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吾為大司命

  玄雲被微風暈開,淅瀝的雨點似乎即將要綴滿這百里晴空。

  下方是如巨獸般俯臥的萬里大山和水澤,峰巒如聚、綿延萬里,芸芸眾生此起彼伏的聲音從廣袤大地之上傳來。

  「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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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細雨般輕靈的聲音自這不可能有人的高天之上傳來。

  司辭看向了身旁那乘雲而來的女神,一身彩衣如彩虹般絢麗卻又帶著些許古樸。

  面容如同春天的花蕾一般嬌嫩,五官又是明眸皓目、蛾眉曼睩。

  身後長發如玄雲一般漆黑如墨,又帶著秋日香蘭般的淡淡芬芳。

  很難不讓司辭想起前世詩人屈原《離騷》一詩中的「眾女嫉余之蛾眉兮,謠諑謂余以善淫。」

  人間絕美也不過如此,讓人感慨,這世間真有這種女子,確實是會遭其他女人的妒恨的。

  不過這位女子可不是人間的少女,而是神明。

  同樣出自於詩人屈原的詩詞——《九歌·少司命》里的少司命。

  「竦長劍兮擁幼艾,蓀獨宜兮為民正。(你一手直握長劍一手橫抱兒童,只有你最適合為人作主持正。)」

  傳說上古時候執掌生育、子嗣、福禍災祥的一位女神,美麗、善良而又純潔。

  司辭作為古漢語學在讀研究生,剛好跟著項目的就是研究商周秦漢時期的古文學著作,對於《九歌》這部屈原總結楚地祭祀神明的著作,自然是不陌生的。

  然而在他一次聽從導師安排寫關於《九歌》、《離騷》等屈原著作論文時……

  總之那晚夜很深,古詩詞的古漢字、現代字體和古音都很催眠……

  醒來之後,他就發現自己成了眼前這位美麗女神口中的「兄」。

  至於少司命的「兄」是誰……

  沒錯,還是在那位楚國大詩人屈原的《九歌·大司命》中描述的。

  「紛總總兮九州,何壽夭兮在予。(九州里有生靈千千萬萬,誰長壽誰夭亡由我主宰。)」

  執掌生死、壽命、判罰善惡的九歌大神大司命!

  一身黑色玄衣的他,腰間佩著玉佩,面容光潔、光彩動人、銳目劍眉,一雙燦金色如龍蛇一般的豎瞳,散發著如主宰生死的威嚴,姿色上也是不輸於妹妹少司命。

  只不過司辭現在皺眉苦臉的臉色,稍微讓他現在的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

  因為……

  「兄,你已經數年未去大地上收走生魂了。」

  少司命皺著眉頭,對他認真地用司辭的前世的語言,說道。

  其實一開始她和兄長交流是不需要說話的。

  只需要念頭傳達過去,就能告訴兄長她的真心實意,根本不需要開口發出那些奇怪的叫聲。

  這樣方便快捷,少司命也都習慣了這樣說話。

  但自從兄長突然用說話這種方式交流之後,她也只好按照兄長的這種方式交流。

  關鍵司辭接著就發現,原本不會任何語言,只會用意念直接交流的少司命,在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就學會了他那來自前世的複雜語言。

  一年對於他們這些永生不死的神明來說,大概就和一兩個小時沒什麼區別。

  那幾個月便只能算是幾分鐘的時間了。

  所以司辭怎麼可能不震驚呢。

  但此時他聽到少司命所說的話,臉都綠了。

  「我……我處理不過來啊,剛開始我連著幾百年都在勾魂了。」

  司辭吐槽著說道,「就是當牛馬也不是這麼做的啊,連著幾百年不休息,你累死我得了……」

  但此時他耳邊又傳來嗡嗡嗡的聲音,還有無窮無盡的喊聲。

  「哞——」

  「嗷嗚——」

  「賜予我死亡吧,好痛啊!」

  「唏哩哩——」

  「我不想死,我還想活更久啊!」

  「吼——!!」

  ……

  「啊啊啊啊——!!!煩死了!別吵!」

  司辭捂住耳朵,試圖把這些聲音驅逐。


  這些聲音其實並不是語言,而是各種生靈的叫聲,就連樹木都會發出像是風吹葉子一般的聲音。

  他卻能聽明白這些繁雜的聲音。

  只是他根本不想聽明白,也不想聽到這些聲音,努力捂住耳朵。

  然而他這麼做當然是沒有用的,只有執行神職,才能讓這些聲音稍微消停一點。

  也不是消停一些,就是沒那麼多,沒那麼亂,也沒那麼煩心了。

  成為大司命之後,就像是變成了有強迫症的工作狂一樣,只要不工作,就會心煩氣躁。

  只是,作為掌管一切生靈生死、壽夭、善惡的神明大司命,每個生靈的生死、壽命的折損和增加都需要他去管……

  他能管的來嗎?

  就算是成為上古大神了,會施展神通,他去處理一個生靈的事情都要幾分鐘。

  這個世界幾百萬的生靈,每天生死、壽命的折損和增加、善惡處罰這些事,他已經試過了,就是加班加個幾百年都不夠啊。

  司辭生無可戀,都說成神很好,但如果成神擁有了長生不死的壽元是為了當牛馬的……

  那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偏偏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偌大的九州,世界陸地東西縱橫距離超過九萬萬米——首先這證明了這個世界不是他熟悉的華夏上古時期。

  畢竟九萬萬米的東西距離,以司辭那大學後的文科生地理知識都知道,絕對能繞地球赤道一圈了。

  但是他始終還沒飛出九州的範圍。

  其次這個離譜的巨大莽荒世界——司辭稱之為九歌大地,竟然就……只有他們九個《九歌》里神明外加兩個前世道教始祖的神明,才十一位神明!

  而他們這九個神明都歸屬於前世《九歌》里的,分別是——

  至高神太一,這個世界、宇宙的化身,最為尊貴的存在,不存在生死的概念,因為他永遠都在。

  接下來就是——

  代表太陽的太陽神東君。

  代表雲雨、明月等除太陽外造物、執掌雲夢澤的雲神雲中君。

  執掌湘水這條長達十萬里的此世第二大河流,還象徵著愛情、繁衍和誓言的湘水之神湘君和湘夫人。

  執掌大河,也就是前世的黃河,主要負責管理黃河及其流域的河川,確保水流的順暢和河道穩定的河神河伯。

  執掌九州之上萬千大山、丘壑的山神山鬼。

  然後就是他和妹妹,大司命和少司命了。

  只是他們兩個實力在九個神明里,也是僅次於太一、東君和雲中君的存在。

  湘君、河伯這些是不夠他們打的。

  至於另外兩位神明,則是執掌東海以及蓬萊仙的東王公,以及執掌西方崑崙山的西王母。

  這倆他倒是沒怎麼見過,畢竟一個在東邊,一個在西邊。

  而這一堆神里,太一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管的什麼,所以他什麼都不用管,天天逍遙自在。

  東君,只負責日升日落,日子也是閒適得很。

  雲中君,是個超級宅男,平日直接躲在雲夢澤里什麼都不用他管。

  什麼?你問雲中君不用布雲施雨,也不用像東君那樣執掌月升月落的嗎?

  首先……

  這個世界連天庭都沒有,他們這些神明互相之間只有實力差距,但沒有上下從屬的關係。

  所以雲中君為什麼要布雲施雨?

  他不布雲施雨又不像《西遊記》里的涇河龍王那樣但凡少了點雨水,玉帝就要派人來砍了他的腦袋。

  而且估計砍了也死不了,他們雖然不曾死亡,但是卻深知,只要這個世界還在,他們就會在死後死而復活。

  或者他們就是這個世界各自的大道顯現。

  然後……就是月亮的運行,有沒有一種可能……

  其實白天月亮也是在的,只是因為東君的太陽化身光芒太甚,遮住了那明月光華?

  明月一直都在那六重天的星月天上,所以雲中君自然也不用負責月升月落。

  這也讓司辭相當羨慕嫉妒恨,怎麼他就不用像東君一樣忙活啊!


  湘君、湘夫人雖然象徵愛情和繁衍,但是也不用他們去見證愛情什麼的——因為司辭下凡這幾年已經搞清楚了,這會兒人類還處於原始的母系早期社會時期。

  差不多是剛剛進入新石器時期的樣子。

  雖然很團結,但社會結構是非常自由的,這會兒還不存在婚姻什麼的。

  獸類更不必多說,無論是普通野獸、異獸,還是更為強大的妖獸,多數沒有伴侶的概念。

  所以湘君湘夫人也不用去當見證人什麼的,平時便是膩歪在一起談情說愛。

  河伯、山鬼也不用多說,就是基本不管什麼事。

  這會兒就算是大河泛濫死再多的萬物生靈,都不關河伯的事。

  主要冤魂不會找他索命,找他索命也沒用。

  唯獨他和妹妹少司命,天生就是勞碌命。

  今天有個野獸被狩獵者吃掉了,司辭就要去把魂帶走,不然這野獸是死不了的,就算啃掉只剩骨頭都能被鎖在屍體那裡嗷嗷喊痛。

  不過那是魂魄還有感知,卻是無法再驅動身體而已,連睜開眼睛也不行。

  或者這個野獸沒被吃掉,但是因為逃跑途中撞傷了內臟,那司辭也要去吸走它一部分壽元。

  或者是有生靈受傷生病或者「舉報」要判斷善惡獎賞,他也得過去當下判官,然後根據獎罰增添或者拿走相應的壽元。

  總之麻煩得很,妹妹少司命也是要去執掌世間生育和幼體命運的問題,該生育時就帶個已經隨著時間記憶被清除、恢復原初狀態的魂魄過去塞進胎兒里,這樣才能讓新的生靈降生。

  同時還要判斷要不要讓一個幼體夭折,要不要降下福禍。

  世間生靈萬千,他們當然是非常忙的。

  而最扯淡的是……這個世界就只有他們幾個神。

  司辭和妹妹手下是沒有像很多神話里,有著很多小神,或者是下屬的。

  於是這個穿越者剛過來,辛苦幹了幾百年的活,然後發現這活做不完根本做不完。

  不是他不想幹活,只想享受作為神的權利,不想負擔神的職責,實在是真的做不完啊!

  他自然是接受不了這種007無休工作幾百萬年的日子。

  關鍵他也找不了幫手,因為對於他所擁有的生死大道,無論是他還是原來的正牌大司命,都只有使用權,而無法傳授給其他生靈。

  這當然是很奇怪的,然後他在之前的幾次嘗試中終於發現了……

  不是無法傳授,是他們作為天神的大道神通過於強大了,就是一縷神力都能將其撐爆,哪怕是那些血脈純粹的真龍都是如此。

  作為東君化身座駕龍車的那位祖龍估計都承受不了東君的神力,所以只能是拉著東君化身每天日升日落。

  而不是東君讓它直接化身大日,讓它自己跑,東君自己都還得每天跑來跑去,但除了這以外其實也算比較閒的了。

  哪像他和妹妹少司命……真的勞碌命。

  所以他……幹了幾百年活後,終於罷工了。

  然而少司命這個妹妹卻不覺得有什麼奇怪,而是對著他又說道,「兄,該去世間帶走生魂了,這樣下去,不行。」

  她的表情相當認真,似乎不覺得工作有什麼辛苦一樣。

  畢竟原來她和大司命一直不停工作何止幾百年,幾萬年的時間都有了。

  自他們誕生開始,就是一直在執行自己的職責。

  甚至可以說,他們就是這個世界相應大道的化身,為此而生,自然不會覺得這有什麼不妥。

  雖然有自我意識,但卻覺得這是理所應當的。

  但是司辭可不一樣。

  「別!」

  司辭頭疼地說道。

  但是那耳邊再度傳來不絕於耳的嗡嗡聲和生靈們的聲音,讓他頭痛不已。

  「兄,你不繼續工作,這樣也是無濟於事的。」

  少司命再度認真地說道。

  「哪管得過來那麼多啊……話說我們為什麼就要是勞碌命啊。」

  司辭憤憤不平地說道,「東君、雲中君他們這些傢伙,就這麼閒在那裡,還有湘君兩夫婦,我早看他們不順眼了!老是在那裡談戀愛!」


  「因為……」

  少司命思考了一番,但眼神還是很認真地說道,「我們的職責就是這樣的啊。」

  「職責……算了,這不公平!」

  司辭悲憤欲絕地說道,「不行!我得去找雲中君、湘君他們說說理,怎麼就我們這麼忙,他們能幫我們分擔一下不行嗎?」

  東君都還好說,作為太陽神,他還是負責一些工作的。

  但云中君確實是什麼都不需要管,沒有像前世神話里的風伯雨師那樣,要忙著哪裡降雨、哪裡放晴。

  所以他就基本都是在雲夢大澤里,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幹什麼。

  司辭這哪能忍啊。

  「玄雲起兮!」

  他這會兒一旦起了這個念頭,立刻二話不說地召喚出一片如巨象一般的黑雲,直接坐了上去。

  目標……雲中君那個宅男的宅男之家,雲夢大澤!

  很快,司辭就消失在了少司命的視線中。

  「兄!」

  少司命只好呼喊一聲,然後才呆萌地隨手召喚一朵祥雲,快速地跟了上去。

  ……

  雲海不知多少萬里。

  灼熱的紅日燒透了雲海,似乎解析了所有雜質,呈現潔白柔軟的雲朵。

  期間更有一些詭異的飛鳥在雲中翱翔,有形狀像野雞卻長著色彩斑斕羽毛、一雙羽翼足有十米長的飛鳥,有長著人一樣的腳的巨鷹、有通身是紅色燃燒著火焰般的飛鳥……

  然而司辭根本顧不得這些,因為他耳邊全都是九歌大地萬物生靈的嘈雜的聲音。

  這讓他更加煩躁,加快了速度。

  然而就在這時……

  「兄!且慢!」

  少司命已經追了上來,攔在了司辭面前,認真地說道,「你這樣,雲中君會生氣的。」

  「我管他生氣不生氣。」

  司辭咬牙切齒地說道,「我現在就很氣!你讓開!」

  「不准……兄,要是你招惹了雲中君,他會打你的。」

  少司命卻眼神里充滿了擔心,還是攔在了司辭面前,說道。

  九歌大地的神明雖然沒有地位劃分,但是有實力之分。

  最強的當然是太一,其餘十位神明加起來估計都打不過他。

  剩下的就是東君和雲中君,強於司辭和少司命。

  司辭和少司命則是又強於湘君、湘夫人、河伯、山鬼、東王公、西王母等神明的。

  所以少司命認為司辭惹怒了雲中君,會遭到其一陣毒打,這才竭力阻攔。

  「打就打,我還怕了他嗎!」

  司辭卻繼續嘴硬地說道。

  同時他想要繞過少司命的阻攔,繼續向雲夢大澤出發。

  然而少司命還是竭力阻攔,司辭沒辦法只能想著各種想辦法繞過去。

  突然他靈機一動,身下玄雲猛地向大地上衝去。

  少司命稍微有些愣神,卻很快反應了過來,也跟了上去。

  司辭一路駕著玄雲向大地而去,見到少司命沒跟過來,立刻就有些得意。

  他正打算轉彎去雲夢大澤的時候,卻是身後又傳來了少司命那呆萌清脆的聲音。

  「兄——!」

  「唉……」

  司辭頓時無奈了。

  「兄,你真的不能去找雲中君。」

  少司命再度擋在了司辭的身前,認真地說道。

  「我……」

  司辭正想再理論一番的時候,卻是突然聽到了一些動靜。

  「哇啊啊啊啊——」

  「嗚哇嗚哇!」

  「啊哈啊哈!」

  「嗚嗚嗚嗚嗚——!!!」

  ……

  一些像是無意義吼叫的聲音,司辭和少司命卻是能直接聽懂這些聲音里的意思。

  這些聲音在喊……救命,有的是很憤怒的,有的卻是非常悲傷的。


  司辭往下方一看,就在一片連綿的山脈之中,一群身上明顯穿著一些獸皮、帶著一些葉子、衣不蔽體的野人正在發出大喊聲。

  他們其中還有些人抱著一些傷亡的野人,看起來相當絕望。

  而在他們面前的,是形狀像老虎卻長著牛的尾巴的兩頭巨獸,每一頭足足有猛獁象一般大小。

  它們此刻正在齜牙咧嘴,對著眼前的野人露出獠牙。

  「浮玉之山,有獸焉,其狀如虎而牛尾,其音如吠犬,其名曰彘,是食人……」

  司辭一眼就看出來了異獸的來歷,說道,「這是山海經里的怪物——彘。」

  也許是成為了神明之後,擁有了神力就出現了變化,他的記憶力非常好,立刻就想到了符合這個巨獸外觀的《山海經》里的古文記載。

  他其實在這個世界幾百年也見過不少山海經的異獸了,算不得多麼驚訝。

  就是他帶走的異獸魂魄都有上萬個了,除了那些山海經記載的神獸外。

  同時,司辭看著那些絕望的野人,不由得心生憐憫。

  也許是因為前世也是人類的緣故,他做人的時光雖然只有二十多年,但是卻塑造了他的認知和三觀。

  正牌大司命的記憶就宛如一部部電影,雖然長達數萬年,比他那二十多年的記憶厚重得多,但他卻深知那並非是他作為天神而存在的證明。

  就如同你觀那影視作品當中的主角自由瀟灑,自己卻依舊困在塵世中深知自己仍是普通人一樣。

  所以他如今雖然已經成了神,但潛意識裡還是會默認為自己是人類。

  因此他現在才對這些野人有了憐憫的感情。

  然後司辭一招手,他身下玄雲立刻消散,他則是直接墜落了下去。

  「兄——!」

  見狀,少司命也遣散了身下祥雲,緊跟司辭下去。

  ……

  「嗚哇嗚哇!——」

  一位看著正值青年的野人抱住懷裡奄奄一息的殘缺年老女野人,看著眼前的彘獸相當生氣。

  他們本該過著普通的生活的,每天在「嫲嫲」首領的指揮下,從洞穴之中出去打獵,回來後就在進食,然後進洞穴里休息睡覺……

  這樣的日子,在他有意識的時候就一直過著了。

  直到昨天,有著三頭彘獸帶著它們後代的四隻彘獸過來霸占了他一生下來就居住在那裡的洞穴。

  還吃了不少同伴,他們只能被迫逃出洞穴。

  可這些彘獸還不放過他們,一直追到了這裡,還撕扯掉了「嫲嫲」的一隻手。

  但他們能怎麼辦呢?

  面對強大的彘獸,他雖然憤怒但是卻沒辦法。

  「哞——」

  兩頭彘獸逐漸亮起獠牙,打算將這些獵物全都含在口中抓回去給它們的後代們。

  野人們逐漸絕望。

  可就在這時……

  一道黑影突然從天上墜落,司辭直接墜落在了野人和彘獸之間……

  「嗚哇?」

  野人們顯然有些摸不著頭腦。

  看著眼前的司辭,雖然看起來和他們長得很像,但卻是不像他們身上毛髮旺盛且黑乎乎的。

  反倒是如他們看到白天的雲朵一般潔白,且不知道為何他們覺得這個「人」長得很好看。

  只是……他們卻突然眼神露出極度的恐懼。

  不僅是他們,就連那兩頭如小山一般的彘獸,此刻都壓抑不住內心地湧現恐懼。

  然後……還沒等司辭動手呢,它們就哞地一聲直接掉頭就跑了。

  「啊?這就跑了?」

  司辭有些想不到地說道。

  他不知道的是,他作為九歌大地掌握生死壽夭的大神,身上帶有濃濃的死亡氣息。

  出於本能,這兩頭彘獸當然直接跑了。

  「那就好了。」

  司辭也不想費那麼多事,聳了聳肩。

  「兄!」

  少司命這時候也降落了下來,來到他身旁。


  然後她突然發現了什麼,好奇地看看四周。

  司辭也這才發現了,四周被他救下來的野人,此刻全都拜俯在地上,不斷感激中又帶著恐懼地對他和剛剛下來的少司命行著跪拜之禮。

  口中還發出意義不明的叫聲——

  「嗚哇嗚哇!」

  「嚯嘩嚯嘩!」

  ……

  司辭和少司命卻是能聽懂,他們這是在感激且又害怕著剛剛救了他們的司辭。

  「感謝你的幫助!」

  「至高無上的強大存在啊!我們害怕且又崇敬著你!」

  「如此強大的存在救了我們,但請不要吃了我們!」

  ……

  司辭啞然一笑,但是就在這時……

  他看向了那個年輕野人懷抱里的殘缺年老女野人。

  作為大司命的神權告訴他,他該帶走這個殘缺年老女野人的魂魄了。

  這個女野人要死了。

  司辭嘆了口氣,但這次他不再抗拒這屬於他的工作。

  畢竟近在眼前,只是隨手的事情。

  而且他要是不帶走這女野人的魂魄,這女野人就會一直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你能想像一個全身器官衰竭本該已經死去的人,卻還活著要承受多大的痛苦嗎?

  而且她已經無法驅動這具死亡的軀體了,只是魂魄還能感知到軀體的痛苦而已。

  所以有的時候並不是死不掉就是好事,像他和少司命那樣,壽元無限、身體永不衰老的不死,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

  但是對於普通生靈來說,不死就是一場永恆的折磨。

  司辭頓時上前一步,來到年輕野人面前,卻是溫柔地伸手一點女野人的額頭。

  然後女野人便沒了聲息,而他手中則多了一個光點。

  這就是女野人的魂魄。

  年輕野人此時卻慌了,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攔在了司辭面前,大聲吼叫。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這樣她活下去,會很痛苦。」

  司辭卻淡然對他說道。

  他可以聽懂萬物生靈的語言,那其實他也可以讓萬物生靈聽懂他的語言。

  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情罷了。

  年輕野人卻像是懂了什麼一樣,安靜了下來,只不過情緒相當低落。

  司辭便打算不再管這些野人,雖然因為前世為人的原因,對這些野人有所憐憫出手了一次。

  可這不代表他要成為這些野人的保姆。

  不過這個時候,年輕野人卻是突然跪在了他面前。

  「你問我接下來有責任帶領剩下同伴的你該怎麼辦?」

  司辭聽著野人嘰里咕嚕的話,皺眉說道,「洞穴被占了嗎?那……你……去自己建造房子不行嗎?」

  「番……只?」

  年輕野人有些疑惑地說道。

  「哎呀,就是在地上……不過這會兒沒城池,在地上建造房子好像抵禦不了獸類。」

  司辭想了想,覺得不妥。

  九歌大地上可不僅是有野獸那麼簡單,他都見到了不少山海經的異獸了。

  在地上建房子,這會兒纖弱的人類根本擋不住這種洪荒異獸的衝擊。

  不過……

  司辭靈機一動,說道,「地上確實不好建造房子,那就……到樹上建造怎麼樣?只要驅逐蛇鳥就可以了,不用擔心各種各樣的獸類。」

  「束……桑?」

  年輕野人又有些好奇地模仿著說道。

  「哎呀,就是跟鳥巢差不多……這裡,正好有棵大樹……」

  司辭看著不遠處的巨樹,說道,「來,就這裡爬上去,然後弄點木頭泥巴……」

  在他的指導下,野人們開始幹活,花了大概兩個月的時間。

  不過對於司辭和少司命來說,兩個月幾乎是轉眼就過去了。

  他們終於建造出了一個簡陋的如同鳥窩一樣的巢穴,他們進入到巢穴里,頓時覺得非常興奮。


  「巢!巢!巢!」

  他們模仿著司辭說話的發音,興奮地大喊著。

  「好了,我的任務也完成了……」

  司辭見狀,直接和妹妹少司命再度召喚出雲彩,飛回到了天上。

  只是年輕野人看著這一幕,卻是突然重重跪在了地上,然後對著天上行跪拜禮。

  其他的野人此刻也都是這樣,跟著年輕野人一起,對著天上不斷向前大拜。

  在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年輕野人才站起身來,然後對著其他野人指著通過司辭指導才建造起來的「巢穴」,大喊道,「巢!」

  然後他伸出手掌,比了個五的樣子,說道,「巢!巢!巢!巢!巢!」

  頓時,野人們都懂了,興奮地大聲回應道,「巢!巢!巢!巢!巢!」

  ——

  《路史》載:「昔載上世,人固多難,天神帝者,曰大司命,教之聖者,集樹巢居,冬則營窟,夏則居巢。未有火化,搏獸而食,鑿井而飲。檜秸以為蓐,以辟其難。而人說之,使王天下,號曰有巢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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