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土爾扈特往西遷(下)
「大台吉、三弟,請為我作主!」額爾克伊勒登老淚縱橫。
「額祈葛,土爾扈特人太霸道了,無故入侵大伯和我的牧場,將塔拉奇搶劫一空。這分明是沒將您放在眼裡,兒請求出兵討伐他們!」塔爾渾台什也氣得渾身顫抖。
一個是自己最尊重的大哥,一個是自己的兒子,由不得達萊台什不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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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爾扈特部西遷的消息,他其實已經得知。和鄂爾勒克不夠朋友,不僅不通知自己這位老友,還裹挾了兩千多帳杜爾伯特牧民一起走。如果是別人,早就怒而出兵向其討要部民了,可他忍耐力驚人,知道出兵討要,對方絕不會還,只能引起兩部的戰爭。連年征戰,杜爾伯特部損失慘重,不宜再起戰端,何況那是自己多年老友和鄂爾勒克安答。真的不想打!
所以,他假裝不知道,任土爾扈特人穿過自己的領地。可沒想到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老友居然搶占自己的牧場,在自己的地頭殺人、搶劫。若是不理,自己如何在四衛拉特立足?
「和鄂爾勒克安答,你真的不念當年的交情了嗎?」達萊台什痛苦地閉上眼睛,兩人一起對付斡羅斯人、打喀爾喀蒙古的往事一幕幕,仿佛是昨天。
見他猶豫,額爾克伊勒登、噶勒當、保伊勒登、伊勒登烏巴什、敏珠、楚、鄂木布岱青、塔爾渾台什等杜爾伯特的諾顏們全都跪地懇求,「請大台吉出兵!」
達萊台什嘆了口氣,知道此次土爾扈特人犯了眾怒,自己若不為族人作主,大台吉的位子不穩。身為政治家,必須殺伐決斷,由不得半點猶豫,「傳我軍令,各阿寅勒、和屯、愛瑪克、鄂托克全部動員,隨我去打土爾扈特人!」
虎瘦雄風在,達萊台什就是達萊台什,雖然在連年的戰爭中實力減弱,依然集結了四萬大軍。
杜爾伯特軍趕到塔拉奇時,土爾扈特人的主力已經往西而行,只留有台吉布利罕鎮守。隨著一頓狂猛的進攻,布利罕落荒而逃。
達萊台什不肯罷休,休整數日,再次追擊,又在巴爾喀什湖以北擊潰土爾扈特舍臣部。
這兩次襲擊,雖然報了仇、解了恨,卻並沒有傷到土爾扈特人的根本。和鄂爾勒克已經率領主力進入了哈薩克草原。
哈薩克汗國最盛時人口超過百萬,堪稱強國。可此時卻分為大玉茲(大帳)、中玉茲(中帳)、小玉茲(小帳)三部分。因為杜爾伯特人的入侵,占據七河流域的大玉茲的很多部落首領臣服於杜爾伯特人;而占據中部高地的中玉茲、占據烏拉爾河流域至伏爾加河下游地區之間的小玉茲,卻在哈薩克傑出首領額什木汗的帶領下,重新統一。
這位大汗乃是雄主,即位後逼迫布哈拉汗國簽訂《撒馬爾罕條約》,規定河中全境和塔什干地區併入哈薩克汗國,布哈拉汗國賠付戰爭賠款並成為哈薩克的藩屬;又與中亞各國建立貿易關係,為哈薩克贏得了良好的外部環境;然後用武力征討不臣,討平塔什干統治者吐爾遜·穆罕默德等割據勢力,使汗國重歸統一;他還對《哈斯木汗法典》進行補充,編篡了《額什木汗習慣法》;為了報杜爾伯特人入侵哈薩克的一箭之仇,他趁衛拉特與喀爾喀交戰之機,東征衛拉特,奪回了七河流域的大片失地。
「傳令各部,快速穿過哈薩克草原,不得劫掠,違令者,斬!」和鄂爾勒克下了軍令。他很忌憚額什木汗,以致於不敢在哈薩克的土地上劫掠,也是,對待猛虎,有幾人不怕?
長生天真的很護佑土爾扈特人,在西遷的關鍵時刻,哈薩克猛虎、「高大魁梧的巴特爾」生病了。兩年多以前,因為權力之爭,哈薩克汗國發生大內戰,不僅摧毀了原本繁榮的經濟,無情的殺戮也使軍隊士氣低落。
偉大的額什木汗很後悔,疾病和悔恨損害了他的健康,不得不將實權交接給長子楊吉爾,自己在都城突厥斯坦修養,終日以經文和誦詞為伴。其實他本想讓兒子直接繼承汗位,可根據傳統,哈薩克的大汗並非由上任可汗指定,而是由各部落的酋長、蘇丹、軍隊首領、畢(首席大法官)等達官貴人推舉。年輕的長子威望不足,難以獲得大多數貴族的支持。所以,他只能繼續擔著大汗的名義,幫兒子慢慢地樹立威信。
「咚~咚~咚~」
身穿僧衣、體形瘦弱的額什木汗敲起木魚,口中誦念著經文,疾病和內疚讓他原本魁梧的身軀骨瘦如柴。
殿門被推開,精神抖擻的長子楊吉爾大步走了進來,從那雄壯如山的體型上,依稀可見父親當年的影子。
「阿開(父親),土爾扈特部進入了我國境內,是否派兵攔截?」年輕的王子剛剛接管了汗國的精銳「東方軍團」,急著建立軍功。
知子莫若父,對兒子的心思,一代梟雄額什木汗自然看得清楚。這小子畢竟年輕,只想到戰勝後的榮耀,可萬一戰敗了呢?自己千方百計幫他樹立威信,可禁不起戰敗的恥辱。
「阿彌陀佛」,額什木汗念了聲佛號,不緊不慢地問:「土爾扈特人有沒有侵占我們的草場、屠戮我們的百姓、搶劫我們的牛羊?」這句話是他的底線。身為大汗,守土有責!雖然不想讓戰爭影響兒子平穩地繼承汗位,可若是有人敢打汗國的主意,這隻猛虎從不畏戰。
「那倒沒有,土爾扈特人只是急急地趕路,還攜帶著女人、孩子、牲畜,像是在遷移」,楊吉爾大聲回答。
「哦,他們朝哪個方向走?」
「往西,他們一直在朝西行」。
「往西?」額什木汗身子一頓,緩緩開口,「看來他們是想去額濟勒河,只有那裡有遼闊的草原可以養活他們」。說完這句,在心中權衡起了利弊。最近斡羅斯人鬧騰得厲害,有土爾扈特人在汗國的西北邊作屏障,未必是壞事。一旦他們與斡羅斯人斗得兩敗俱傷,汗國便可以兼併他們。
「阿彌陀佛」,沉寂的金口又開了,「彼等既未無禮,又何必多造殺孳?放彼等去吧!」
⋯⋯
伏爾加河,俄國人的母親河,很美!河水奔騰,支流眾多,綠草無垠,望不到盡頭。
經過兩年的艱難跋涉,土爾扈特人抵達了這裡。當看到茫茫無邊的大草原和充沛的河水時,牧民們激動了,有草有水的地方便是家!好肥美的牧地,他們的琿台吉沒有騙他們,這裡真的是長生天賜於土爾扈特人的樂土!
「嗷~嗷~嗷~」
和鄂爾勒克最小的兒子僧格,嚎叫著躍馬奔馳在河邊,興奮之下,忽然下馬褪去衣衫,跳到河裡游起泳來。
看到小弟這淘氣的樣子,幾個年長的哥哥書庫爾岱青、袞布伊勒登、烏爾桑情不自禁地用手捂著嘴樂。
「這小子,玩瘋了」,和鄂爾勒克笑罵了一句,忽然眼角泛起淚光。蒙古漢子流血不流淚,他強忍著酸楚,大吼道:「跟我走,我知道一個地方可以紮營!」
公元1630年,土爾扈特部在琿台吉和鄂爾勒克的率領下,克服重重困難,抵達了伏爾加河下游,建牙帳於阿岡赫巴河畔,「置鄂托克,設宰桑」,「放牧牲畜,逐水草圍獵之利」。
一個新興的汗國,在伏爾加河流域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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