人間月光,一時之間,神色恍惚不已。

  ……

  ……

  許是常年黑陰河沉寂的緣故,這片不知名的長河並未生有波瀾,船舫無風自動,卻能夠日行千里。

  七日過後,透過遙遠的星光,可以看到河面上依稀道路的輪廓,在那河道之上,設有一間矮屋,兩盞燈籠,黑漆老舊的兩扇木板門前,設這貨品不多的攤位,各類的魑魅魍魎遊蕩於攤位面前,在那片不受規則保護之地里,那些詭怪們竟也沒有相互廝殺起來。

  攤主模樣打扮的賣貨郎扎著一雙不倫不類的麻花辮,身材格外矮小,但他卻好像套著一個並不合身的皮囊外套一般,臉皮手腳上的皮皆松松垮垮,皺皺巴巴,給他拿了幾個針線縫合在身體後方,這才勉強可以使用。

  他身上穿著灰白破舊的大炮子,脖子上掛著一長串不知哪個年代的銅錢貨幣,手裡提著烏黑的柳枝,身後供奉著一座狀似神龕卻絕非神龕的擺設,燒著三道細細的高香。

  有陸陸續續的魑魅魍魎經過它的貨攤面前,叫出自己所獵殺的詭怪,用以置辦新的貨物。

  那貨郎掖著大袖狀似假寐,任由那些怪物們自行奉上自己的獵物,在他的攤貨上自取交換物。

  在這個相互獵殺為食的世界裡,這裡卻形成了一種詭異的默契秩序。

  形狀各異的怪物們,竟無一人膽敢發生爭休,各自規規矩矩地在攤位上排著隊,自行拿貨。

  賣貨郎看著身後龕籠前燒的細香越燒越長,進寸卻緩慢,他神色不耐地用柳條抽打著桌案,道:「你們這些怪物崽子們,近日是越發的偷懶了,就這點子本錢,還想在我這裡換得了什麼好貨物,若是再不努力些,淪為高度污染的怪物,那就是受人捕獵的貨品,只有資格躺在我這貨桌子上任人挑選的份了。」

  不耐的抽打身讓那些詭怪們敢怒不敢言,瑟縮著身體,只想儘快挑選完自己所急需的貨物離開這裡。

  賣貨郎一臉嫌惡地看著這些在詭世里苦苦掙扎的如泥巴卑賤的怪物們,正欲嗤笑出聲,頭頂忽然降臨一座巨大的陰影。

  他臉色微變,身體飛快畸形縮小,藏進那龕籠之中。

  一隻通體漆黑,渾身上下散發著濃稠如實質黑霧般的巨大骨龍屍體就這麼蠻橫不講理地狠狠砸在了河道上的貨攤之上。

  矮小的房屋不堪重負,嘩啦啦地被壓塌化為齏粉。

  而尚且來不及離開此地的那些詭怪們,身軀被那巨骨貫穿,慘叫之聲一時哀嚎遍野。

  唯有那龕籠前的三炷長香不滅。

  龕籠里的賣貨郎探出一隻頭顱來,面上譏諷的笑意收斂了三分,他一臉怪笑地看著一條腿曲起踏在黑骨龍頭顱上的紅衣背傘女子。

  「我滴個乖乖,這黑骨龍出自於黑陰河,阿衣舞,你此番怎敢舍下身段,去那種高危之地。」

  阿衣舞背靠著一根巨大如房梁般的骨刺,原本雪白美麗的面容此刻也浮出了點點綠色的痂斑,額頭上也生長出了不似人形的異骨。


  這顯然也是即將進入高度感染的異化狀態。

  她眼底神色也是一半清明一半瘋狂的。

  賣貨郎看得是心驚不已。

  生活在這片大陸上的詭怪,彰顯自身之強的可不僅僅只有實力。

  還更是需要維持一顆清明的心。

  在這裡,擁有本我意識,可謂是比活著還要重要的一件事。

  阿衣舞來到這裡已經很多年,所說仗著實力的強橫,行事素來張狂,可在他這種貨攤的特殊地帶,卻也是守規矩的。

  今日就這麼交易貨物,生生砸死這麼多詭怪同族,可見是心中黑暗一面的戾氣已經開始不受她的控制了。

  阿衣舞顯然不願同她多說什麼廢話,她自高處一躍而下,似濃焰般的紅衣翻飛不絕,露出她那空空如也的左臂。

  「收不收?」

  她冷眼立於龕籠前,冰寒的聲線里壓制著瘋狂殺戮的本能與惡意,周身猩紅的霧氣亂舞,顯然是高濃度的污染之下,已經開始瘋狂侵蝕她的靈魂。

  賣貨郎從未見過她如此狼狽的一面,眼底皆是藏不住的邪性興奮。

  他忙不迭送地從龕籠里出來,隨即龕籠里蔓延出一隻巨大的黑嘴,朝著那黑骨龍用力一吸,那扎死無數詭怪堅硬如金石的黑骨龍竟是飛快的粉塵化,盡數被吸入那龕籠之中,連同那些骨刺上串連著的詭怪屍體,也盡數貪婪吞吃了個乾乾淨淨。

  「收的,收的,你阿依舞的交易,我怎會不收?」

  阿衣舞淡淡地掃了一眼貨攤上僅存的貨物,眉宇間儘是強行壓制的戾氣,「我要聽雨泉,還有青魚。」

  賣貨郎看著龕籠上瞬間攀升至三米的長長細煙,頓時喜笑顏開,他從背上行囊里取出七隻青魚,交給阿衣舞,笑道:「好在今年青魚有多,阿衣舞你儘管拿去,你那隻左臂,想來是下黑陰河被那河流給吞吃了吧?這可需要好生補一補。」

  察覺到來自賣貨郎那不加以掩飾的惡意,阿衣舞也不發作,她陰惻惻地笑了笑,道:「你這是見我傷重於此,對於我,竟也幹了強買強賣的活計,你應該明白,我斷臂之傷,一隻青魚足以。

  而方才我給你的那一條黑龍,足以換兩瓶聽雨泉。」

  而剩下的那六隻青魚的價值,顯然遠遠不值那聽雨泉。

  而此刻,比起斷臂之傷,很顯然,她更需要處理自己這滿身的高濃度污染源素。

  若是拖久了無法及時處理,她怕是當真會淪為這河流之中,永無寧日的怪物了。

  這賣貨郎,無非是見她傷病不堪,欺她,想要騎到她的頭上去做那坐地起價的買賣。

  也是,賣貨郎守著賣貨的規矩,卻是個要財不要命的瘋角色。

  「阿衣舞你也知曉,這光淵的影響一年比一年強,採集聽雨泉本就十分不易,如今更是要冒著被抹除的風險採集那微毫的雨水,您這一開口就是要兩瓶,往年我或許還拿得出來,今夕,你這一條黑骨龍怕是遠遠不夠,畢竟,真正做交易的還是我背後的龕籠,你餵不飽祂,我也沒有辦法。」

  面對這無賴推辭的發言,阿衣舞也不動怒,她垂眸笑了笑,有種平靜的瘋感:「若置換金不夠,這裡還有其他詭異,若是還不夠,這還有你,你侍奉貨神這麼多年,光是吸這裡的香火都已經足夠肥壯,用你們換取兩瓶聽雨泉,想來也是不過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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