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5章 你值得

  周清起身，只覺神清氣爽，天高地闊，無邊輕鬆。

  泥胎困赤心，一朝脫樊籠，只覺天地寬、心意寧！

  他看向歲帝，見其神色如常，鄭重說道：

  「這一次，多虧有你。」

  歲帝搖頭，並不攬功。

  「微薄之力而已，哪怕沒有我，你應該也能堪破泥胎之身。」

  「哪怕真的如此，我也不知會困在此地多長時間，十年百年皆有可能。」

  

  周清感嘆，「若是發生那樣的事情，那麼一切都晚了，我必然追悔莫及。」

  這次歲帝對他的幫助，有目共睹。

  若非歲帝最後陷入了那種獨特且神秘的心境，且讓泥胎周清與之共鳴，感受到了諸多人之情感，那麼他想要堪破迷障，肯定不會有那麼快的。

  最後應該可以成功，不提周清本身的特殊，就是泥胎自塑前，湖中形影與周清的問答，本也就是一重提醒，一重保障。

  但短時間內成功，和花費數年、數十年成功，又豈會是一個概念。

  因此周清此時極其感激歲帝，見歲帝不多攬功，周清也未再多說什麼俗套之話，只是承諾了一句。

  「今日之事，我終生不忘。」

  這一遭下來，歲帝在周清這裡的信任等級陡然提升了好幾個層次，已經再無任何懷疑了。

  試想歲帝若是有任何不軌之意，那麼剛才周清那樣的狀態，無疑是她動手最好的選擇。

  原始圖錄、黃泥造化以及周清身上可能存在的種種機緣，都有機會拿到手。

  這是多麼大的誘惑？簡直是超越玄黃界已知的任何造化！

  可歲帝沒有絲毫心動，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就選擇幫助周清。

  這是另類的生死之交！

  事到如今周清如何還能不明白，他在泥胎狀態時聽見的那些「聒噪」之音，其實都是歲帝為了喚醒他而做出的嘗試。

  持久了很久很久，從未斷絕。

  說實話，周清還是很感動的。

  且雖然歲帝不說，但周清也能看出她這些時日以來的消耗甚大。

  並非是仙力上的消耗，而是勞心傷神。

  這樣的人，無論如何也值得周清視為終生至交。

  卿既不負我，我必不負卿！

  周清將還漂在湖上的樹葉拿起，上面還殘留著一小部份混合了土與水的黃泥，他將其遞給歲帝。

  「這些黃泥，是至寶，雖然沒有原始圖錄，且它剩下的也不多了，不足以再塑成一個剛才那樣的泥人，你無法復刻我的經歷，但未來我們若是有機會修行到掌命尊巔峰，那麼此物對你肯定能有幫助。」

  周清說道：「黃泥之中蘊含著一種神秘的力量，我暫且將它稱為造化之力。」

  「這造化之力在造物一事上，當真是神奇無比，還有這片樹葉，可承載黃泥，保其力量不失，你一併收好吧。」

  「望此物，未來能助你成就造物主之位！」

  見歲帝想說什麼，周清提前嚴肅說道：

  「此物你必須要收下，莫說這一件寶物，你值得更多、更好的東西。」

  見周清態度堅決，歲帝明白此事已無可更改，沉默片刻，她點了點頭。

  「好。」

  周清臉上再次綻放出笑容，將黃泥連同樹葉遞了過去。

  剩下的黃泥的確無愧至寶之稱，若是放在外面，被天命道統得知了，那些潛修的造物主都可能親自出手爭奪。

  可給歲帝，周清絲毫不心疼。

  就憑她這份心意，就憑周清現在對她的信任，那她就值得。

  周清向來如此，恩怨分明，一分恩，十分償，他也願意。

  一分仇，也必須要十分報！

  更何況這本來就是兩人一起發現的東西，歲帝分一份，理所當然。

  歲帝收好樹葉後，說道：

  「未來若是真的有那麼一天，那我們共同使用此物，一起參悟造物主之境。」

  周清心中感慨，能夠認識這樣的人，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他笑道：「不必如此，你留著就好。」

  周清招手，那具因為他回歸肉身而趴在地上的泥人，來到了他手上。

  只聽他解釋道：「擁有原始圖錄的人來到這裡，神入泥胎，體驗一具沒有生命的泥人是如何從純粹的死物，到通靈泥胎，最後再到成為真正的生靈這個過程，以及此過程中的所有奧秘，是能夠得到的造化之一。」

  「這些奧秘感悟等我未來修行到掌命尊巔峰後，自然能夠起到作用，掃平通過造物主之境的諸多壁障。」

  「但是除了那些感悟以外，這具泥人，也是至寶，甚至它更為重要。」

  「因為它就是一個成功的例子，是一條已經成功的創生之路。」

  周清摸了摸泥人的頭，有一種摸自己的感覺。

  「如果那些感悟不足以助我徹底踏入造物主之境，這具泥人就能再助推一次，起到大作用。」

  「或許此物在我進入造物主後也能用到也說不定。」

  「且它是最適合我的造化之寶，有了它的話，我用不到那些黃泥了，你留著以後自己使用就行。」

  泥人雖然也是黃泥所塑，但經歷了之前的那一遭變化後，這具泥人無疑要比原始的黃泥更加珍貴且特殊。

  有了泥人之後，黃泥對周清而言不是必需品，給值得的人，沒有什麼問題。

  歲帝沒有異議了，她的目光落在泥人上，難得有些好奇的問道：

  「這具泥人，現在還是一個生命嗎？」

  聽聞此問，周清有些不確定的說道：

  「泥人的狀態我也弄不清楚，似是生命，又似不是。」

  「從結果來看，我現在也琢磨出了一些意思，其實嚴格來說，並不是這一具泥人真正的化為了生命，因為它不獨立，也不完整。」

  歲帝何等聰慧，立馬就若有所思，也想到了什麼。

  周清繼續說道：「它從死物到生命的一切變化，歸根結底不是自然發生，而是有著我的參與，而我不用多說，本就是有生命的。」

  「所以它從死到生的這個過程，如果以結果來看，其實是不完美，也不完整的。」

  這一點，從泥人現在已經「躺屍」了就能看出來。

  它如果真的成為了獨立生命個體，那麼就不會在周清回歸肉身後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所以泥人現在可以說是一件造化之寶，但真正的生命，還談不上。」

  周清沉吟片刻，又說道：

  「我認為，以大神通造化生命，和讓現成的生命融入死物中，輔助，乃至主導死物蛻變，是不同的。」

  「這種造化生命的方式，可以說是取了個巧。」

  歲帝點頭，「雖不了解造物主之境，可我感覺你說的也很有道理。」

  如果沒有周清的融入，這具泥人最多就是通靈，絕對是走不出最後一步的。

  而有了周清的融入，完成真正的蛻變後，更多的還是讓周清這個生命體驗了一下創生的過程。

  用他的生命，造化出了泥人的生命，最終又復歸於他，確實是算取巧。

  不過那些和造化相關的感悟，卻是真實不虛的，可能沒有真正創造出一個生命那樣完整，但也足夠了。

  「我也只是隨便說說。」

  周清笑了笑，「何為造化生命？」

  「我現在連掌命尊也不是，雖有感悟，但要讓我對這個問題給出一個具體的，清晰的答案，其實我也是說不上來的。」

  「但我最大的體會就是，化不可能為可能，便是造化，轉輪生死，也是造化，乃至於天地一切，皆可歸於造化。」

  道之一物，境界不到，哪怕提前擁有一些感悟，其實也只是霧裡看花，朦朦朧朧。

  要真讓你說，還真說不出一個子丑寅卯來。

  那是什麼？

  你根本不知道，只能強行命名為道。

  屬於一個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狀態，對於造化，周清就處於這個狀態。

  因為這一次經歷，讓他看見了朦朧的表面，但內里的本質及其造化誕生的原因，尚且模模糊糊，要等後面境界到了才能真正觸及。

  不過這樣的狀態對古往今來數不清的掌命尊而言，就已經是令人羨慕的眼睛發紅的驚世機緣了。

  不知道多少掌命尊困頓不前，別說推開造物主之門，就是門檻都看不見。

  周清這種已經看見表面，擁有內在只是暫時不能發掘的狀態，讓那些真正懂行的人知道了，俱會驚嘆。

  無知者無畏，只有真正明白的人，才清楚他這一樁機緣究竟多麼珍貴。

  只要不死，必成造物主！

  不然的話，天命宗歷史上那兩位掌命尊也不會到死都對這裡念念不忘。

  當今天地根本不可能孕育出這樣的機緣，若非這是未知年月遺留下來的東西，黃泥這等寶物在如今的時代連影子都不可能看見。

  「這次有了這樣的機緣，如何進階掌命尊，那就是非解決不可的問題了。」

  周清忽有些苦惱。

  「連比掌命尊更高一籌的造物主，如今都有了頭緒，若是被卡在了掌命尊這一步，那就太遺憾了。」

  他這是屬於幸福的煩惱。

  歲帝表示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周清一笑，說道：「這次除了這些經歷以外，我還有另外一樁收穫，亦是不小。」

  沒有賣關子，周清直接給出了答案。

  「我的修為有了極大的進步，如今已經在大道之種上銘刻了一百八十門神通對應的神通道文。」

  歲帝有些驚訝，「那麼多？」

  「一場造化，總該有些進步的。」周清道：

  「在這場造化中，原始圖錄里蘊含的仙道奧妙被我消化了不少，加之這本身就是一場驚人的感悟，所以有這麼大的進步，也很正常。」

  三劫仙的修行，本就是悟道的一個過程，周清這次來原始古地有如此奇遇，豈有不進步的道理？

  從一百出頭的神通道文，到如今一百八的數量，增加了近八十枚道文，這等進步速度，完全就是匪夷所思。

  但這在周清看來，完全不奇怪。

  也就是造化感悟他不甚理解，參透的部分連皮毛也算不上，不然進步肯定會更大。

  但往後有這次的機緣，和原始圖錄的仙道奧妙相結合，他的進步速度必然會更快。

  「你修行到三劫仙境巔峰了嗎？」歲帝詢問道。

  「還沒有。」

  周清有些無奈，「銘刻一百八十門神通的道文後，我的大道之種才填滿了大約……」

  「一半左右，我估摸著得再來一百八十門神通的道文才行。」

  對此，周清也很無奈，他都修行到這個地步了，卻還沒有到自己的極限。

  他這大道之種，跟填不滿的饕餮一樣，著實沒有辦法。

  歲帝吃驚，「怎麼會有如此強大的大道之種？三劫仙境的大道之種上限，比之剛凝聚時一般只會提升兩到三倍，你這……」

  「我也符合這個規律啊。」

  周清說道：「我晉升三劫仙前提煉出了九十九門神通道文，現在上限也就翻了三倍多一點。」

  他比正常的三劫仙優秀，三倍多一點，有問題嗎？

  沒有任何問題。

  「你提煉並銘刻了九十九門神通道文，才渡的第三次仙劫？」

  「對啊，我以前沒說過嗎？」

  周清表現的理直氣壯，雖然他的確沒有和其他人說過這一點，但氣勢不能丟。

  歲帝沉默，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這也太驚人了。

  「幸好你之前沒有把此事公之於眾，不然世人都會被你打擊。」

  「唉。」

  周清嘆了一口氣，「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之前打下了如此強悍的痕跡，以至於我現在在三劫仙境才走了一半的路程，我品嘗到了苦果。」

  「……」

  歲帝看了周清一眼，認真的說道：

  「我願意和你換的。」

  周清乾笑一聲，「那還是算了。」

  沒有想到，你還挺幽默的。

  「你的大道之種上限如此恐怖，那你需要的神通數量也太多了，擁有的神通可夠？」

  「我在三清界得到了不少神通道文，並且這個問題在我得到原始圖錄後，其實就已經不是問題了。」

  周清搖頭，「原始圖錄裡面的奧妙，再多的神通道文也消耗不盡。」

  從神通逆推道文，是一種比較容易的修行方式，核心其實不是神通，而是每一門神通所代表的那部分大道法則。

  只不過悟道這件事情，有媒介和無媒介，難度是兩個概念。

  有了原始圖錄，仙道終極奧妙在周清心中，這方面他還如何會缺？

  周清趕緊轉移話題，問道：「時間過去多久了？」

  「已經到月底了。」

  「那我們在這裡停留了好幾天了啊。」

  周清一嘆，「真的辛苦你了。」

  日夜不停的凰音，時刻圍繞的信念，令人動容。

  「我也得到了好處，不是嗎？」

  歲帝嘴角微動，「不用再客氣。」

  「那好，不客氣了。」

  周清看了看四周，「這座山谷以外的其他地方，我們也去不了，諸事已了，我們回去吧。」

  「好。」

  周清轉身欲走，又突然停了下來，俯視著這座湖泊。

  「你說這湖水會不會也是什麼寶物？」

  「……看起來很正常。」

  「我也這麼覺得，不過還是帶一點走吧，萬一就是什麼奇珍呢。」

  周清取出一個法瓶，專收靈水，容量很大，收取了一些湖水後，方才心滿意足。

  歲帝看著，無聲的笑了笑。

  然後她也照著做了。

  兩人順著天上的漩渦離開，周清再施法訣，漩渦立即消失。

  看著符文之河，周清很是遺憾。

  「可惜其他地方無法打開，不知道原始山中還藏著什麼機緣造化，真是期待啊。」

  周清決定，之後要留心這類法訣，看看能不能找到開啟其他區域的法訣。

  黃泥雖珍貴，但原始山明顯要超出無數倍。

  僅僅是裡面的一座山谷就有黃泥，那麼其他地方呢？

  這座山的價值，真是難以想像。

  之後周清和歲帝便候在了原始山外，等待著通往其他區域的通道出現。

  在原始山區域，也會突然出現各種危險，包括山之天壁的投影也可能出現，那就是離開的時機。

  到時候就不用像來的時候那麼麻煩了，哪怕等不到山之天壁的投影也無妨，隨便找一個通道去其他區域也行。

  在等待期間，周清思緒也飄遠。

  老實說，他之前並沒有能想到原始山里和晉升造物主有關的機緣，竟然是這一形式的。

  黃泥與水，捏土造人，這對於他這個小破球穿越者來說，既視感也太強了。

  再加之以前聽說過的三清宮，靈山等道統，一氣化三清、誅仙劍陣等傳承，現在看見這捏土造人的現象，周清很難不多想。

  既然有三清，那麼虛無虛空中為何不能有另外一位大神呢？

  這黃泥，與她有關嗎？

  倘若真的與她有關，那麼周清覺得這場機緣可能比想像中的要更恐怖。

  造物主確實有造物之能，但周清不認為現在他聽說的造物主都能創造一個新的種族。

  那黃泥，說是造物，其實更像造化。

  而造化……

  周清回頭看了一眼巍然不動的原始山，心中不知是什麼感覺。

  他已經和太上道宮、靈寶道宮莫名其妙的扯上了聯繫，難道這下又會再多一位？

  希望這黃泥，不是人為所留，而是原始山自然孕育出的東西吧……

  周清真不希望自己這小胳膊小腿，再捲入什麼奇奇怪怪的因果了。

  他想做個「乾淨」人。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