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牢房中的同胞
俗話說:莫裝比,裝比遭雷劈。
一個不同膚色的人,身在日不落帝國的首都,擁有著一筆不小的財富,還不是個教徒。
不論哪一條,都足以讓唐寧被人盯上。
天色已晚。
剛從勞埃德公司裝完比出來,唐寧就莫名其妙的被當地的治安委員會抓了。
什麼也沒問,直接扔進牢房中。
也許是因為已是晚上,治安委員會的人忙著下班回家吧。
唐寧已經做好了明天被審的準備。
不管怎麼樣,自己行得正站得直,所以他一臉淡定,並不是很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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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他見到了跟自己一樣膚色的中國人。
幽暗的牢房中,除了唐寧,還有另外一個中國人。
這人叫劉明,留著長長的辮子。
在這個年代,在這個地方,還能碰到一個跟自己一樣黃皮膚黑頭髮的人。
唐寧有些意外。
劉明說,自己是在一個貴族家裡當傭人。
這就讓唐寧有些好奇了。
他好奇一個中國傭人在這邊的真實情況。
「所以,你是個廚師,替主人做中餐的嗎?」
在這個年代,一個英國人僱傭中國人,除了當廚師,唐寧想不到其他的。
劉明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我只是一個最下等的傭人罷了,乾的都是些苦力活。」
唐寧面上一怔:「苦力活?」
劉明點了點頭,「掃煙囪,鏟馬糞,洗馬桶,什麼活最髒最累,就幹什麼活。」
「啊,那是挺辛苦的。」唐寧表示同情。
「那你待遇還不錯吧?」
「哎!」劉明嘆了口氣。
這一時期,來華傳教士不斷增多。
與此同時,去往歐洲且留下記錄的中國人卻寥若星辰。
實際上,在鴉片戰爭之前,就有了華工苦力。
從自由主義政策實施以來,已經有不少華人前往歐洲。
但大部分都從事苦力工作。
而且大部分華人處於被剝削狀態。
看著他滿臉的傷痕,估計是挨了不少打。
唐寧凝視著他的眼睛:「誰打的你?治安委員會的人嗎?」
「哎!」
劉明長長的嘆了口氣。
「臉上的這些傷,是掃煙囪時候擦傷的。」
「掃煙囪擦傷?」唐寧眉頭微皺。
掃煙囪還會受傷,這讓唐寧有些費解。
劉明給他慢慢解釋了起來。
英國的建築普遍都會有煙囪,所以煙囪清掃的需求量也巨大。
而隨著英國建築的不斷變更,煙囪也變得越來越窄小。
一般掃煙囪的工作,都是童工做的。
為了能儘可能的縮進煙囪,劉明只能脫光衣服,用膝蓋和肘部在裡面攀爬。
唐寧禁不住目光一跳:「竟然還有這種事!那豈不是很危險?」
劉明快有些繃不住了:「有時候煙囪在清掃時還未完全散熱,甚至可能還在著火,就可能會被灼燒或者因攀爬而擦傷。」
說著,劉明掀起了衣服。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讓唐寧看得有些不忍。
劉明的身上流著黃水,有的傷痕紅腫、起泡,甚至已經焦黑,讓人不忍直視。
而除了這些傷痕,還有十數道被皮鞭抽過的痕跡。
唐寧是第一次聽到這些細節,心中激盪,咬著牙問:「你的僱主還會打你嗎?」
「有時候工作做的慢了,免不了就是一頓臭罵,一頓皮鞭。」
唐寧替他憤憤不平:「你那個僱主簡直不是人!」
劉明握緊了拳頭:「這還不算。」
唐寧兩頰緊繃,繃出鐵一般的線條:「還有更過分的?」
劉明咬牙道:「薪資說好的每個月三英鎊,結果到月底變成了兩英鎊。」
這讓氣憤不已的唐寧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
別人對你又打又罵,讓你干不是人幹的活,竟然不比剋扣工資過分?
真是將金錢看得比命還重啊。
不過轉念一想,那畢竟是人家的血汗錢。
他漂洋過海來到這裡,不為錢為什麼?
也許,這就是劉明被抓到這裡的原因吧!
唐寧問他:「他剋扣你工資,然後你鬧事,被抓到了這裡?」
劉明低下頭,不知是不忍回答,還是不願回答。
唐寧已經雙眸通紅。
沒想到自己的同胞在這裡竟然過著這樣豬狗不如的生活。
瞟了一眼,才發覺劉明的淚珠已經在眼眶打轉,唐寧不禁悚然動容。
半晌,劉明緩緩開口道:「上個月,我不小心打碎了一個盤子,被扣了整個月的工資。」
唐寧鬱憤難耐,用力閉了一下眼睛。
「上上個月,我馬桶沒洗乾淨,被扣了一個月的工資。」
說到這裡,霍然抬頭,目光如火,「但其實並不是我沒洗乾淨,而是洗乾淨又被他弄髒的。」
該死的資本主義!
「我幫他白幹了幾個月,我找他抗議,他就找人把我抓了。」劉明說得很無力。
看得出來他很無助。
唐寧眸色幽深,輕嘆無語。
此時已是深夜,牢房中愈發陰冷晦暗,沉悶和壓抑的氣息,讓人心中一片蒼涼。
劉明的遭遇,讓唐寧徹底看到了這個年代窮苦華人在大英帝國的現狀。
在自己家鄉沒法過上好日子的窮苦百姓,漂洋過海,以為到了國外就能享上清福。
殊不知卻是更大的一個地獄。
這不禁讓人噓吁。
唐寧同情於劉明的悲慘遭遇,罵了一句:「你那個僱主真是個畜生!」
劉明點了點頭,平靜了一下情緒,「在這裡,洋人簡直就是拿咱們當牛馬當豬狗,但我已經習慣了,沒什麼的。」
聽了這句話,讓唐寧更加寒心。
唐寧寒心於他這逆來順受的思維。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這個道理你總該知道的。」
劉明嘆了口氣,「我一個下等傭人,人微言輕,能有什麼辦法呢!」
唐寧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義正嚴詞道:「不論身在何方,咱們華人都該有屬於咱們自己的尊嚴,不該被人欺辱!」
劉明避開他的目光,微微垂眸,似乎是在逃避這個問題。
「我只是為了討口飯吃,為了活下去,哪還有什麼尊嚴可說。」
唐寧定定的看著他,目光似在怒其不爭,又似別無他意。
但終究,唐寧還是明白了,跟他講這些道理是沒用的。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唐寧一面安慰他,一面問道:「你那僱主叫什麼名字?」
劉明挺起身板,坐直身子,口中緩緩吐出僱主的名字。
「喬治·托馬斯·斯當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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