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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紙人艄公

  「我……你問我?不知道!」

  

  袁不語頭搖得撥浪鼓似的,回答得極乾脆。

  他嘆著氣:「玄小子太怪,想不透,想不透!我估摸著,這小子點香修行之後,怪事會一樁接一樁的,往後且傷腦筋呢。」

  帶個超出高人認知的徒弟,是真難啊。

  袁不語仰頭望了望天,黃昏將至,便覺今日時光已晚,他對周玄說:「玄子,拿了那摺扇醒木回屋,今晚好好養養香火,別干不正經的事,明早吃完飯,我就教你說書人的本事。」

  「老袁,說書人的本事是啥樣的?能將評書講得更精彩?」

  「呵,講評書是為了攢香火攢道行,真要說本事,你瞧好了。」

  袁不語不緊不慢的從衣服兜里掏出摺扇醒木,扇木互敲,發出「噠」的一聲。

  周玄聽見了聲,周遭環境跟著變了,此時他站在一塊奇高的孤單崖石上,前後左右儘是萬丈深淵,沒有一處可以伸腳,只能兀自站著。

  站了半分鐘,忽然天上劈出一記響雷,電光驚鴻般閃過,電尾擦著周玄的鼻尖過去。

  「噠」,醒木再響。

  崖石上忽然生出數條怪手,將周玄身子纏緊,珊瑚叢一般的手指,抓向他的眼睛、耳孔。

  「噠」,醒木三響。

  怪手,驚雷皆不見,周玄只覺胸口疼痛,低頭一看,一柄摺扇不知何時出現,懸在他胸前,摺扇的竹柄抵住了他的胸口。

  此時,醒木第四響,周玄胸口的摺扇消失,腳下崖石不見,他重新站在周家班祖樹前,剛才發生的一切,恍若黃粱一夢。

  而袁不語,仿佛沒有動過,只右手捏著一柄摺扇,左手托著一方醒木,笑得燦爛。

  「咋樣?玄子?」袁不語略有得意,說。

  「老袁,好道行啊。」周玄衷心誇獎,甚至有些神往。

  驚雷,怪手,摺扇,若是袁不語沒有留手,他便死了三次……

  「算不得什麼大道行,不過是說書人第一炷香的小本事罷了——平地生夢,響木捉賊!明天就教你……」

  袁不語邁著得意洋洋的步子,向廚房走去,心裡暗自慶幸:一下午了,可算在玄子面前裝上了!當師父難,當天才的師父更難,不露真手段,很難壓得住場子。

  袁不語一走,周伶衣也叮囑周玄:「弟弟,聽袁老的,晚上好好養香火,哪兒都別去。」

  「嗯,知道,現在拐子還盯著我呢,黑燈瞎火摸出去玩,危險不小。」

  「拐子?我正想提醒你呢。」

  周伶衣鄭重說道:「往後的一些天裡,只要有時間,你想去哪裡逛就去哪裡逛,別怕拐子找你,我就怕他們不找你……」

  周玄給周伶衣豎了大拇指,姐姐真霸氣!

  ……

  夜晚的周家班院子,比白天還熱鬧。

  周玄沒去院場裡聊天,就在屋裡呆著,橫豎睡不著,他只覺得眼睛又開始疼,只是程度沒前兩天劇烈。

  他問了袁不語,老袁說這是血井通靈的副作用在爬升。

  「還會痛一段時間的,不過隨著你道行的精進,會慢慢消失,每個人進度不一樣,有的在一炷香燒到一半就會消失,有的人得等一炷香燒完,在神啟秘境中點燃第二炷香,才能消失……」

  為了止痛,周玄找戲班徒弟搬來半桶冰,用棉被裹著,怕冰化得快。

  痛得忍不了,他就拿紗布包些冰,做個冰袋,在眼睛上揉著。

  疼痛倒能緩解不少,但行動不方便,他無事可做,拿出了原主的日記本翻看。

  原主是個紈絝公子哥,生活就是吃喝玩樂、打人、逛戲院、賞角兒、玩胯,還和電影女星談戀愛。

  日記基本寫的都是歡場風月,跟看小黃書似的,唯獨記述原主與女星談戀愛那段,清新了許多。

  女星愛讀書,原主為了追求她,便給她寫情書,礙於文采不佳,原主便從些報刊雜誌上抄些文章。

  他泡明星特別用心,將要抄的文章,從報紙上剪下來,剪成了豆腐塊,用漿糊粘在一個手抄本上。

  周玄按照日記講述,在屋內書架上,找到了手抄本,閱讀豆腐塊。

  原主雖然人品不行,但審美確實在線,摘出來的文章,品質都很高,拿來看看打發打發時間挺好。


  這些豆腐塊的題材,五花八門,有八卦,有散文,有詩歌,甚至還有幾個驚悚小故事。

  「情書寫這種玩意,不嚇著姑娘嗎?」

  其中有個驚悚故事,讓周玄印象深刻,很短,但細思極恐。

  「下午,家裡養了十五年的老狗,瘋狂的嘶咬我……我很害怕,順手撿起了劈柴的斧頭,對著老狗揮砍了十幾下,然後我暈了過去,

  第二天,我參加了母親的葬禮,母親的身體不知道被誰砍成了許多塊。」

  「有點滲人……」周玄翻了頁,再瞧了幾篇豆腐塊散文,調整好心情後,關燈睡覺。

  他眼睛才閉上,便聽見了風在吹拂的動靜,以及船頭激水時的咚咚之聲。

  周玄又坐在了白篷船里——他的神啟秘境。

  船艙里的擺設,依然如舊。

  矮桌子,香爐,線香,桌角多了一柄木刀。

  這次,周玄沒有再盯著香火,他轉而觀察向艙門。

  艙門懸著一排紅珠垂簾,目光透出垂簾,能望見船頭有一艄公。

  他手裡握著一根慘白的船篙在撐船。

  細細一看,那船篙,非竹非木,是一截截人的腿骨接起來的。

  那艄公長得也詭異,面色病態的白,兩側腮幫子處,分別塗了一團腮紅。

  他皮膚則抹了層油似的,被艙里的燭火一照,反射出白蠟似的光澤。

  仔細分辯了一陣,周玄才發現,

  這艄公,

  是個白蠟紙紮成的紙人,

  紙人似乎發現有人在背後注視著他,猛的回頭,朝周玄瞧去,咧嘴「嘿嘿」一笑。

  笑容很滲人,看得周玄心裡有點毛,他就跟做了噩夢似的,猛的醒來,坐直了身體。

  「老袁不是說,神啟秘境內春光明媚嗎?撐腿骨的紙人稍公,這也太明媚了吧?」

  周玄做了做心理建設,再次閉上眼睛,又進了秘境,艄公還在,只是這次他沒有再回頭了,自顧自的撐船。

  船在黑漆漆的無垠水面上航行,周玄想走過去再瞧瞧稍公,反正是自己的神啟秘境,不怕對方有詭異。

  但或許秘境今日才開啟,掌握度還不夠,無法行動,索性作罷,只好原地瞧著撐船稍公。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一道白光閃過,周玄再醒,此時已天光大亮。

  ……

  周玄穿衣洗漱後,去了食堂,袁不語正坐在角落小聲念報紙,燒鍋爐的老馬在一旁聽著。

  「老袁。」周玄趴袁不語耳邊,說:「我那秘境不對啊。」

  「咋了?」袁不語將周玄帶到無人角落去。

  到了地方,周玄才將撐船紙人稍公的事情,講了一遍,袁不語聽得直皺眉頭。

  「你小子確保沒看錯?」

  「看仔細了。」

  「你小子到底經歷了些什麼,太怪了?神啟夢境裡怎麼會有這等鬼祟之物?」

  袁不語想了半天,也沒琢磨出個道道來。

  「老袁,那紙人艄公,是好是壞?」

  袁不語盯住了周玄幾秒後,才苦著臉開口:「你又一次觸碰到了我的知識盲區。」

  「……」周玄。

  師父,說好的答疑解惑呢?

  「反正也說不上壞事,自己的秘境怕什麼,而且你秘境中的船既然已經划動,便說明你的心香開始在秘境中尋找第二炷香的機緣。

  我們今天把說書人如何攢道行、修本事的方法講講,幫你儘快去點燃第二炷香,

  點著之後,或許你秘境怪異的原因,會自己浮出水面。」

  周玄伸手拿了個饅頭,咬了一口,說:「若是浮不出來呢?」

  「那就去點第三炷香。」

  「……」周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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