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一章 探望老楊
朱雪峰搖搖頭,「現在軋鋼廠不好進,你想進去估計夠戧,你不是隔三差五就回家嗎,你爸的情況你也清楚,你就別跑了,老老實實去上班。」
「那你怎麼能進去?」夏雨虹不服氣的頂嘴,朱雪峰笑著說道。
「我是軋鋼廠子弟,很多工人都認識我,再說大門口不僅有聯防隊,還有保衛科,有林師妹在,我進去肯定沒事。」
「林師妹會不讓我進去?」夏雨虹還是不太服氣,自己也是軋鋼廠子弟好不好,以前跟著男人多次進軋鋼廠,怎麼現在進去都不行了,她也知道現在大門口多了些聯防隊員。
「別給人添麻煩,老老實實去上班,中午我也不回來,晚餐等我回來。」
「好吧。」不管夏雨虹是不是不情不願,朱雪峰吃過早餐,和兩個老爺子打了個招呼,就推車出了大院,很快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路過委託商店,朱雪峰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停車,進去和錢串子聊了一會,錢串子這裡倒是沒啥事,家裡也正常。
「峰哥,現在還收玉器嗎?這段日子又來了一些,看起來水頭不錯。」錢串子見朱雪峰要走,忍不住問道。
玉器?朱雪峰當然不需要,現在玉石礦都在自己手裡,哪裡還缺這玩意。見朱雪峰搖頭,錢串子有些失望,這段日子,各種玉器送來的不少,沒想到峰哥已經不需要,當年可是連廢品都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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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哥,還有其它好東西呢,你有沒有興趣?」錢串子想到其它好玩意也不少,說不準峰哥有興趣,峰哥幫了他這麼多,總想也能給峰哥幫點忙。
一聽還有其它好東西,朱雪峰猶豫了一下,兩人竊竊私語的又聊了一會,留了點錢票,匆匆離去。
來到東直門外的廠區,軋鋼廠大門緊閉,已經過了上班的點,執勤的和新設置的聯防隊都縮在值班室,只是明顯分成兩堆,各聊各的,互不搭理,見到朱雪峰過來,保衛科的幾個連忙開了小門,親熱的打著招呼,幾個聯防隊員也只是撇了一眼,見是朱雪峰,也懶得起身,任由他進了廠區。
別了門衛,朱雪峰直奔老楊的歇息地,昨晚鬧得太瘋,今天起身晚了點,又在委託商店待了會,這會時間已經不早,估計老楊該歇著了。
進了廠區,果然和外面不一樣,廠里各單位都有責任區,主要的車間門口和廠區大路的積雪都已經被清掃,主幹道上還鋪上了薄薄一層炭渣,不時有廠區平板車拉著材料經過,看來廠區還是在正常生產。
到了老地方,遠遠的的見到大樹下,老楊正夾著長長的掃帚,縮著身子背對自己,對面應該是個男人,兩人似乎在聊著什麼。
男人不時抬頭四處打量,朱雪峰笑了,這個穿著藍色棉襖的男子不是傻柱是誰,連忙騎了過去,小踏板的動靜明顯驚動了兩人,兩人迅速轉移到大樹後,小踏板停在不遠的避風處,朱雪峰笑著走了過來。
「你小子,嚇哥哥一跳。」傻柱竄了出來,兜頭就給了一拳。
「咋地,幹啥虧心事了。」朱雪峰笑著靠了過去,拍拍身上的雪花。
「你倆今天巧了,都來看我這個老頭子。」
傻柱聞言,只是傻笑著看著朱雪峰,沒有接話,朱雪峰也只是笑笑,傻柱還是有心。
老楊見四處無人,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抿了一口,一股濃郁的酒香撲面而來。「您悠著點,一會一身酒氣,讓那群雜碎聞到,又該給您找麻煩了。」傻柱小聲提醒。
「怕個卵子,這麼冷的天,又不讓穿棉襖,喝口酒算啥,正好暖和暖和身子,我說柱子,你這酒是杏花村的吧。」
老楊不以為意,活動一下身子,再次抿了一小口。
「得,您有見識,是杏花村的,就這麼多,下次給您換個別的。」
老楊上身沒穿棉襖,只套了個廠服,的確顯得很單薄,腳下是一雙單單的布鞋,也是廠里發的,朱雪峰心中騰起一股子無名火,從背包里翻出翻毛皮鞋。
「楊叔,穿上這個。」又翻出個棉背心,「把這個加上。」
老楊點點頭,收起小酒瓶,就是個二兩的小瓶,「柱子,你趕緊回去,出來時間不短了,小心有人給你打小報告,謝謝你的酒。」
傻柱又從兜里翻出幾把炸花生米,塞在老楊兜里,「得,你爺倆聊會,我得走了,這酒慢慢喝,過兩天我再弄點,這鬼天氣,不喝點不成。」
看著傻柱走遠,老楊才嘆了口氣,「日久見人心啊,這酒還真是暖心。」
「楊叔,這些人不讓您穿棉衣?」
「無所謂的,當年過雪山我穿的比這還少,再說有酒,我熬得住,你這皮靴收起來,我家有,只是這些壞小子不讓穿。」
「尼瑪這不是故意折騰人嗎。」朱雪峰有些憤憤不平,「楊叔,你別管,就穿上,我看看誰敢讓你脫。」
老楊笑著拍拍朱雪峰的肩膀,「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將勞其筋骨…」
「得得得,楊叔你別和我掉文,別人教的吧,那是降大任於斯人,不是死人,你要不穿,這天寒地凍的,一個冬天沒熬過去,就成死人了。」
這時候的四九城冬天可比後世冷的多,白天零下十幾度也是常事,這要待在戶外,別說一個冬季,幾天就得玩球。
老楊笑了笑,「這可是老陳特意鼓勵我說的,哈哈,這些壞小子想讓我求饒,主動承認錯誤,我呸,做他娘的白日大夢,小峰,你放心,凍不死我,你叔當年真是從雪海里摸爬滾打過來的,可比這冷,還老是餓著肚子,還不是照樣把鬼子和反動派都趕跑了。」說著又拍拍自己胸脯,敲得彭彭響。
「你叔這身子骨,就是鬼子再來,一樣能收拾他。」
「可是,當年您年輕,可不是現在,趕緊換上。」老楊的經歷就是他的驕傲,一說到這,還得意上了,朱雪峰也是沒辦法,拉著老楊,先幫著脫了工作服,將棉背心套在裡面,又要幫著換鞋。
老楊連忙制止,「加個棉背心就暖和多了,這鞋太扎眼,穿上也得讓我脫,你別管了,叔這身子骨自己清楚,沒事。」
「那哪成,人從腳下寒,這腳必須保暖,誰要敢逼您脫,您跟我說,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他們。」
朱雪峰憤怒的同時也有恃無恐,根本不怕報復和與人發生對抗,等夏雨虹春節後一走,四九城他就是孤家寡人一個,沒有任何人能威脅到他。
見朱雪峰蹲下身子幫著脫鞋,老楊也沒辦法,只能趕緊彎下腰,換上翻毛皮鞋,跺了跺腳,果然暖和不少。
「得,就這樣吧,你小子,啊,不過你這楊叔楊叔的叫起來倒是順口啊。」
「咋的,您是還想讓我叫您廠長?您都被免了,哈哈。」朱雪峰拍拍手也站起身來。
朱雪峰也帶了酒,可見傻柱給了,老楊身上也無處可藏,也就沒拿出來,倒是掏出一小包巧克力塞進老楊兜里。
「這玩意能補充能量,吃不慣也得吃。」
老楊拍拍兜,「這我知道,洋玩意嘛,當年打仗繳獲過,得,你看我鞋也換了,棉背心也加了,安心去吧,我這真沒啥好擔心的,我還得等到勝利的一天呢,趕緊走吧。」
老楊一再催促,朱雪峰只好騎車離開,小踏板一繞就到了後勤,得找找老張,廠區清掃的其它人也歸後勤管,他們能有地方休息,卻不讓老楊去屋裡避避,朱雪峰決定從張主任那裡打聽打聽,保衛處的老馬現在是啥態度,怎麼莫名其妙,看大門還多了聯防隊員,還有這樣作踐老楊,這又是誰的交待。」
「老馬,哎,他當然是支持老楊,可他只是個處長,雖說李懷德也拿他沒辦法,但弄個聯防隊制衡一下還是輕輕鬆鬆的。」
朱雪峰點點頭,保衛處多頭管理,軋鋼廠也管不了,老馬在市局還掛職呢。
「張叔,那作踐老楊不會是您安排的吧?」
朱雪峰笑著說道,清掃歸後勤,雖然他不相信老張會落井下石,但不妨礙他故意這樣問,果然,張處長一聽就急了眼。
「小峰啊,你說啥瞎話呢,你叔是這樣的人?你真是冤枉叔叔了,我可是給老楊專門找了個房間,讓他放工具和休息,可你也知道,老楊這人吧,一,不願牽連別人,二吧,死恁死恁的,我鑰匙都給他了,他卻只放工具不去休息。」
老張紅著臉就拉著他去看了專門的工具房,隔著玻璃,裡面的確放了不少工具,可也有張小小的行軍床折迭著放在牆角。
「看到了吧,老楊受這份罪,叔叔也沒辦法,可他就是這樣,我能怎麼辦,總不能把他綁到工具室休息吧。」
「張叔,我您別急,知道肯定不是您,您給我說說,這不讓老楊進去休息,還不讓穿棉衣,這都哪個王八蛋安排的。」
「哎,這話說來就長了,我跟你說…。」
原來初期安排是將老楊下到郊外農村改造,可李懷德認為老楊歲數大了,還是留在廠里掃掃地就行了,倒是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這事就這麼定了。
可安排部門監督時,卻遇到難題,大家都表示讓他自覺接受改造,不用監督,可這明顯不符合要求,還是物資處的黃副處長主動接下來監督的任務。
朱雪峰決定找個時間和這位黃處長好好聊聊人生,正琢磨著怎麼找機會,這機會就送上門來了。
辦公室外面傳來一陣騷動,間雜著有人在怒吼和咆哮,張處長疑惑的推開窗子看了看。
「不會是老楊出事了吧,我看不少人都朝他休息的地方去了。」
朱雪峰心裡一個咯噔,現在正是公休時間,還真是很有可能,連忙放下茶杯,「張叔,我去看看,你別出面!」
張處長有些掙扎,最後還是毅然決斷的說道。「不行,我得去看看,要不讓你小子看扁了。」
朱雪峰一把攔住,「張叔,你還是留下合適,你要是去幫忙,搞不好也栽進去,還不如私底下照顧點老楊。
張處長這才頹然坐下,朱雪峰沒有再逗留,拉開門就沖了出去,果然是那邊出了事,遠遠的就看見幾位老工人正站在前面護著,對面十幾個,正揮著手嚷嚷。
「誰讓你穿翻毛皮鞋的,你這是接受改造還是享福,你看看我們,誰有皮鞋,給我脫!」
「脫!脫!脫!」十幾人居然弄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正值公休時間,這邊的動靜導致更多的工人聞訊趕了過來,很快分成了兩派,開始互相對罵。
對罵很快演變成了推搡,眼看著矛盾就要進一步激化,老楊站起身來,舉著兩隻皮鞋大吼一聲。
「好了,都給我住手,我脫了,都是一個廠子的,還要打起來不成。」
老楊一聲大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不自覺的住手,幾位擋在前面的工人這才發現,老廠長已經在後面脫了鞋站在雪地上,不由得替老楊感到委屈,好幾個都流下淚來。
「你們還是不是人,廠長哪裡對不住你們,你們摸著良心說說,讓比你爹年紀還大的廠長站在雪裡,你心不會痛嗎。」
一個年長的工人站了出來,痛心疾首的指責鬧事的一群人。老工人的義正言辭似乎有些效果,有人在悄悄後退,可十多個首先找茬的還是聚在前面,其中一個一臉陰霾的男子一臉不屑的嚷嚷。
「別拿這說事,他是ZZ派,三F分子,凍死都活該,你們分不清敵我,對待敵人就好像秋風掃落葉一樣無情!把皮鞋交出來。」
老楊慘然一笑,手高高揚起,皮鞋扔了出去,男子看著憤怒的擋在前面幾位工人,露出獰笑,正要振臂高呼口號,卻見一個青年正拎著兩隻皮鞋,分開眾人走了過來,不顧眾人的目光,徑直走到老楊身前,平白摸出一雙棉襪。
「楊叔,換雙干襪子,把鞋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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