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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先把他弄下來吧,這樣吊著也不是個事。」

  吳建旭開口,在身上一陣摸索,隨後掏出了一把摺疊刀,不等眾人開口,他便順著樹幹向上攀爬

  只樹枝雖不纖細,卻也無法同時容納兩人的重量,於是他只好趴在樹枝的根部,費勁的伸著手,勉強讓刀鋒碰觸在了粗繩上,而後來回拉扯著,想要憑此割斷繩子

  「小心點,別摔下來。」

  安世盛走了過去,從下方摟住了邵時偉的雙腳

  沒什麼好恐懼的,因為已經死去了,不是第一個,大概率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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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宇躊躇,想要上前幫忙,可回想那不知是夢境還是現實的場景,他退卻了

  就像明明知道不可避免死亡,卻又不得不去面對有人在一直死去

  即便是那日記,也並沒有說出誰是真正的兇手

  但是日記是他在寫卻是事實,可也不全是他在書寫,更像是作為一個見證的旁觀者

  「小心點!」

  安世盛的聲音陡然提高了許多,隨後便聽見身體砸落在地的聲音,緊接著便又是槍響,而後又是倒地聲

  邵時偉安靜的躺在地面上,面部著地,同樣的,楊欽也倒在了血泊中,幾乎變成了血人的他還不曾死去,不甘的抖動著

  方可俊手中的獵槍則是飄出了一縷青煙

  幾個人的目光最後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攀在樹上的吳建旭露出了畏懼,沈濤依舊冷漠,自從伴侶死去,他便始終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安世盛則是露出了疑惑和不解,即便是同伴,他也沒有開口

  被幾人看著,方可俊有些慌張,結結巴巴開口

  「他、他想跑,我、我不小心……。」

  「你真是愚蠢啊!」

  聞言,安世盛露出了痛惜,他想要走向方可俊,可又停了下來

  漆黑的槍口對準了他

  儘管慌亂,方可俊卻清楚的明白,此時此刻,只有手中冰冷的獵槍才能讓所有人對他畏懼,不至於被眼前幾人將他拿住

  其他人的死去,或有猜忌,但只停留在猜忌上

  只有他,當著所有人的面槍殺了楊欽,是不折不扣的殺人犯

  他露出了猙獰,手指又扣在了扳機上,見狀,安世盛只覺頭皮一陣發麻,他連忙舉起雙手

  「老方,你冷靜點,不要再做傻事,我們可以當做沒有看見這一切,可好。」

  說著,他連忙看向了其他人

  面對一把隨時可以剝奪他們生命的獵槍和情緒即將失控的方可俊,所有人意見出奇的一致

  「你只是失手了,並不是故意的。」沈濤說

  「也許你為我們殺了真正的殺人犯。」吳建旭道

  「沒、沒錯。」王宇亦是附和,而張長弓同樣點頭

  沒人會想放棄生命,即便眼下被困在小城中,卻都還報存著僥倖,想觀河山景,不枉人世過

  「真的嗎。」

  方可俊情緒漸穩,手指也從扳機上抽回,大概是怕再重現剛才的場景,畢竟,不到絕境,他亦不想和餘下幾人撕破臉面

  至於楊欽,當周千的身體被拖出山洞的那一刻,早已成為眾人懷疑的對象

  可以說,連同王宇在內,沒有人對他生出同情心

  因為他肆意的指認,才導致了周千的死去

  亦或者,他們骨子裡本就蘊藏著冷血,在死亡的見證下,冰冷衝破了人性的偽裝,徹底展露無遺

  「你們……都是……殺人者……」

  微弱的聲音從楊欽口中飄出,他還沒有死去,但在這裡,等若被提前宣判了死亡

  他瞪著幾人,似乎是想將幾人的模樣烙印在腦海中

  「沒、沒人……可以……離開……」

  隨後,他笑了,血淋淋的

  無人上前,因為楊欽死了,和所有人一樣,那麼的不體面

  空地上的三個人永遠的睡去了,可還有人醒著

  醒著便代表清醒,便要逃離,逃離這片夢魘之地


  因為楊欽死去的話語對他們的觸動太深了,他們不想沉眠此地

  一串串雷管掛在了幾人身上,那是從山洞中取出的,在王宇昏迷時

  為了徹底安撫方可俊,又或者是為自己開脫

  他們決定摧毀這裡,抹去一切的痕跡

  已經死去了那麼多人,若能逃離這裡,怕也難以避免可能出現的調查

  也算是為他們自己

  王宇並不懂這些,只每走過一截便丟下三兩個雷管,長長的引線從他身上的雷管垂下,隨著地面上散落的雷管拖拽的很遠

  他已經距離空地很遠了,可就在準備繼續丟下雷管時,他眼角的餘光猛地瞥見了一個人影,連忙看去時,卻見在街道的拐角處有一人飛快的跑走了

  儘管沒有看清對方的容貌,可也絕非是他們剩下的幾人,因為那人體型偏小,甚至還沒有王宇來的高

  青天白日下,不可能見鬼

  王宇追了過去,但等他感到街角時,卻早已不見那人身影

  望著街道兩旁的房屋,他不知道那人躲到了哪裡,或許隱藏在某個門後或是窗戶後,正偷偷的盯著他

  「出來吧,我看見你了。」

  王宇故作鎮定開口,一邊將身上為數不多的雷管丟在地面上

  他相信如果對方沒有眼神不好的話,便一定能夠認出這有著驚天威力的雷管,足以蕩平所有的一切

  街道安靜,無人回應他

  這讓王宇有些泄氣,他依舊向前走去,重複著手中的動作,卻變得謹慎了許多,儘量走在道路中間,防止被隱藏在暗中的那人偷襲

  反正,他不願意出現,那只能在最後的爆炸中湮滅

  當王宇回到空地後,其他人早先他一步歸來,正圍在一起說著什麼,見王宇歸來,安世盛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方才散播雷管時,你有沒有看見一閃而過人影?」

  他開口,臉色有些凝重

  「你怎麼知道?」

  王宇同樣驚詫,可當他看見眾人的臉色都不是很好時,不禁猜測道

  「難道……你們也看見了?」

  大家都點了點頭,和王宇一樣,在散播雷管時,他們都從眼角的余光中瞥見了一個身影,可當他們追去時,卻沒有找到那人

  亦如王宇想法一樣,他們心想,小城內大部分都鋪設上了雷管,料想那人只要不傻,必然還會出現

  可沒想到,他們每個回來的人都訴說同樣的場景,這便意味著,在這小城中,除了他們,還隱藏著另一批人

  只始終不曾露面,或許連這一壯壯血案,也是被他們鑄就

  「這麼說來,其實兇手並不在我們之中,而是早就隱藏在了小城中,我就說誰可以這麼輕易的殺了這麼多人。」

  吳建旭豁然開朗,可隨後又板起臉

  「殺了這麼多人,這些傢伙還真是該死吶。」

  「好了,點火吧。」

  沈濤催促著,管他是人是鬼,一切都將在爆炸中消散

  安世盛掏出了打火機,那還是從司機身上取來的,火焰立刻點燃了引信,冒著呲呲白眼遠離了眾人

  「回屋子內躲一躲。」

  他說著,立刻先行往屋內跑去,其他人亦是不想被爆炸波及,也是紛紛走向屋內

  幾個人擠在門前,既害怕又期待的看著

  當第一個雷管爆開時,所有人的耳朵都受到了劇烈的衝擊,眼前的一切像是失音了,只見房屋倒塌,磚瓦橫飛

  他們大多沒有親眼見過這樣的場景,像是末日來臨般,很是震撼

  這一刻,沒有人還記得剛才看見的人影,大概覺得他們必然會在這樣的轟炸聲死去

  爆炸聲遠去,向著遠方波及

  這遺留下來的雷管,威力大的出奇,所過之處皆被夷平,煙塵散去,便只有滿目瘡痍,再無其他

  就在他們想回到屋內等待著爆炸結束時,屋內卻是傳出了呲呲聲,伴隨著一併出現的還有刺鼻的火藥味

  所有人不禁色變,這房屋內不知何時竟被人丟進來一串雷管,當被他們看見時,引線已然燃燒到了盡頭


  「要遭!」

  安世盛行在最里,面如土色的吐出了這麼一句話,隨即便是轟然,所有人被巨浪掀翻了出去

  星辰月下,王宇艱難的睜開了眼睛,身體好似散架了一樣,剛一開口,便有血水自口中流出,糊了滿臉

  他掙扎著起身,讓自己坐了起來

  抬眼看去

  小城已然變作了廢墟,連同他們選定的最後淨土一併掩在了塵埃中

  而後他又吐出了一口鮮血,身體內傳來的劇痛讓他不禁露出了慘笑

  經歷這一爆後,已然再無人活下來,只有斷肢零散的灑落在廢墟間,如同煉獄

  就連他自己,也將命不久矣

  「為什麼……我們,做錯了什麼。」

  他開口,像是詢問蒼天,又如同捫心自問

  不過是一場臨時變更行動的旅遊罷了,為什麼要遭遇這樣的災難,所有人都死去了

  無人回應他,枯坐廢墟中的王宇像是這個世界中最後存活下來的人

  他靜坐許久,等待著死亡來臨,卻始終沒有咽氣,黑夜靜寂無聲

  挪動著身體,他將身後的背包放了下來,艱難的拉開,將僅有的幾件衣服給抽了出來,他擦了擦臉上的血污,又將衣服丟在身旁,繼續在包中摸索著

  隨後他有些怔住,隨著手抽出時,血污的掌中多了一個黑色的石頭

  只有掌心大小,卻扭曲的不像樣,乍一看去,如同一縷黑煙化作了實質的石頭,並無特殊,再細細看去時,又覺得那像是一個在掙扎的人,絕望中已然扭曲

  這就是周千故事中說得那塊石頭,可不是已經碎掉了嗎,為什麼又出現在了他的包內

  他將石頭丟棄,故事也好,現實也罷,和他又有什麼關係

  再度伸手入包,抽出的是他隨身攜帶的筆記本,有些褶皺,卻早已不在潮濕

  他顫抖的翻開了本子,裡面還記著眾人的名字,現在看去,所有人的名字都已花去,連他也只能勉強認出

  拿起筆,他又開始寫了起來,在那個房間中,他得知了所有人的名字,作為最後短暫的生還者,他有義務將所有人的名字銘記

  寫完了名字後,王宇像是做完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他合上本子,閉著眼睛,等待著最後的死亡

  「你還真是個幸運的傢伙吶,這樣都沒死。」

  聽見聲音,王宇睜眼看去,是張長弓,他站在廢墟中,好似和黑夜融為了一體,一如既往的書生卷氣,絲毫沒有受到爆炸的波及

  「你……」

  王宇想要開口,卻不知說什麼,只能看著他

  從對方的完好無損來看,他終於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什麼亂七八糟的,不過都是張長弓搞的鬼罷了

  「看看,你又在懷疑我了,我說了我不是。」

  他慢慢走了過來,順便撿起了石頭,隨意的坐在了王宇身旁,仰望著頭頂的星空

  「你活了。」

  王宇支撐不住,躺在了地上,碎石咯的他有些難受,但卻比坐著舒坦了許多

  「因為你活著,所以我才活著,」

  這像是在引導,或者直接的乾脆,我沒有死,是因為和你同在

  儘管有些聽明白對方話語的含義,可王宇還是露出了吃驚,他盯著張長弓,隨著他視線又看向了夜空,繁星點點,如無數雙眼睛,回望著他們

  「我嘗試了無數次,仿了每個人,總算在這一次,被你拉入了那個神秘的房間內。」

  他漫不經心的開口,卻直戳王宇的心房,神秘的房間,還能是哪個房間,不正是第一夜他忍著內心的恐懼將張長弓帶入了兩個房間中突然出現的那道門麼

  他以為那是場夢,因為張長弓從未提及,所以只被自己當做了一場夢,一場只有自己才能看見的夢

  只不過在夢中,卻昭示了所有人的死亡,而他只是一個見證,卻無論改變的人,甚至就連自己都在場死亡中被波及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他開口,卻是垂下了眼睛

  張長弓聞言,一聲嘆息

  「你看到的那個日記,也是我的刻意安排,甚至在昨天,我嘗試著介入,強行書寫了已經發生的事情,本想得到一些收穫,卻是被你強行給終止了。」


  王宇內心更加震動,他的直覺沒有錯,在那個詭秘的夢中,的確還存在著另一個人,只是,除了第一夜,後面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如何進入的那個房間,為何聽張長弓言說,卻那般的簡單

  也難怪當時他會看著別人在書寫的感覺,竟真不是他自己在書寫著故事

  他沉默,沒有回答張長弓,而他也不在意,依舊看著天空,卻繼續開口

  「甚至因為我的介入,死亡的速度加劇了,我想,你一定是察覺到了我的存在,所以刻意讓一切加速,好早點結束這一切。」

  身旁的男子,第一次給了王宇深不可測的感覺,他回想起,這個傢伙的存在是那麼的合理而又自然,可現在聽他自己說,卻是一個不存在的人

  多麼荒誕的言論

  可在這一場爆炸中,也只有他沒有被波及到

  「聽你的意思,你原本並不屬於我們,可為什麼每個人對你的存在都沒有產生質疑?」

  王宇記得,這個傢伙在眾人中發過言,也得到過回答

  「我都說了,我是基於你而存在的,我說話,便等於你在說話,他們看見的我,也只是你,但因為你知道我的存在,為了更加合理,我將自己在你這裡塑造了一個新的身份,如果不信的話,你可以打開你的本子看一看,有沒有我的名字。」

  王宇將信將疑,他又掙扎著起身,早知道就不躺下了

  翻開了日記,看著所有都已經模糊的名字,他仔細的辨認著,因為記得自己曾經記下了他的名字,就在自己名字的後面,可這一次任他如何尋找,卻始終沒有找到張長弓的名字,只有他自己那還算清晰的名字存在著,而後面跟著的便是周千

  至此,王宇突然想起,有那麼幾次,有人讓他不要嘰嘰咕咕,原本他只認為那是他和張長弓的交談招來了厭煩

  現在細想下,如果一個身體內共享了兩個意識,那麼交流起來可不就是自言自語的嘰嘰咕咕麼

  「那你又是誰呢?」

  「如果你願意把一切告訴我,我就把我的身份告訴你。」

  張長弓測過臉龐,有些俏皮的眨了眨,可他的眸子依舊是那麼的深邃

  王宇避過了他的眼睛,他將本子合上後道

  「按照你說的,你應該早已知道了一切,而你也看見了,我只是一個看客,是被波及的人。」

  「這正是我奇怪的地方,明明我仿成你們每個人,也融在其中,可就是無法得知,他們究竟是如何死去。」

  張長弓說著,語氣中透露著無可奈何的疑惑,連他都有些累了

  可他的眼眸卻是明亮無比,因為在經歷了這麼多場後,他總算是窺出些許端倪,他認定,眼前這個活到了最後的傢伙,一定明曉一切的真相

  唯一要做的就是撬開這個傢伙的嘴巴以及那被深藏在單純表象下的記憶

  「你應該是某個警察吧,在所有人死去後,介入了這裡的調查。」

  王宇在思索後給出了回應,猜測出對方的身份,也只有這類人的存在,才會對真相窮追不捨,按照他的說法來看,所有人都死了,死在這場劫難中

  聞言,張長弓又露出了微笑,這算是在回應王宇的猜測,同樣,也更加的確信了內心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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