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轉瞬之間
因為極度恐懼而扭曲的面孔在昏黃的燈光下更顯詭異,前一秒還沉浸在迎神會的喜悅中的人群轉眼間灰飛煙滅,化作具具慘死的屍骸。
一種欣喜與絕望、繁華與廢墟帶來的強烈對比透過地牢的燈光,瀰漫到整個澤國,荒誕而又真實。
辰歌皺了皺眉,她感到自己的心臟正在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恐懼之中夾雜著一絲莫名的不安。她不由得抓緊了衣角,可衣角傳來的黏膩觸感如同將她的心肝放置到炙熱的鐵板,反反覆覆、來回炙烤。
真是作孽啊,什麼樣的人會選擇將人在最幸福的時刻以最殘忍的方式殺害?
「有人叛國。」
清風似的飄過一句話後,將意辭擦乾了劍上的血跡,抬腳就從中間最顯眼的屍體上跨過,留下少年沉默無言的背影。
不陳述事情緣由、不做分析,將意辭冷靜地有些可怕,分明的寒意從少年的背後滲出。遲疑了片刻,他又轉過頭,看著渾身戰慄的辰歌,喉結動了動:
「害怕就選把刀劍,躲起來之後另謀出路。跟著我,以後的場面只會更加血腥。」
辰歌聽完,快步繞過中間那具戰士的屍體,走到了將意辭身邊:「橫死在正中間的那個戰士,並不是普通的士兵,對嗎?」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將意辭只是大步朝著審訊室走去,留下身後一路小跑的辰歌。
「著裝輕便,且穿著的鞋子也比尋常士兵更加耐摩擦,我猜想是類似於通訊兵的存在。」
「繼續說。」
「地牢這樣防守嚴密的地方都能了如指掌,採取全殺的策略,想必是有充分的逃脫把握與絕佳的逃跑線路。」寂靜的走廊里,只有一聲聲沉穩厚重的腳步聲後跟著一串輕快的小跑聲,辰歌沒敢去看沿途倒下的無數個死不瞑目的戰士,看一眼,心裡就難過十分。但她依舊是堅定地詢問著:
「地牢失守,凌大將軍那邊想必……情況不容樂觀。」
「調查這些好像並不是你一個中書君該做的事。」一手提劍一手捏著一枚竹簡的將意辭正色望向辰歌,眼裡的戲謔早就蕩然無存。
「我只是想把這件事情記錄下來,不能讓澤國的百姓含冤而死,草芥猶有存在的價值,我們打雜的小文官也有。」正說著,擋在身前的身軀忽然停了下來,辰歌差點一頭撞上去。
大手一把拉開了審訊室的門。只見明亮如晝、乾淨寬敞的審訊室里,所有的器具都擺放地整整齊齊,絲毫沒有搬動過的痕跡,筆架上的毛筆末端並沒有沾濕的跡象,一切都是那樣的平靜如常,與審訊室外的人間煉獄顯得格格不入。
「沈宴逃……了?」辰歌瞪大了雙眼。
見此,將意辭輕蔑地輕哼了一聲,拿起一件輕便的盔甲朝著辰歌扔去:「知道白鱘灣慘案內情的人都死透了,你也不用再證明自己的清白。」說完,他隨手撿起一個銀質的頭盔戴在頭上,大步朝著地牢門口走去,一邊走一邊隨手拿起幾把劍細細掂量,視線停留在劍上的反光里,眼眸里似乎是深沉的黑暗。
沒等辰歌聽清楚面前的人說話,遠處的黑暗裡迷霧重重,無數雙貪婪的眼睛透過地牢內昏黃的燈光,想要將兩人生吞活剝。
「將意辭,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腳步聲啊。」
辰歌盯著遠處的漆黑,又抬頭望向將意辭那波瀾不驚的雙眸,是一如既往地平靜、明亮,如同夜色下池塘里倒映的那輪清澈月光。
「拿劍,會吧?」
他笑眯眯地盯著辰歌,語氣不像是在詢問。
「會……」話音剛落,一把雪亮的利劍就呈在辰歌眼前。
「必要時用盡全力揮砍,沈宴的事情我來處理,你回去和辛妘復命,就說——」低沉的聲音混雜著刀劍聲響起,一雙布滿血污的大手在背後朝著將意辭的喉嚨襲來。下一秒寒光一閃,一個飛踢,那人直接跌出了幾米外。
「就說將意辭以死謝罪。」
辰歌握著那把雪亮的劍,認出了那是將意辭的佩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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