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無憾

  楚州知州許彬，其身形瘦削，皮膚白皙，顴骨很高，留著山羊須，穿著一身白色長衫。

  他騎著馬很慢，眼神平靜，鋒芒內斂，從外貌看，倒顯得平平無奇。

  然而這位楚州知州，四十餘歲的年齡，卻已邁入凝丹境界，坐鎮一方，掌管楚州百餘縣，稱得上是一方諸侯，這樣的人絕非外貌那般平平無奇。

  許彬聽到周圍百姓聲音，恍如未聞，依舊平靜，騎馬來到最前方，微微抬頭，看向大蛟虞青，見對方也穿著一身白袍，頗為儒雅，氣質上竟和他有幾分相似。

  許彬眼眸深處卻藏著一縷蔑視之意。

  這半人半妖的蛟龍，離山囚徒，如何能和他這青雲直上的一州知州相提並論？

  楚州很多人都知道，這知州並非是他的極限，他遲早還會繼續往上。

  朝中若是無人，可坐不上他這個位置。

  「大蛟虞青。」許彬開口，他話音落下，周圍漸漸安靜下來，這諾大區域，竟是鴉雀無聲，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這位楚州知州大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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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青也看向這知州，只見對方眸子半開百合，像是眯眼在看他，繼續道：「我奉命前來臨安縣除妖，你在這臨安縣掀起風浪，鼓動妖魔作亂，殘害無辜百姓，使得無數百姓家破人亡，你可知罪？」

  虞青倒也顯得很平靜，看著對方回應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妖魔禍亂臨安，你應該問問你們自己。」

  「臨安縣此刻正遭妖魔荼毒，你不認罪也不行，既如此……」許彬眼神中鋒芒外露，望向周圍一眾人群道：「諸位前來助朝廷斬妖，然這大妖蛟龍拒不認罪，諸位能斬大妖虞青者，朝廷重重有賞，其妖魔軀體可由斬殺之人帶回。」

  此言一出，許多修行之人都躍躍欲試，眼神中跳動著興奮之意。

  四境巔峰的大妖蛟龍，它的肉身便是寶藏。

  大妖的妖丹、筋骨、蛟龍皮、蛟龍血肉，都是好東西，有的大補、有的可以用來修行或煉製法寶。

  斬殺大妖者，可得蛟龍之軀。

  柳姬憤怒的盯著許彬，反倒是旁邊虞青格外淡然，風浮動，吹動他身上的長袍，虞青抬頭看了一眼，想起自己父母。

  年少時，他曾以為自己是這個世界的主角，那時何等肆意瀟灑，快意恩仇。

  後來他才明白，那不過是因為父親母親站在他背後，將他托舉在肩，而他也不過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員。

  這短暫卻並不絢爛的一生，如今便也到頭了。

  他，無喜無悲，唯有一些遺憾。

  虞青目光轉過，像是在尋找什麼。

  最終，他的目光落在了李凡身上，看到那英俊的少年身影，虞青那雙波瀾不驚的眼眸中露出一抹笑容。

  有幸，遇到了一位不錯的少年。

  之前本以為有些可惜，但如今，那缺失的遺憾，便交給這少年繼續走下去吧。

  目光轉回，虞青身軀發生變化，像是猙獰的鎧甲顯露出來，他的肌膚化作蛟龍皮膚，有龍吟聲傳出。

  人群之中，李凡見虞青看向自己露出一抹異色。

  他自然看得出來虞青已經有了求死之心，他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命運即將結束。

  但為何，虞青會看向他？

  甚至在剛才那一瞬，他從虞青看向他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一縷欣慰和釋懷。

  再聯想到之前在酒樓中虞青去看他，他更是不解，虞青和他究竟有何關係？

  腦海中，那一縷劍意波動，李凡邁步朝前走去，拖著如死屍般的陳家家主陳元。

  「嗯？」

  許多人都是一愣，詫異的看向那走出的身影。

  虞青本已準備戰鬥，看到李凡之後目光又重新望向他。

  只見白衣少年一步步前行，竟是來到了虞青和人群中間，他看向楚州知州許彬方向，開口道：「知州大人，臨安縣妖魔作亂，怕是另有隱情。」

  所有人都是一愣，這片區域本就安靜，此時更是寂靜無聲。

  周圍的修行之人眼神戲謔，周遭百姓看向李凡的目光都透著不善。

  此事已是證據確鑿，而且在下令進攻伏龍山莊時妖魔亂舞，在臨安縣肆虐，除了這虞青還能是誰？

  「你是何人？」許彬眸子落在李凡身上，他自然知道李凡是誰，但卻裝作不知。

  這李凡身後背景可不簡單，臨安縣的人只知這通緝犯是離山弟子，他卻知道的更多一些。

  這少年，是那貴人帶回離山撫養長大的。

  其感情，必然也非同尋常吧？

  「大人，此子正是那通緝犯，李凡。」旁邊王縣令道，隨後他看向李凡，道：「大膽賊人，你勾結妖魔，濫殺無辜，還敢在此大放厥詞。」

  李凡沒有理會他，而是依舊看著許彬道：「此人名為陳元，乃是臨安縣陳家家主，之前前往陳家參加斬妖大會的女子在陳家被妖魔擄走，後來卻發現在城隍廟中，而當日出現過的鬼修，是他妾氏，陳離之母。」

  「一派胡言。」王縣令打斷道：「大人，這賊人之話不可信。」

  「陳元，你自己說吧。」李凡低頭對著地上的陳元說道。

  陳元抬頭，披散著頭髮，他已是殘軀，以李凡之性格必然殺他，想到家中之人以及身後之事，陳元突然間大喊道：「回知州大人，這賊人不僅勾結妖魔，還殺我兒，求知州大人務必誅殺此賊。」

  陳元聲淚俱下，泣血大喊，頓時人群一片騷動，王縣令心中稍安，他看到陳元之時內心忐忑，若是陳元被其威脅供出自己，怕是麻煩。

  李凡倒是並不意外，陳彥說出那些話時，他便已經有所預料這陳元可能會反水。

  「你聽到了，可知罪？」許彬看向李凡說道，風輕雲淡。

  看來這罪名，落在自己身上是洗不掉了？

  李凡低頭看了陳元一眼，眸中露出嘲諷之意，他竟是徑直蹲下，手掌劍氣匯聚成一柄利劍，對著陳元露出冰冷笑容。

  「你要幹什麼？」陳元心顫，爬著後退。

  噗呲……利劍直接劃開了陳元的咽喉，鮮血滴答，流淌而下，陳元死死捂住喉嚨，目光望向人群之中，像是在尋找什麼般。

  終於，陳元找到了陳彥的身影，他的眼神也漸漸變得安詳，希望陳彥能夠遵守承諾。

  「放肆。」許彬冷叱一聲，聲音低沉。

  周圍百姓此時也變得鴉雀無聲，都怔怔的看向那白衣少年，竟然當著知州大人的面處決了陳家家主陳元？

  「你可知自己在做什麼？」許彬看向李凡道。

  「此人勾結妖魔，殘害多人，我在為民除害。」李凡回應道：「知州大人可以派人去陳家看看，自然知道我說的都是真的，許多人親眼目睹，陳家勾結妖魔，證據確鑿。」

  「知州大人。」

  這時，李凡看到一熟悉身影走出，是那陳彥，只見他對著許彬躬身行禮道：「在下楚州陳家陳彥，這賊人不久前前往陳家，將陳家上下屠殺殆盡，就連老弱婦孺都不曾放過，臨安縣陳家乃是我楚州陳家分支，請知州大人為陳家做主。」

  「你滅口了陳家滿門？」李紅衣聽到陳彥的話走到李凡身邊，憤怒的看向對方。

  「李紅衣……」臨安縣不少人都認得李紅衣，見她和李凡站在一塊，不由得低聲議論著什麼，李紅衣怎麼會和伏龍山莊有關係？

  李凡聽到陳彥的話先是一怔，隨後笑了，笑得格外的諷刺，低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陳元，只見陳元還未徹底斷氣，他捂著喉嚨，眼睛睜的很大。

  氣絕！

  莫說陳元沒有想到，李凡也沒想到，陳家那麼多人，陳彥竟然斬盡殺絕？

  看來，不諳世事的他還是太單純了些，低估了這些人的殘忍。

  即便他去尋仇都做不到濫殺，這陳家宗族來人，竟是將陳家殺光。

  這陳元死的可真冤。

  「這少年生的倒是不錯，卻沒想到人面獸心，如此殘忍嗜殺。」

  「既與妖魔為伍，自當一併除之。」眾人陸續說道。

  「殺了他！」有百姓也受到蠱惑，露出殺意。

  「你可知罪？」許彬再次問道。

  李凡沒有回應，他看向虞青，道：「看來我也和前輩一樣了。」

  不過，這罪名多一個也無所謂。

  只是可惜，斬妖者人人喊打，勾結妖魔者受人膜拜。

  這世界有些顛了。

  虞青此時眼中露出笑容，看著李凡道：「如此，我便無憾了。」

  這句話，李凡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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