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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行刑

  周玄覺得戴紳士的破綻,就在他的體型上。

  三十多年以來,戴紳士每年都在變瘦——他體內的異鬼,種種跡象表明它極貪吃,最愛的食物是人類的靈性。

  小孩的靈性最足。

  靈性不能簡單的從人類身體裡剝離出來。

  作為異鬼的腳,戴紳士消化掉小孩的身體後,剩下精純的靈性,才像一個去了皮的水果,被異鬼享用。

  異鬼貪吃,戴紳士的胃口也需要同步,他不吃,異鬼就得餓著。

  所以他進食量一定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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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期可著勁兒的吃,體型怎麼反而變瘦了?

  在周玄看來,大肚僧時代的戴紳士,是最符合他「當腳」人設的時期。

  「所以,戴紳士準確來說,並不是異鬼的腳,而是被異鬼廢棄的腳。」

  袁不語曾經說過,異鬼隨著成長,可能會不滿意舊腳,去尋找新的腳。

  這個特性的形成,是因為異鬼剛剛誕生時過於弱小。

  力量太弱小,它首先想的是如何生存下來,沒有「腳」的保護,每一刻都會遭遇意想不到的風險,它哪有足夠的時間去挑選最合心意的「腳」,自然是逮到誰用誰。

  等異鬼的神通道術漸漸有了氣候,便打心眼裡嫌棄本事不濟的戴紳士,小甜甜變成牛夫人,時間一久,異鬼便拋棄了戴紳士,另尋新歡去了。

  所以,此時的戴紳士身體裡,壓根就沒有異鬼的存在。

  既然如此,那有什麼可擔心的?

  異鬼不在,就算戴紳士有道行傍身,哥們還有影子護著呢。

  「找,接著找!」

  周玄邁步跟上了八人的隊列,繼續走上「尋戴之路」。

  ……

  走過了整條迴廊,入眼的便是一方活水人工湖泊,也就是余承淵上次說的「水中央」。

  人工湖地下有暗渠,湖周圍豎著路燈,湖水中則立著庭院霓虹汽燈,高出水面半米,散出五光十色的燈彩。

  岸邊靠著艘中型烏篷船,裝飾簡約卻不顯得笨,夜裡若是在船里打牌吃酒,自然愜意。

  華燈映水,畫舫凌波,也不過這般氣象。

  周玄卻不覺得美,只覺得快累吐了。

  那八個「玩意」都什麼成分?六具屍體的運動能力,等於白給,另外兩個被屍所迷,手腳也慢,划船的重任自然落到周玄身上。

  這船的個頭大,吃水深,就靠他一人一漿的劃……

  「戴紳士你個老登,非整這麼大的船,小點的怎麼了?小就不能滿足你了嗎?」

  周玄費了牛勁,終於將船劃到湖中央的屋堂里,屋堂極雄壯,屋棚修成蓮花狀,它有個名字,叫「蓮花池」。

  「可算到了!」

  周玄熱汗淋漓,脫下上衣,錯手一擰,「嘩啦啦」,跟水龍頭似的。

  行吧,

  真要找不到戴紳士,也算沒白來。

  鍛鍊身體也是正經事。

  蓮花池是佛廟常用的木殿門,厚且重,老獵戶吱吱呀呀推開了門,一行人湧入。

  水,還是水!

  蓮花池的屋子裡,除了三間廂房外,和水中央相似,屋內也有個人工小湖,應該與外面的大湖通過暗渠相連。

  小湖中央,豎著一尊巨高大的彌勒佛像,頭快頂住屋棚。

  湖邊與大佛靠一條石板小徑連接。

  八人看都沒看廂房,提燈踩在石徑上,往大佛走去。

  周玄也跟著走,每走出一步,他總能聽見大佛的方向傳出陰魂慘叫之聲,悽厲程度,聽得人心窩裡鬧得慌,撓撓的。

  直到走近大佛四五米處,周玄才聽真切了,

  慘叫之聲,並非佛像傳出,而是從大佛的底下喚起。

  此時老獵戶已經走至大佛腳下,在佛像衣角不起眼之處,伸手捏住了個小銅環,輕輕一拉,只聽一陣清脆的機簧轉動聲響起,

  不多時,一條長長的甬道,顯現在周玄的眼前。

  甬道的入口,便在大佛圓鼓鼓的肚子上……

  竟是一條秘道。

  周玄有點懂了,他前幾天總想不通六屍和戴紳士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現在看來,戴紳士凡是做過的骯髒事情,必然有這六屍幫手。

  不然怎麼會如此知根知底,連暗道機關都一清二楚。

  周玄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倒不是懼怕,實在是不恥與他們為伍,能給戴紳士做幫手能是什麼好玩意?

  八人進了甬道,周玄稍等了片刻才進去,沿著甬道還沒走太深呢,一股撲鼻的惡臭味、血腥味兇猛襲來,熏了他一個踉蹌。

  「好踏娘的臭!」

  臭也就算了,這甬道石壁上鑿出了許多孔洞,裡頭置放了香料。

  香料味與臭味攪和在一起,味道更奇怪了。

  「回去這衣服也不能要了,太埋汰了。」

  周玄加快了步子,想讓事情速戰速決,不是心裡著急,實在是擔心再多耽擱會兒,自己被醃入味了,氣味怕是洗都洗不掉。

  可越往裡頭走,他越滲得慌,第一個拐彎處,甬道的上方,垂下一條鐵鏈,懸掛著一具穿著袈裟的女屍。

  女屍暴露的皮膚上,有密密麻麻的孔洞,孔洞和針眼差不多,但細細分辨,大小不一致,每個孔都有自己的想法似的。

  這種規則凌亂、長在皮膚上的密麻孔洞,看得周玄密集恐懼症都快犯了。

  沿著甬道再走一段,他又遇見一個被吊起來的男屍,有了目睹女屍的心理建設,周玄這回反應小多了,而且這人死得至少還算正常,「僅僅」是被剖腹,取掉了五臟六腑而已……

  周玄接著往前走,直到甬道走完,一路上,他還遇見了四具屍體,

  死法也皆不一樣。

  一個被火燒成炭,

  一個手腳軀幹分家,被數條鐵鏈分開弔起,

  還有一對老頭老太太,被碩大的鐵鉤穿過,將兩人緊緊勾連在一起。

  「這戴紳士也太變態了,天天擱外面做慈善,偷偷擱暗道里做人體實驗是吧?」

  周玄以為這些屍體與「血井人體實驗」有關,頓時又覺得腰子疼,趕緊摸摸腎,左邊右邊都在,還好還好……

  甬道盡頭是一道木門。

  木門推開,是一間過渡用的屋子,擺設和正常的客廳差不多,牆上掛著一幅幅的字畫,牆角放著沙發,屋的西牆上,還有一道門,通向下一個房間。

  此時那道門開著,六屍又不在,顯然是到下一間屋子去了。

  周玄沒有著急前往下一間屋子,而是點了根煙,他心理衝擊有點大,需要看看牆上字畫放鬆放鬆……

  他吐著煙,觀摩著牆上的字畫,其中有一幅書法,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這幅書法是一篇祭文。

  對於祭文,愛好書法的周玄,較為了解,畢竟絕大部分書法愛好者臨古帖時,都繞不過那篇天下第二行書——《祭侄文稿》。

  祭文書寫有它的規格,尤其是前面數句,無非是那幾種範式。

  看得多了,這幾句制式話語被周玄忽略。

  他將目光直接投到祭文的正文上。

  這篇祭文的內容,嚴重衝擊了他的三觀。

  內容如下:「我妻香桂,你受吸血之刑,痛苦難當,我感同身受,受思明一拜。


  我兒明華,你受蒼鷹啄腹之刑,我觀刑時潸然淚下,受為父一拜。

  我女戴娟,你受烈火焚軀之刑,為父牢記在心。

  高堂二老在上,受穿鉤合身之刑,兒子感激涕零。

  逆子明寒,你數次忤逆於我,讓你受斬身之刑,是為父寬容,讓你戴罪立功!」

  祭文的倒數第二行,有硃砂赤色的抬頭,寫著三個字「行刑人」,後面有手印及鋼筆簽名。

  簽名一共六個——朱田、趙東升……李水渠等等。

  這六個名字,周玄不熟,但他用屁股猜都猜得出來——他們是六屍的名字!

  六屍在戴紳士的指示下,將戴家人全部行刑了。

  至於戴紳士對外宣傳家人被他轉移到了明江府,現在看來,只是對外遮掩家人「蒸發」的障眼法而已。

  「這是為啥啊,因為啥啊!」

  以周玄的道德觀念,若不是親眼目睹,真的很難理解人竟然可以殘忍無恥到這種程度……殘害自己的家人,甚至還用一種君王封賞、高高在上的姿態,寫出一篇令人作嘔的祭文。

  周玄又將目光掃到祭文的最下一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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