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狂

  觥籌交錯之間,

  推杯換盞之時,

  夾雜著少許的笑聲,人們臉上帶著如釋重負的笑容。

  歌姬輕聲吟唱著,舞女躍動著曼妙的身姿,如痴如醉之中,夾雜著香甜的痴迷。

  這就是余秋從二樓俯瞰下去所看到的場景。

  販夫走卒,達官顯貴,在這一刻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同之處。

  也許也只有在這一刻,天京以及大魏的人,才會顯得平等。

  而在走出這個地方之後,在歌姬的吟唱消弭,舞女的美麗成為不變的回憶之後,一切又會變成往常的模樣。

  木匠雕工,官吏豪橫,人們各司其職的,仿佛是按照著既定的規則一般運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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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樣的場景,見得太多,也就變得無趣許多。

  余秋端起女子帶過來的茶水,低頭望著碧綠色的半透明液體之中倒映出來的自己的臉,對著下方舉杯,輕輕笑了。

  歡頌之聲,如夢幻泡影,正是因為轉瞬即逝,所以才令人痴迷。

  余秋不喜歡這種感覺,但也不討厭。

  「噢噢噢噢噢噢——」

  似乎此時,下方的舞蹈漸入佳境,眾人的歡呼聲更加地響亮了。

  余秋輕飲著茶水,吐出沾到嘴巴上的茶葉,表情再一次恢復了平靜。

  「公子,倒是跟我以往所見過的人不同。」

  女子坐在余秋的身旁,輕聲說道。

  柔聲細語,帶著潺潺流水之意,裹著淡雅之色,令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這樣的地方,才會出現這樣的人。

  秋香苑,

  大俗之地,大雅之地。

  余秋越發覺得,這不是北城區應該有的了。

  「我不擅長發現旁人發現不了的東西,但是我擅長看出別人表面流露出來的東西。」

  余秋放下茶杯,女子動作輕緩地替余秋添上了茶水。

  余秋側頭,左手撐著臉頰,倚靠在二樓的欄杆之上,隨意地看向下方。

  「沒有什麼是比起喜悅更加容易讓人看出來的情緒了,歡喜之情,做不了假。」

  話音落下間,便是下方的碰杯聲。

  二樓飲茶,一樓飲酒,就連茶水也似乎夾雜了一些醉意。

  「這麼說,公子喜歡這裡了?這可真是令人高興。」

  「我不喜歡這種地方。」

  余秋搖了搖頭,轉而說道。

  「但是有人喜歡這種地方,那麼,這裡就擁有價值。」

  是的,這裡擁有著價值,

  情緒的價值,歡喜的價值,為大魏賦稅的價值。

  沒有什麼東西是沒有價值的。

  「既然公子認為這裡有價值的話,那麼,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詢問公子。」

  余秋挑眉,又飲了一口茶,示意女子直言。

  「公子,為何來此呢?」

  茶水的漣漪頓時停住了,又被茶葉拂動,再一次泛起。

  余秋瞥了一眼茶壺周邊緩緩騰起的水霧,放下了茶杯,目光第一次認真地看向了女子。

  饒是以余秋的眼光看來,女子也有著令人驚艷的容貌。

  不施粉黛,若出水芙蓉。

  既令人印象深刻,又不會給人留下多少的記憶。

  這張臉,就給人這麼一種矛盾的感覺。

  余秋的眼神輕輕一動,望著女子的眼中那泛起的波瀾。

  流盼之間,令人流連。

  原來如此,

  難怪這裡明明是在北城區,卻有著達官顯貴來此。

  這種絕色,確實令人不舍。

  余秋並非好此,但也明白那種心情。

  「你覺得我為何來此?」

  「我不知道公子來這裡幹什麼,所以才要問。」

  女子輕輕笑著,從口袋之中掏出了一塊令牌遞給余秋。


  「但我知道,公子來這裡,定然會帶來不幸。」

  余秋接過令牌,手指輕輕摩挲。

  一層細密的紋路帶著一種精緻的感覺。

  令牌上面並沒有字,只有這一層紋路可以確認身份。

  大致上,這是用皇宮的玄鋼鍛造的,價值不菲。

  「看來,我來了不該來的地方。」

  余秋將令牌放在桌子上,將其推給了女子的前方,說道。

  「公子不是來了不該來的地方,而是在不該來的時候來了該來的地方。」

  女子收起了令牌,站起了身子。

  「公子,好好飲茶,我們之後還會再見面的。」

  說罷,女子轉身離開了。

  余秋望著她的背影,吐出了一口暖氣。

  端起茶杯,他將裡面的茶水一飲而盡。

  一股苦澀的感覺,頓時順著喉頭流入了心間,令人感到少許的苦悶。

  「明明輕抿的時候,只會給人帶來清香的舒暢感。」

  快樂與悲傷,這就是這一壺茶給余秋的感覺。

  兩種相反的滋味在茶水之間融合,形成了獨特的風味。

  余秋又在這裡坐了一會兒,才在桌子上放下一錠金子,站起身離開了。

  看來,在這裡是無法得到任何收穫了。

  起碼,現在還得不到收穫。

  余秋一邊思索著,一邊混入大街的人流之中,朝著北城區另外的方向而去。

  秋香苑的閣樓之上,女子眺望著余秋的背影,

  在他混入人流之後,只在眨眼之間,便再也無法尋到他的身影了。

  「你覺得如何?」

  身後,渾厚的男子聲音傳來,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一個男人走到了女子的身旁。

  「聞名不如見面。」

  女子輕聲道。

  「看來,你對他的評價很高。」

  「他值得更高的評價。」

  「若是再讓你更加詳細地說一說呢,你會如何形容他?」

  女子沉吟片刻,緩緩吐出了兩個字。

  「狂人。」

  「哦?怎麼說?光從你們的交談之中,可是看不出他身上有任何的狂意。」

  男人笑著說道。

  「他看著一樓的客人,可以感受到他們的情緒,可以對他們共情,可以為他們的歡喜而感到歡喜。」

  「這又如何了?」

  「您還不明白嗎?」

  女子側目看向男人,清澈的目光如流水。

  「他的眼中沒有任何人,所以,他的眼中才能夠看到任何人。」

  頓了頓,女子接著說道。

  「無論是販夫走卒,還是達官顯貴,在他的眼中都是一樣的,他平等的看著所有人。」

  正是因為可以看到所有人,所以,他的眼中才沒有任何人。

  「就像是俯瞰著螻蟻一般的高傲,又像是神靈看著愚昧的凡人。」

  如果要女子來形容余秋,

  那就只能用一個字來形容——「狂」。

  瘋狂、癲狂,不在乎一切的狂,

  余秋就是這麼一個人。

  「只要可以讓他感到愉快的話,即使是將大魏毀滅,他也不會有任何的猶豫。」

  女子的聲音,帶著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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