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四章 軋鋼廠招待所

  從老楊這事可以看出，陳副部長還是很靠譜，托拉斯模式朱雪峰後來仔細考慮過，本來對這玩意沒什麼概念，只記得小時候上學學過，就是資本主義的一種壟斷模式，也不清楚幾十年前國內這段歷史。

  但托拉斯模式對現在的資源整合、提高效率以及標準化生產，還有就是先進技術的推廣擴散都有積極作用，很適合國內現在生產力解放的需求。

  「廠長，我覺得吧，這上面高瞻遠矚，見的比咱們廣，想的比咱們多，這套模式對咱們現在應該很有幫助，你沒必要顧慮太多，就按上面要求落實就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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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楊嘆了口氣，「好處大家都分析了，我也相信，可有一點，只要是某個人在背後推動，我就覺得不靠譜，別最後新模式沒搞起來，現在的好局面給搞沒了。」

  這裡面又涉及到廠領導的博弈，這點朱雪峰就沒法開口了，不過老楊擔心的也不是沒道理，好政策還得靠具體人來落實，後世多少好經讓花和尚唱歪了的，數不勝數。

  「這種事你別操心，我這有老陳幫著掌舵，你踏踏實實在新崗位干出點成績，別給咱們軋鋼廠丟人。」見朱雪峰沉默，老楊打了個哈哈，岔開話題。

  兩人不知不覺都聊到了下班，聽到下班鈴聲響起，老楊才後知後覺，「沒想到一聊就半個多點，現在下班了，趕緊的，去找你同學吧，再晚他就走了。」

  「得嘞，這就去。」

  站在材料研究所樓下和下班的研究所技術員打著招呼，沒一會就見陳志和和幾個技術員聊著下樓，見到朱雪峰，連忙和幾位同事說了一聲，就興沖沖跑了過來。

  「老六，好傢夥，可算見到你了，學成歸來啊，啥時候回來的。」

  「前天下午到家，昨天我去了學校，聽江主任說你來了這，沒想到上次一別就是兩年多。」

  「可不是嗎，我算算，還真是，差一點就兩年零兩個月。」

  「走吧，我做東，咱們去外面小館子喝點。」

  「軋鋼廠算你的地頭，我不搶，走吧。」陳志和笑著應了，走了沒兩步猶豫了一下，停下腳步。「老六，好像有點不合適。」

  朱雪峰一愣，「這有啥不合適？」

  「廠子裡對我們這批才分過來的挺照顧，每天都按人頭準備了晚飯，我這要是不回去，浪費可就算犯罪了。」

  前幾年大家都餓過肚子，這兩年才好一點，但浪費糧食那是萬萬不能的，這份記憶會伴隨他們一輩子。

  「要不換個日子，我先打個招呼，不準備我的飯，咱們再聚聚。」

  朱雪峰只能點頭同意，也好奇的問。

  「食堂給你們準備晚飯？不是加班的都有嗎？」

  陳志和笑了，「那可不一樣，我們可不是在職工食堂，我和你說說。」

  原來廠子裡對他們這批學生很不錯，計劃在新家屬區給他們安排宿舍，但現在新樓還在收尾，還得等幾個月才能搬進去，現在暫時住在廠招待所，晚餐是招待所的小食堂準備。

  「招待所？你們現在住招待所？」

  軋鋼廠的招待所可不算小，有獨立的大院子、一個四層的小樓，小樓前面的院子一左一右分別是獨立食堂和浴室，樓後還有個小湖，沿著小湖是個聯綿的樹林，景致很不錯。

  不僅能接待各兄弟單位的業務員，還能招待上級機關的檢查團，一個很特殊的小部門，招待所所長級別不高，也就是個正科級，掛在後勤。

  但因為小食堂還供應早中晚餐的緣故，各單位領導不想去大食堂的就喜歡來這，又和不少兄弟單位來往密切，是個很獨特的存在，幾年前陳東和鄭勛送設備過來，也在這住。

  「嗯，去年才新裝修了一遍，條件很好，廠里對我們挺照顧，現在兩人一間，十幾個大學生占了八間，廠領導經常晚上過來看望我們，了解我們工作和生活中的困難。」

  現在的大學生少，所以很金貴，軋鋼廠能分到十幾個，這是因為軋鋼廠是重點單位，尤其是現在，國家極為重視，看來廠里對新分配來的大學生也很重視，這份條件真是沒法說。

  後世也在單位招待所住了小半年才有宿舍，但廠子裡的招待所就是因勢利導，在胡同擁擠不堪的地方搭建的臨時建築，和軋鋼廠的招待所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來看你們的是廠長還是谷副書記？」

  陳志和搖搖頭，「都不是，這兩位領導就在第一次迎新會上見過，來關心我們的是李副廠長，就是他一再指示，要把我們的晚餐問題解決好，我在研究所待了好幾年，還真是沒見過李副廠長，這位人真不錯，待人和氣，很樂意和群眾打成一片。」

  看到陳志和一臉的推崇，朱雪峰嘴角很不自然的抽了抽，聽老楊說過，這位領導很善於走群眾路線，現在看來果然不虛，連陳志和都是這種評價，可想而知其他剛分配來的大學生也差不多，這些人都是以後軋鋼廠的中流砥柱，李懷德這份心思和功課的確比老楊做的紮實。

  「要不，咱們也別去什么小酒館，跟我一起去招待所，要是這邊有富裕的，咱倆就在招待所吃口得了，正好我給你說說其他幾位的情況。」

  陳志和又有了新主意，朱雪峰想想也行，反正和家裡都打過招呼，兩人來到招待所，在食堂看了看，除了已經分裝好的，運氣還不錯，有幾個炒菜，用小盆裝著，主食也有富裕，為了避免浪費，現在食堂都是按住宿客人人數定量準備，能有富裕的就算運氣不錯。

  兩人打了兩個炒菜要了三個饅頭，又取了陳志和的份餐，一起到一樓餐廳大廳就坐，餐廳不小，十幾張圓桌，最多能供近百號人就餐，招待所的布局和後世的很像，一樓主要是儲藏間、清洗間、職工休息間、餐廳和幾個包間，二、三、四層才是住宿區。

  軋鋼廠對這些大學生真是沒得說，每人都是自己的鋁飯盒直接蒸好米飯，菜也是早早的打在一個飯盆里，來了報上名就能取。

  「不交票？」沒見陳志和交票就取了餐，朱雪峰疑惑的問道，軋鋼廠再財大氣粗，應該也不會免費吧。

  「每天晚上有人上門預訂，當時就交了。」

  「你小子，感情是怕交了錢票不吃虧了吧，價錢怎麼樣。」

  剛才買兩菜和饅頭，朱雪峰就發現比食堂略貴一點，但菜看起來更精緻一些，畢竟是小炒，雖然不是一份一份單炒。

  「還成，比食堂便宜點，這可是領導專門照顧，我這一份是三兩飯票，兩毛六菜金，一葷一素，領導說了，一直提供到我們分宿舍。」

  大學生的標準還真是比大食堂還便宜，有點意思，大食堂其實也不盈利，這裡居然比食堂還便宜。

  「喝點酒不？」朱雪峰看著餐廳櫃檯有酒有煙有飲料，想一起喝點，誰知道陳志和不自然的在不遠處的幾個女生身上收回目光，搖搖頭。

  「這裡都是同事，不合適，以後吧。」

  聽著這蹩腳的理由，朱雪峰也是笑了，同事下班就不能一起喝酒啊，又不是幾十年後的警察，大廳里坐了不少人，有些應該是出差的，也有不少應該是剛分來的大學生，還未完全擺脫學生氣。

  看不遠處的正一邊吃一邊聊著的幾位女職工，明顯就是新分配來的，有兩個模樣還挺周正，時不時也朝兩人看上幾眼，還有些嘀嘀咕咕，估計也是議論兩人。

  朱雪峰哪裡還不明白陳志和這點小心思，這倆姑娘裡面肯定有陳志和看中了的。

  「那邊有幾個女生呢，好像在看咱們，要不咱們過去湊一桌？」

  朱雪峰笑著開口，陳志和強裝鎮定的否決，殊不知自己臉都紅了，看他這般刻意，也只能歇了逗樂的心思，陳志和還是有些臉皮薄，陳志和比自己還大一點，今年也二十三了，騷動了啊。

  兩人也就一邊吃著，一邊聊起了同宿舍的幾位。

  「老大去了二機部，也是下面一個研究所，薛少華去了大同，其他幾個都回了各自省會，只有方嘉明和周繼東不太清楚，是被上面直接要走的。」

  朱雪峰有些奇怪，除了老二，怎麼一個留在機關部委的都沒有，按說，怎麼也該還有幾個吧，再說方嘉明和周繼東都更古怪了，部隊要走？不太可能吧，這可是金屬物理，去部隊能幹啥。

  「我說咱們這一屆怎麼這樣，機關部委就老二一個？」京大的畢業生進機關部委的比例極高，這要是有同學在機關部委，很多事辦起來就方便多了，學校畢業生在機關部委的可謂比比皆是，就拿一年級去軍訓，幾十輛卡車調過來，要沒有這些校友的幫忙，哪辦得成。

  「我也不太清楚，可能與我們去蜀地待了一年有關吧。」

  說起整個年級被弄到蜀地待一年，這也算是個怪事，可問了半天，陳志和也不清楚緣由，但給人的感覺總像是發配過去的。

  其它系也有過類似情況，歷史系就在京郊號稱支援鄉村建設過一年，實際上就是一種勞動改…。

  兩人正說著，透過窗子就見院子裡進來一群人，打頭的兩個男子一看就是領導，那份氣勢就與眾不同，精神煥發，滿面春風，後面還有七八位男男女女跟著，一看應該也是幾個小幹部。

  朱雪峰認出領頭的就是李懷德，看來又是要招待業務單位，果然李懷德邁著穩健的步伐，面帶微笑，對身邊的領導說道：「我們就在這簡單對付一頓，軋鋼廠也就這個條件，還望大家不要嫌棄，期盼能藉此機會進一步加深雙方的合作，共同進步啊！」

  對方代表也熱情地回應道：「李副廠長太客氣，這裡環境不錯，比我們廠的機關食堂強多了，您今天介紹的思路非常好，我們非常期待啊。一會我得借酒敬您幾杯，您這是要帶我們起飛啊，哈哈哈哈。」

  李懷德更是紅光滿面的帶著人進了一樓，在餐廳就能聽見他在外面安排。

  「這位李副廠長挺氣派，聽說他正響應國家號召，在推動一個大項目，能人啊。」

  陳志和對這種指點江山的氣勢非常眼熱，當年就想著競爭班長，最後只撈了個生活委員，很好的為大家服務了幾年，現在進了工廠，似乎那顆心又活躍起來。

  「你這是想思想上要求進步，也當個領導？」兩人都是要好的同學，朱雪峰也沒顧忌，小聲問道，他真怕陳志和放棄專業優勢，一頭扎到仕途上，軋鋼廠之所以挖他，可是與他在軋鋼廠材料研究所表現的能力息息相關，按老楊的說法，陳所長是想把他們仨都留下來，可惜軋鋼廠面子就這麼大，要到一個就不容易。

  朱雪峰的問話讓陳志和明顯一愣，還以為他要承認，誰知道他只是苦笑著搖搖頭。

  「剛上學想過，這幾年下來，尤其是在研究所的幾年，我清楚自己該幹啥，知道自己的優勢在哪，這種人的確讓人佩服，但我自認為做不到。」

  見陳志和有這種認識，朱雪峰倒是替他放下心來。

  「你在研究所待了好幾年，評價很不錯，你們進廠就是科員級，好好干，沒幾年鐵定是個科長，多做點成績，這所長也不遙遠。」

  陳志和笑了，「科長努努力應該有機會，所長，你開玩笑吧，那可是正處級，你混到四十都夠嗆，再說研究所現在能人不少，他們這幾年出了不少成果，有人光是獲獎就五次，我和方嘉明、周繼東才跟著得了兩次獎，不說這些沒影的事，先踏踏實實做點成績才是正事，我可不想大家下次再聚，都有一堆成果，我還躺在兩次獎勵上睡大覺。」

  看來陳志和的心態很正，他有能力，有想法，朱雪峰倒是相信他能做點成績出來，再說自己在材料研究上也有很多思路，以後有空多溝通溝通，一起成長進步嘛。

  外面又傳來李懷德的聲音，「小秦呢，讓她去包間服務，怎么半天沒見人。」

  「秦組長身體有點不舒服，剛去休息，要不我去叫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