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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八章 邊疆理論刊發

  陳子貞打開文稿,仔細閱讀,看著看著,他原本皺著的眉頭越發舒展開來。

  陳子貞看完全文,笑道:「這篇文章,張總編看是否方便安排到頭版去?」

  陳子貞根底淺,兩不得罪,不願支持開海,也不願被福建勢力龐大的商人群體所排擠。他當然看得出王文龍這篇演講是在為開海的商人說話,但王文龍居然為開海而創了一套邊疆理論,既站了隊,又能說自己是在做學術研究。這實在是太精明了。

  陳子貞立馬意識到這篇文章可以在不太得罪士紳的情況下,討商人群體的歡心,他所擔的責任還很小,有抱怨都會指向王文龍,那他還有什麼阻止的理由?

  不光要發,陳子貞還示意張燮要大發,從二版挪到一版去——正好送王文龍一個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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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樣的考慮下,明朝版的邊疆理論終於付梓。

  ……

  杭州,孤山之麓有一處華麗的別墅。

  于孔兼急急忙忙的跑上階梯,看見遠處一個僕人便詢問道:「真實居士在哪裡?」

  那僕人回答:「老爺在快雪亭。」

  「不是說他病重?怎麼又到山上來了?家人也不管管?」

  那僕人委屈道:「老爺一向直氣,非說要上別墅看畫,小的攔不住。」

  「沒用!」于孔兼罵一聲拔腿,就向山腳別墅走去。

  來到那依山傍水的亭子邊上,于孔兼就見馮夢禎正躺在搖椅上,雖然已是快入夏的天氣,但他身上卻還蓋了好多衣裳,病的已經只剩一把骨頭的手臂顫抖著抓著一幅字貪看。

  于孔兼不用走近就知道那幅字是馮夢禎一生所珍藏的至寶——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馮夢禎的這座快雪亭就是為了慶賀自己得到這件寶貝而修的。

  只不過如今寶貝還在,人卻已經是日薄西山了。

  想到幾十年的老友即將離去,于孔兼也不禁悲從中來,他走上兩步,柔聲道:

  「開之,外邊風大,我們還是到屋裡去吧。」

  馮夢禎艱難的抬起眼皮,見到于孔兼勉強一笑,「中甫來啦?一起來看字畫。」

  「字是好字,屋中看也是一樣的。」于孔兼安慰道。

  「不一樣,」馮夢禎搖頭道:「尋遍整座孤山,也就這座快雪亭的光線最好,傍晚時分在庭中看帖,最能得王右軍筆法之趣味。這樣好字,這樣好字呀!」

  于孔兼看的心疼,馮夢禎是紫柏真可大師的摯友,兩年前聽聞紫柏真可死於京城之後,馮夢禎鬱結心中也便得了重病。馮夢禎是名滿天下的名士,西泠雅集的創始人之一,于孔兼和馮夢禎也曾聯手在朝堂上鐵血勸諫,當年他們書生意氣,何等英雄?但如今這位老友卻已到了日暮時分。


  于孔兼忍著淚水走上前去,拿起馮夢禎手上的字帖小心捲起,又呼喚僕人將馮夢禎連搖椅一起抬進屋中。

  「讓我把帖子放好。」于孔兼擦了擦眼睛道:「我已幫你擺放好了,我出去叫人打點水來。」

  于孔兼讓馮家的僕人們趕快去通知馮夢禎的子女,在回到廊下,卻聽見屋中傳來念書的聲音。

  「病得如此重,不讓他好好休息,怎麼還叫人給他念書?」于孔兼小聲數落馮家的僕人,走進屋子裡卻看見給馮夢禎讀報的是一個穿著僧袍的老者。

  「這……自誠兄?」于孔兼忙打招呼。

  洪應明也是紅著眼眶,小聲道:「我送些醃菜,拿些報紙過來探望,沒想病得如此重了。」

  「如何不念了?」馮夢禎睜開眼睛看到于孔兼立刻明白,笑道:「是我求自誠兄給我念報的,正如自誠兄所言,只有心性淡薄沉靜,才能領會人生之真意,哪怕我時日無多,也要好好享受。看山看景,看書看畫,緊張兮兮,閻王也不會晚一天索了我的命去,不如淡泊以對。老兄,念吧!」

  哪怕洪應明一生經歷坎坷,到老託身佛門,自覺已經看盡世間悲歡,但是聽到自己老友這臨終之言也不禁眼眶泛酸。

  洪應明是個寫作為生的和尚,少年時經歷豐富,晚年出家,流寓南京之時頗為貧困,購買人家賣剩的苦爛菜根,回家醃成鹹菜佐餐,洪應明吃著鹹菜淡飯寫作,卻不以為苦,感慨於淡泊明志的真意,將自己所寫的文集取名《菜根譚》。

  此書位列後世的處世三大奇書之一,一經印刷即成為天下風靡的語錄作品。

  洪應明長居在南京,今天是聽說老友馮夢禎重病特來探望,在上山之前他隨手還買了份報紙解悶,卻沒想到一來就見到如此生離死別的場面。

  「自誠爬山辛苦,先去喝口水,我來念吧,」于孔兼擦擦眼淚,接過洪應明手上的《旬報》,翻到頭版的《邊疆理論初探》,朗讀起來:「建陽先生以為,邊疆乃文明與野蠻的接觸所在……」

  馮夢禎這幾日已經進入彌留狀態,大半天時間都說不出一句話,但聽著這篇文章,他的眼睛卻越來越清明,腦子也漸漸跟著運轉,文章很長,讀了小半個時辰,讀完之後他也一下癱在床上。

  「聽書體力消耗太大,不如用些飯食。」于孔兼建議道。

  馮夢禎點點頭:「米飯肉菜吃不進,灶下熬的有午間的粥。」

  洪應明連忙讓馮夢禎的僕人去熱了粥,又打開自己帶來的醃菜,馮夢禎聽書耗費了體力此時竟是難得的胃口大開,就著醃菜跟喝了一大碗稀飯。

  吃飽之後他躺到床上,「勞煩將這邊疆學說文章再讀一遍。」


  洪應明拿過于孔兼手中的報紙道:「我來與馮兄讀。」

  他很仔細的朗讀,已經聽過一遍文章內容,在朗讀之時,他還特意將重點內容的語速放慢給馮夢禎思考的時間。

  這一篇文章直直讀了一個時辰,馮夢禎突然睜開眼睛,笑道:「好文章,好理論啊,沒白聽……咳咳咳咳……」

  馮夢禎的語速越發急促,言語戛然而止。

  ……

  福州《旬報》的傳播能力還是不錯的,雖然不如《蘇州旬報》賣遍大江南北,但影響力能出福建省,在南直隸江浙一帶都能輕易買到。

  董其昌如今已經長在京師,每年只有一兩個月回松江,這段時間甲骨文研究會的工作不忙,他才得以抽空回到老家。

  這天一早,他拿上一份《旬報》施施然爬上小崑山,來到陳繼儒的別墅。

  「仲醇,今日起的好早呀。」

  陳繼儒搖頭苦笑道:「被玄宰你騙去研究什麼甲骨文,如今我養得每天雞鳴即起,想睡個懶覺都睡不著了,便連休假也不悠閒。」

  「習勞能養身啊,」董其昌笑道,「你推薦我那篇邊疆理論我昨日讀了,有些意思。只不過建陽說一切創新皆來自於邊疆,似乎有為開海鼓吹的意味……我只怕他惹麻煩……」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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