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7章 君王之道
第1577章 君王之道
君皇乘荒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精心策劃的一場婚禮,非但沒能成功召集各方仙士大能為他效力迎抗強敵。
他甚至都無法確定,外界的兄長是否已經知曉他在崑崙山中所遭遇的一切。
這擎翱賊子奸詐艱險,在山中蟄伏這麼多年,他知曉利用山中大勢來封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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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山外力難以突破,便是他的兄長,所想強攻崑崙山,都需得花費不少的時日,絕非朝夕之功能夠做到。
而此番這場大婚,擎翱不請自來,又退於他之境土邊線地帶駐守,反倒是成就了他的機會!
君皇乘荒萬沒有想到,恨極了滄南衣的擎翱,第一時間攻克的目標竟然並非是崑崙淨墟,而是占居於崑崙山中另闢一界的水神國域。
一種即將亡國的恐懼真實感瞬間臨上心頭。
新婚之夜,他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一身大紅禮袍頹然的松垮掛在身上,面色如土。
便是連合卺酒都沒心情飲,連那蓋頭都忘了掀。
倒是在鋪滿紅棗蓮子床榻間的谷靉,一把掀開自己頭上的大紅蓋頭。
蓋頭之下,一張素顏不施粉黛,燭光明滅,照在她臉上。
她揚身而起,抽出藏在腰間的軟刃,雖氣質依舊溫婉,她卻在龍鳳喜燭燭光之下站得筆直,脊骨不曾彎曲。
與癱軟失魂落魄坐在地上的君皇乘荒,儼然形成兩個鮮明的對此。
表面婉約以致柔弱的姑娘在執劍之時,卻有著幾分君皇乘荒這樣七尺男兒都不曾有凜然戰意。
她眸光溫和的看著自己的新婚丈夫,低柔一笑,輕聲安慰道:「如今這個局面,非是君上之過,君上也是為了崑崙山著想,故此兵行險招,縱然結局並未如我們所願,但也無妨,妾會一直伴隨在君上身邊,直至戰死那一刻,也永不背棄君上。」
聽到戰死二字,癱軟坐在地上好似被黑白無常勾去魂魄的君皇乘荒渾身一震,終於回過神來。
他猛地抬頭,卻見平日裡素來溫弱可期,他看著長大的女子,眼底竟是不見絲毫懼意。
那灼灼明亮的眼神,刺得君皇乘荒心口一陣劇痛。
他多愛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的溫婉女子,不喜女兒家鋒芒太過。
曾幾何時,他親手養大的白百合,竟然也生出了倒勾利刺,不必再依靠攀附男子而活。
魔女拿銀曾說,她們接是向陽而生的葵花,谷靉莫過如是,可為何,時間終究是改變了一切。
戰死二字,何其悲壯。
如此名詞,距離他一向遙遠。
可當他反應過來,其實並不遙遠的時候,他只覺得自己天靈蓋被劈了一道,冷汗順著頭皮就下來了。
君皇乘荒騰然起身,一把扣住谷靉的手臂,臉色慘白倉惶不已,眼神渙散道:「我不明白……我不明白這擎翱何以來的這麼大的膽子,他憑什麼確定本座大婚,那些隱世大仙老怪們會不來一人?他就不怕這是一場鴻門宴嗎?竟敢不請自來,擅闖我水神殿!!他簡直沒有將本座放在眼底!」
若是當真將他放在眼底,覺得那水神殿如那崑崙中天殿一般聖然不可造次的話。
擎翱有怎會將他水神一域,當做自己攻破崑崙的第一個靶子?
於戰場之上,兩軍交戰,尋找敵軍防禦最為薄弱的一點,乃是軍戰之術最常見的戰術。
很顯然,在擎翱的眼中,偌大崑崙十萬群山,任何一方山域都不足以水神一域來得薄脆好攻。
君皇乘荒用力甩頭,想要迫使自己冷靜下來,他倉惶未定的神色裡帶著一絲明顯的恨意,咬牙道:「定是那滄南衣,都是她的過錯,她與我合離,擎翱便不再畏我懼我,自是有恃無恐,今日分明知曉我成親,她卻不現身,只知曉與她那個男寵侍君在殿中專注行那苟且之事?!她心中有了私情!再無天地大義,便是連崑崙淨墟,都不想再要了!
這擎翱也是個不開竅的!他恨滄南衣當年為他封印邪神之事袖手旁觀,他只管去攻崑崙山就是!為何要拿本座開刀?!他是知曉的……本座與滄南衣已經合離,與她再無干係!本座分明是無辜的,這麼多年……這麼多年了,都是本座在一手扶持他坐穩如今的位置,他不感念知遇之恩本座不怪他!可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來害本座性命?!」
此番言語聽下來,谷靉越聽眉頭蹙得越緊。
不過她心知君上自幼時起,從未經歷如此巨大變故,一時之間心神動盪之下口不擇言也實屬正常。
她從未見過風流從容的君上被嚇得這般魂不守舍的模樣,心中不由母性的憐意更深。
她輕撫君皇乘荒的鬢角,嗓音輕緩安慰道:「這崑崙淨墟是娘娘百萬年的基業,縱然擎翱此賊在山中籌謀多年,卻始終難以攻克,而這水神一域,乃是界中界域,在君上手中,亦是有著幾十萬年的根基,君上不必凡事往最壞里想,君上手底下能臣武將數不勝數,別的不說,就君上柏雲殿上那位翟龍,有著上位金仙之力,縱然面對魔族魔將大君,亦能以一當千,實力深不可測。」
君皇乘荒眼眸亮了一瞬,但隨即很快又變得消沉下去:「不行的,那翟龍是老一輩的戰仙,他是陪我父帝打過江山天下的,性情狂傲,仗著自己是功績赫赫又是上一代的老人,素來是不將我放在眼底的,他又怎會甘心護我周全?與其想這些,不如想辦法書信給滄南衣,讓她來想辦法,如今這水神一域已經與她的十萬群山靈系一體,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她是山神,我是水神,若是擎翱一旦攻下我的水神殿崑崙山將徹底無水靈滋養。
如今的我與她,縱然合離了,卻也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她若想保住崑崙淨墟,就必須先保住我!對!對!還可以找滄南衣!本座這就去找紙筆寫書信給她!」
谷靉一把將他拽住,急聲道:「君上與娘娘兩界姻好,緣定三生,君上但凡有難,娘娘為君上排憂解難是合理的,可縱然如此,君上卻也不可一而再再而三事事依靠娘娘,君上對娘娘並未做到丈夫的職責,又怎可次次遇到危難都想著將苦難丟給她?
更何況如今娘娘既已與君上合離,那水神一域的事,便至此與娘娘無關,擎翱真人侵壓水域境線也好,攻至水神殿也罷,至此以後,都在與娘娘沒有半分關係,她沒有義務與責任,來做君上一輩子可以依靠的大樹。」
谷靉滿眸哀怨之色,言語皆是殷殷勸誡之情:「君上乃是天地尊仙,乃是浩浩一域之尊,當為堅守道義,克己奉公,君王守社稷,天子守國門!君上當有生而為尊王的骨氣與魄力啊。」
「那你說怎麼辦!」他全然聽不進去,甩開她的手,怒眉豎起:「你的意思是,讓本座什麼都不做,坐在這裡等死,成為他人的獵物與戰利品?!」
谷靉忽然心頭一陣無力。
兩軍尚未交戰,真仙教實力強橫是不假,可仙尊祝斬大人愛護幼弟,這些年親自親為為他經營的水神一域的兵力同樣強盛。
手底下能將眾多,仙兵數不勝數。
但凡他有心用兵迎敵,根本並非他所想那般,必然是死局。
勸無可勸,她便也失去了勸慰之心。
她淒哀慕慕地目光里,看著君皇乘荒如抓尋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去飛快書信。
谷靉執劍向他的背影行了一個退禮,垂下眼眸,低聲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本道雖是一身貧瘠,卻也該以此殘身為天地立心,唯願君上能夠早日明白逆境勵節,順境銷骨的道理,貧道就此退下。」
話音落定,貼著大紅囍字的門扉大開,風雪灌入其中,模糊了這一對舊人的面容。
谷靉大紅如火的身影消失於靡靡風雪之中,頭也不回。
君皇乘荒奮筆疾書的手微微一頓,凝於毫尖末端的墨珠滴然而落,在紙面上暈開一團烏黑的痕跡。
乘荒恍然之間,抬眸看著一片白茫茫不見任何人影的風雪。
心中竟好似被狠狠挖空了一塊。
……
……
君皇乘荒大婚之夜,奮筆疾書所寫的求援之信,終究是順利抵達送到了聖人娘娘的忘塵殿中。
縱然水神一域的邊界線,嚴管死守。
可這封信,卻好似充滿了嘲諷的意味,出現在了滄南衣的殿中。
換做以往,順理成章地為君皇乘荒擦擦屁股,對她而言,也不是什麼大事。
只是君皇乘荒被囚困於水神一域之中,對於外界之事尚且難以聽聞。
他自是不知,這幾日在過著凡人命的聖人娘娘,任憑書案之上的奏摺堆積如山,她卻是一本未看。
而如今崑崙山中,真正做主的人,卻是百里安。
他坐在那堆積如山書案下的小方凳上,眼前大部分堆積甚高的書案都是經他批閱完成的。
百里安目光落在那雪白信封的落款上,眉頭微微一蹙,然而此刻,滄南衣的目光也好奇地投了過來。
他大大方方的取出那封信,卻並未拆開,連看都未看一眼,便直接扔進炭盆了燒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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