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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一入宮門深似海

  元春引著賈政沿著蜿蜒的宮道,一前一後的朝著宮外走去,行至宮門前,才頓住了腳步,轉過身,粲然的星眸閃動,隱隱有水霧氳氤,哽咽道:「父親。」

  父女多年不見,轉眼便要分別,麗人的心中,何曾不覺酸澀。

  賈政看著眼前的女兒,面色激動,想要上前攙扶著,可又想到此時仍在皇城內,手懸在半空頓了下來,而後垂下手來,嘴唇哆嗦道:「一晃好多年,你都長這麼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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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未進宮前,元春還只是個亭亭玉立的少女,然而眼下卻成長為雍容嫻雅的女官,物是人非啊!

  元春心緒起伏,眼圈泛紅,那雙盈盈的淚眼看向賈政,顫聲道:「父親,祖母、娘親和寶玉可還好?」

  離別多年,最讓元春牽腸掛肚的便是從小教養她的賈母、生她養她的王夫人以及由她啟蒙的幼弟。

  尤其是賈母,她自小便是由她教養長大,舔犢之情難以忘卻,一經多年,怕是此時的祖母儼然是老態龍鍾。

  賈政心中百感交集,抬眸對上元春那殷切的星眸,默然幾許,輕聲道:「好,她們一切都好,你不用掛心。」

  聞得此言,元春芳心一暖,低吟道:「那就好。」

  旋即元春按捺下心中的悲傷,挺翹的鼻翼抽噎一聲,提帕擦了擦眼角浸出的淚水,抬著那雙瑩潤的星眸看向賈政,問道:「父親,家中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情,怎得寧榮兩府都向內務府借了銀子。」

  說起來,這才是眼下最為要緊的事兒,自己離家之時,雖說賈家已然露出頹敗之勢,但依舊是鐘鳴鼎食之家,然而眼下家族為何變得如此的落寞,兩府竟都要從內務府借銀子度日。

  其中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已至家道中落。

  賈政聞言心下一怔,麵皮上浮上一抹不自然,躊躇幾許,道:「事情已然解決,你也不要多問了。」

  這事怎麼說,難不成讓他說元春的赦大伯和珍大哥私自向內務府借銀子在府中窮奢極欲?

  對於賈政而言,最在意的便是「文人風骨」,也就是臉面,現下哪裡有臉說這話來。

  元春瞧著賈政那不自然的神色,心知其中有隱情,婉麗的星眉微微蹙了蹙,晶瑩的雙眸閃爍著思忖之色。

  莫不是父親怕自己擔心,才不讓她問,一時之間,讓元春心裡有些許小感動。

  只是那到底是家中的事兒,元春怎能視若無睹。

  「父親,為何對女兒也不說實話,難道女兒就不是賈家人。」元春神色激動,那張豐潤的臉蛋兒上微微漲紅,星眸之間,滿是擔憂之色。

  賈政見狀,心下微微一動,想了想,輕嘆一聲道:「女兒,這都是你大伯他們一時糊塗做的荒唐事,母親已經責罰了他們,其餘的,你就不要多問了。」

  他也明白,這是女兒擔心家族,實在是讓他瞞不下去,可是賈赦他們所做的事兒,又讓他羞愧不已,只好含糊其辭。

  「大伯他們...」

  元春星眸微微一怔,心中恍然,自家那位大伯的脾性,她也知曉,承襲了榮國公府的爵位,理應擔負起振興家業的重任,然而大伯卻安富尊榮,一味玩樂,不務正業,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

  既是一時糊塗,想來是借銀子享樂。

  至於寧國公府那邊....想來也是如此。

  念及此處,元春芳心無奈,當年她之所以會進宮,也就是因為家族中沒一個成器的爺們,才不得不靠她一節女流之輩,沐浴皇恩,維持門楣。

  哎....若是兄長還在,豈能如此,可惜天妒英才,兄長早早便不在了。

  此時的麗人也明悟起來,原以為父親是顧著她,沒想到卻是顧著臉面,不好張開,故而才緘口莫言。

  不由的,元春芳心中湧上一抹淒楚。

  賈政見元春斂眸不語,怕女兒多加詢問,於是主動岔開話題道:「對了,你不是在老太妃身邊當差,怎得在端王殿下身邊。」

  說起這事來,賈政心中也是好奇,尤其是他親眼瞧見自家女兒屈身侍奉以及端王殿下捏臉的親昵動作,一看就知道關係不簡單。

  元春粲然的星眸斂了斂,玉顏略顯黯然,心中愈發的淒楚,差點沒忍住落淚,低聲道:「陛下將女兒賞賜給殿下,故而女兒在殿下身邊當差,已然有小半年了。」

  麗人此時的淒楚,並不是因為被賞賜給端王,而是她都在殿下身邊當差小半年了,自家父親居然一點都不知曉。


  她並非愚笨之人,豈能猜不到自己成了家族的棄子,然而面對的終究是自己的父親,自己的家族,她又能說些什麼。

  畢竟,那是生她養她的骨血至親啊!

  賈政並未在意元春面容上的異色,沉吟一聲後,目光中閃爍著一抹異樣,有些不自然的問道:「那....你可還好?」

  他雖然迂腐,但同樣是個男人,自家女兒這般的花容月貌,那端王殿下豈能視若無睹?如若不然,先前的親昵又如何而來。

  鮮衣怒馬少年郎,正是血氣旺盛之時,這會兒,賈政心中都猜想自家女兒已然被那端王殿下炮製過。

  元春聞言,壓下心中那一股酸楚,玉顏嫣然淺笑道:「殿下待女兒很好,父親不必擔心。」

  且不說兒女在外,報喜不報憂,實際上她在端王殿下身邊伺候,也的確沒有受到苛責,說是殿下待她好,也並無差錯。

  當然,偶爾的親昵,例如捏臉、親嘴什麼的....額,也不算是欺負吧!

  最多也就算是捉弄。

  「那就好。」

  賈政聞言,心下微微一緩,同時也有一抹無奈,畢竟即便那端王殿下待元春苛責,他又能說些什麼呢!

  元春凝神看著賈政那如釋重負的面龐,秀麗的眉眼舒緩幾分,心中微微有一抹慰藉。

  若是自家父親真的一點兒都不在意自己,那才是殘忍。

  抿了抿粉唇,元春星眸中蘊著深深的不舍,語氣復又帶著幾許哽咽,輕聲道:「父親,時候不早了,您先回去吧。」

  宮中本來就不是什麼善地,作為外臣的賈政在沒有聖意的允許下,是不能久待,即便元春心中再不舍,也不得不提醒。

  賈政面容微頓,嘴唇哆嗦,默然幾許後,深深的看了元春一眼,說道:「可有什麼話需要為父替你傳達。」

  如今賈政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些。

  元春芳心觸動,那在星眸中蘊著的水霧再也按捺不住,不爭氣的順著豐潤的臉蛋兒滑落,小聲的啜泣起來。

  賈政見狀,雙手微微一動,剛抬在半空之中,旋即便輕嘆一聲,將手垂落而下,就這般靜靜的看著那傷懷的女兒,心中百感交集。

  「女兒失態了。」

  不大一會兒,元春回過神來,提著帕子擦了擦眼角,聲線帶著幾許顫抖道:「勞煩父親代女兒向祖母、母親問好,告訴祖母她們,女兒在宮中一切安好,請祖母她們放心,保重身體。」

  說著,元春的眼淚復又垂落而下,聲音愈發的小了起來,儼然有些泣不成聲。

  若是有可能,元春是想著親口與祖母她們說這番話,只是一入宮門深似海,豈能由得了她的性子胡來。

  「嗯,為父知道了,你.....也要保重。」

  賈政凝眸看著女兒那傷懷的玉顏,心下揪了揪,點頭應和一聲,便不在多言,轉身便朝著宮外而去。

  元春凝神看著賈政離去的背影,記憶中那挺拔的脊樑已然漸漸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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