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冒險者
一棵參天巨樹屹立在山巔，根系牢牢嵌於石岩上。
赤玄雙手交疊墊於腦後，側仰著面龐，倚坐在巨樹粗拙臂幹上。
夕陽如血，白鶴在霞雲間盤桓，金蟬在枝丫上呼鳴。
少女扭轉頭，臉上露出一抹燦爛笑容，潔白貝齒在閃閃發光。她手上捧著一個鳥巢，高高地舉過頭頂，正笑吟吟地眯起眼睛。少女雙腿併攏，跪在分叉枝頭，小心翼翼地向下挪移。
少女坐在樹幹上，一雙玉足懸在半空，輕輕搖晃。她伸出手，折下一段樹枝，奮力揮動手臂將其拋下。
它（野豬）氣惱地抖動魁梧身軀。
它不打算留在山巔過夜。
它嘴上發出低沉嘶吼，率領著一群妻妾，列隊往山下撤離。
少女臉上浮現出一絲期許，挺直脖頸，故作深沉地嘆息，「太陽即將消失，分別在即，冒險者可有言語相告呢？」
少女眼神欲拒還迎，輕咬粉嫩雙唇，玉指捻著鲶魚須似的劉海，髮絲一縷一縷纏繞在指尖。
少女眼底流露出一絲落寞，收攏雙腿抱膝坐在樹幹上，她下頜抵在膝蓋，低聲道，「多麼希望，今天永不結束。」
「明日，是否還有機會，再度與冒險者相遇呢？」哭腔里摻雜著一絲渴求，少女把臉龐埋進雙腿，小聲呢喃著，「今天，真的好開心啊？」
赤玄眉頭緊蹙，臉上露出一絲猶豫，遲疑地說，「抱歉，我正在面臨一場挑戰。」
「我遭遇歹徒襲擊，那名歹徒已經被抓獲，據其交代，他所作一切，皆受他人指使，尚有真兇隱匿於幕後。」
「待一切徹底塵埃落定，我必然與你再度相見。」
少女縮縮脖子，緊張兮兮地小聲詢問，「很危險嗎？」
少女雙手攥在一起，焦慮地說，「小心一點。」
「千萬不可以出事啊？」
少女目光堅定地看向赤玄，認真地說，「在這座小鎮上，每個人都擁有獨屬於他本身的天命，乞丐、商販、酒鬼、廚娘、農夫、藥師、鐵匠、捕快、獵人、士兵、書翁、村長、各司其職。而我的天命，便是陪伴著冒險者一同去冒險，倘若你在現世不幸身亡，那我的生命，也將會變得毫無意義。」
「因為，你是我至今為止，所遇見的唯一冒險者。」
赤玄抬起手，指著鼻尖，滿臉疑惑地詢問，「唯一？尊嘟假嘟？」
少女重重點頭，斬釘截鐵地回答，「沒錯，就是唯一！」
「雖然記憶每天都在重置，但直覺在不斷告訴我，你是我迄今為止所遇見的唯一冒險者，作為一個數據生命，既然生出這種感覺，那麼斷然不會出錯。」
赤玄眉頭緊皺，開始默默地沉思。或許，他能夠進入這款遊戲，並非偶然。
複製人杜若的記憶，完全屬於人為編造，其懷著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潛入學院劫持赤玄，由於複製人杜若失控，完全脫離幕後黑手的計劃。
至於那名閻裘警官，其行為同樣十分可疑。赤玄走在路上，恰巧閻裘在路邊打電話，並且提出杜若相關線索，在之後相處過程中，種種表現顯得格外反常。
赤玄暗自思忖著，「假設我作為幕後黑手，既然投放出複製人杜若，必定留下監視手段，在得知複製人杜若失控後，我會採取什麼行動，對複製人杜若進行銷毀，並且換人繼續執行劫持計劃。閻裘會是新執行人嗎？」
赤玄抬起右手，輕輕揮一揮，他那雙清澈明亮眼眸，凝視著眼前少女，臉上浮現出一抹微笑，柔聲說，「再見！」
一陣暈眩感瞬間將他淹沒。
赤玄緩緩睜開雙眼，營帳頂棚上一扇鏽跡斑斑防盜門，在風中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仿佛隨時都會倒塌墜落。
此時赤玄正狼狽地躺在地上，身下地面冰冷刺骨，由於長時間處於低溫環境，他四肢已經變得僵硬麻木，幾乎喪失知覺。
四周瀰漫著一股潮濕霉腐味，不斷地鑽進他鼻腔。
閻裘蹲下身，臉上露出關切之色，他滿目猙獰地安撫道，「玄侯，你身體如何，來，抓住我的手，慢慢地坐起身。」
閻裘伸出一隻手，緩緩地伸向赤玄。
赤玄心中生疑，「他的狀態似乎很好，難道他可以提前退出遊戲？」
赤玄全身禁不住發抖，雙手死死地撐在冰冷地面上，他咬緊牙關，艱難地挺直身軀。赤玄搖搖頭，臉上露出一抹純真笑容，朗聲拒絕道，「不必，我並無大礙。」
「趁現在還看得清路況，我們得趕緊從這裡離開。」赤玄從地上站起來，把手上皺巴巴的警服，遞在閻裘面前，一臉自責的說，「抱歉，給你弄髒了。」
「不打緊。」閻裘穿上外套，從內兜翻出一包壓縮餅乾，輕聲說，「吃點東西補充下體力吧？」
「謝謝！」
行走於昏暗逼仄的小巷之中，閻裘背負著杜若屍身走在前方，赤玄則沉默地跟隨在其後。
一位身形佝僂的老叟出現在視野，她埋著頭，手上拖拽著一個透明米口袋，步履蹣跚地朝著巷子深處緩緩挪移。
那口袋裡裝滿著各種各樣的瓶瓶罐罐，隨著她不斷前移，在滿是泥水的地面上犁出一道痕跡。
老叟察覺到巷子裡有人，便側身靠向牆邊，準備讓出道路。她不經意間瞥見閻裘背上那具屍體，身體猛地一顫。
雙腿在不斷戰慄，那張飽經滄桑臉龐上，皺紋由於驚恐而扭曲變形，老叟丟掉手上米口袋，抬起衣袖擦了擦眼睛。
老叟臉上露出惶恐之色，嘴唇哆哆嗦嗦，聲音顫抖地輕聲呼喚，「若侯，是小若侯嗎？說話啊？別嚇奶奶。」
老叟步履遲緩，伸出手在半空中似是想要抓住什麼，她腳下一個踉蹌，重重地摔倒在泥濘不堪的水窪里，濺起一片污濁水花。
面對閻裘接二連三詢問，老叟毫無反應。她仿若陷入一種失神狀態，嘴上魂不守舍的喃喃自語，「若侯啊？小若侯啊？」
閻裘無奈地搖頭，向赤玄解釋道，「杜若兒時隨父母居住在此鎮，想必這位婆婆，應是認出了杜若。」
閻裘稍作思索，向赤玄囑咐道，「我先將屍體送到警車上，你在此照看一下這位婆婆。待我返回，再把她送往鎮公所。」
閻裘邁出兩步，又折身返回，從腰間掏出一把手槍，塞進赤玄手上，他一臉陰沉地說，「此地偏僻，又便於採購貨物，極易藏匿罪犯，你務必小心。」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