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一章 此刻萬民抬頭看
京城,國子監。
國子監的紀律渙散並不是說假話,京城國子監照早年例子每月只給監生幾天的旬休之日,其他時間都得在國子監中用功讀書。可是到了萬曆年間,現在能夠入監的監生一個月能有十天來到監中讀書就十分難得。
此時張安便同著幾個富家子弟正坐在課堂之中閒聊。
有人問道:「張朋友,今日那王文龍在城北開道場,你如何不去瞧個熱鬧?」
提起王文龍,張安一臉的不屑:
「那王文龍今天以後就是被打入大牢的下場,所謂開辦到場,也無非是譁眾取寵,我何必去捧他的場?」
國子監因為同齡人較多,又出自不同社會階級,現在已經成為了張安這樣富貴子弟的尋樂場。故而他們談話之中也不全是富家子弟,還有一些小門小戶的學生刻意的巴結張安等人。
聽到他的話,一個容貌姣好、擦脂抹粉的學生便笑著湊趣:「是了,那王文龍也是耍猴戲,有什麼好看之處?這樣的人還要修改我國朝的曆法,真真是做了痴心妄想呢!」
此人神態頗是嬌媚,說到王文龍之時翻眼吐舌,做出種種造作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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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安滿臉得意:「張子貅等人沒有絲毫見識,還幫助王文龍宣傳呢。我在欽天監中有交好的長輩,早就得了內部的消息,王文龍一旦被抓,這事情立刻就會被壓下,他們還做著能夠修歷的春秋大夢呢!」
邊上一人突然道:「張兄所說的欽天監長輩,莫不是前幾日你說要為張兄謀官的那位?」
「王兄,你嘴巴可是不嚴呀!」張安雖是責備,但臉上卻是一臉炫耀神色,「我托的是欽天監中的貝春官,給我在欽天監中謀了一個主簿的位置。這位貝大哥……幾位莫怪,雖他是位官員,但我們世代交好,我叫的便是大哥了。」
張安道:「他在此次反對修歷之中最是得力的,《順天時報》上面有他兩個採訪,所言所行有多麼占理,列位都見得著。貝大哥家裡那是世代的天學官,又瞧著我中意,是以前兩日便帶著我師父他家高堂貝老太公收了我做寄名徒弟。若是那王文龍真能算得准,連他帶我不都得完蛋?你等便是不信我,貝大哥乃欽天監四官正之首,他的歷算能力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總要信他的話吧!若是王文龍有一絲一毫得逞的機會,被大哥豈敢如此的賭上身家?」
張安得意地搖著扇子,突然又做出神秘樣子囑咐眾人:
「我進欽天監雖是十拿九穩的事情,但朝廷的任命還沒下來,還請列位不要對外張揚啊!」
眾人心中都知道張安是個酒囊飯袋,有和天文計算方面的才能?還不是花了大價錢才能得到貝昇的替父收徒?
但這種人卻不敢得罪他,對視一眼便紛紛道喜:
「哎呀!張兄真有本領,才將二十便有官身了!」
「張兄他日定然高升監正!」
「果然是高門貴子,此後張兄家中便出了一個定門星了!」
那塗脂抹粉的國子監生聽說張安要當官更是眼睛發亮,一雙眼如同調了蜜一般,絲絲帶甜的對張安拋媚眼。
張安搖著扇子,萬分得意,今日他若不是為了向這班同學顯擺,根本都不會上國子監來。
這時,一個富家子弟卻忍不住問道:「那王文龍言之鑿鑿,不會被他猜對了真出現太白經天吧?」
另一人立刻反駁:「十年前才出現過太白經天,那時鬧出多大的場面,往前幾十年都沒見過,幾十年也見不著一次的事情,他王文龍說出現就出現,還能定著是哪一天,莫非真以為自己是太白星君了?」
眾人哈哈大笑。
不一會兒張安一手摟著那男學生,一手搖著摺扇說:「張子貅等人死蠢的緊,把大半往日裡在國子監讀書的學生都帶去城北看那王文龍耍猴了,國子監空蕩蕩的,無聊的很,咱們前門吃酒去!」
「走著!」「同去!」
國子監的教學紀律早就蕩然無存,管他們的教喻直接請了半個月的假,這群學生公然逃課也沒人來攔。
走出教室,一個普通人家的子弟連忙打開自己的摺扇遮在另一個富家同學的額頭前,既是扇風,也是遮太陽。
這時他無意中看了一眼東邊天空,突然「咦?」了一聲:「那是顆什麼星星?白日出現,頗是奇怪?」
另一個同學也抬起頭看了一眼,順口道:「光芒甚白,似乎是太白星?」
話剛出口,連他在內的眾人都是一愣。
張安看著太白金星,漸漸張大嘴巴,揉了兩下眼睛,再看,發現那顆星星還在天上。
下一刻,「完了!」——張安猛的反應過來。太白晝現,貝昇絕計沒有翻身的機會。
而前幾日張安巴結貝昇,讓他替父收徒,為了宣揚,在京城中辦了好大的席面,請了不少客人來看收徒儀式,如今多少人家都知道這樁子事,貝昇這一倒,連著張安一家都得被連累!
那化了妝的監生還保持著依靠著張安的姿勢,突然感覺身邊人把他推開,一個站立不穩,偏著倒地,纖纖玉手直接蹭在鋪地石板上。
他見張安拔足向外狂奔,忙關心說道:「張朋友,你慢些,讓人家陪你去麼……」
張安聞言卻是頭也不回,到門房叫上書童便匆匆離開。
那男學生呆呆,看著張安走遠,不禁發楞,抬手一看,見自己長指甲都劈了,更是對張安萬分不滿,叉腰罵道:「呸!也是個不成器的!」
……
宣武門外,天主教南堂。
「師傅,王文龍的計算真不可能實現嗎?」李之藻不甘心的問。
坐在輪椅上的利瑪竇臉色凝重,搖了搖頭:「要從這樣少的數據之中算出金星的軌跡是不可能的,即使算出了金星的軌跡,算出在地球上能觀測到金星的時刻,精確到天,難度又會增加好幾倍。這樣的難度加在一起,只能說有理論上的可能性,實際上根本無法實現。」
利瑪竇無奈道:「咱們還是商量一下怎麼營救建陽好了。」
「也只能如此。」李之藻嘆了一口氣,推著利瑪竇的輪椅進屋。
臨進屋之前,他也看了一眼天空。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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