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摽兔

  「他還沒醒?」

  「回稟張都頭,大郎還在榻上。」

  「哼!打個鳥雀都能昏迷一天一宿,還自稱什麼摽兔?莫非你們是在消遣大爺,官府的賞銀可不好拿,李吉這廝若是誤了正事兒,別怪大爺我不講情面。」

  「張都頭,小女子已經給大郎服下藥了,我家大郎絕不會誤了都頭正事兒!」

  「哼,若是誤了呢?」

  「小女子綁也把大郎綁去現場,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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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迷迷糊糊,李吉聽到一些對話。

  一個大概是官差,口吻強硬,說話不留情面,拿職位壓人。

  另一個女子似乎更是性烈,動不動就要綁人……唔,綁人?

  「嘶。」

  李吉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痛,從牙縫中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一刻,他的眼皮重若千鈞,渾若兩扇關閘的城門。

  不到時候就是睜不開眼。

  各種陌生的記憶紛至沓來,李吉想要發出嚎一兩嗓子,可喉頭只有輕輕地嚯嚯響,一息,兩息……具體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給老子喝一口水!」

  李吉說出自己降臨妖魔大宋的第一句話來。

  不出意外,這是穿越了。

  地點宋國華州華陰縣。

  原身是個獵戶,經常往來於少華山,史家莊,華陰縣,蒲城縣幾地。

  安家的獵人木屋,離史家莊亦不遠矣。

  平日裡打些兔子,獐子。

  因為獵兔是箇中好手,因此得了個「摽兔」的稱號。

  又因為手藝過得去,日子也算不錯。

  不過又有一點,家中老父母幾年前就去世了,只有一個丑妻李小娥為伴。

  儘管妻丑,李吉也不嫌棄。

  畢竟是老父親當年買來的童養媳,那時候,小娥也沒姓,就賜了個李字。

  兩人打小就感情深厚。

  李小娥有時候就像李吉肚子裡的蛔蟲。

  李吉眼珠子都沒來得及打轉,李小娥就知道他心裡揣著什麼鬼主意。

  這樣的日子總體而言平凡且幸福。

  只一點。

  原身仗著有點微薄的本事,有時候不免感慨自己懷才不遇云云。


  經常與在史家莊內家住矮丘行三的小子一起吃酒。

  那小子又叫矮丘乙三。

  兩個難兄難弟抱著一兩罈子酒,張口說一些英雄惜英雄的狗屁話來,混混日子,聊以度日。

  丑妻李小娥倒是沒李吉那麼多的感慨。

  她一個女人家沒什麼特別的念想,能夠跟著李吉吃半輩子兔子,吃飽穿暖,倒也心甘情願。

  獵戶家日子很是清苦,甚至不見得能比過莊農。

  但也有一點好,樂得逍遙自在。

  少華山方圓幾百里許沒見官府來管他們。

  「來了,來了,大郎你可總算醒了。」

  一乾乾瘦瘦,皮膚黢黑的女子,端著碗清水坐到床邊服侍著李吉喝下。

  她的手掌格外粗糙,身上的皮膚也不怎麼細膩。

  都說黑皮膚比較光滑。

  但實際上李小娥不是先天皮膚黢黑,是干農活曬黑的。

  李吉是個獵戶,也沒什麼田產,可家裡多少也要種點蔬菜瓜果。

  日積月累,再加上李吉又不喜歡農務,那事情就是李小娥身上。

  六月間太陽一曬,不黑才有鬼。

  當然。

  這種黑是那種陽光健康的深邃小麥色。

  而並非李吉前世的崑崙奴。

  李小娥唯一優點,五官生得還行,頗有兩分清秀。

  可沒胸沒屁股,不符合這個時代審美。

  被納入丑妻,沒毛病。

  「無所謂嘛,當兄弟處。」

  如今的李吉反正是這樣想的。

  咕咕咕。

  一大碗涼水下肚,李吉總算恢復了兩分活力。

  「天可憐見,大郎你可總算醒了。」

  李小娥伸手摸了摸李吉的額頭,順勢攙扶著李吉坐起來。

  「扶我起來活動活動。」

  李吉道。

  「大郎,你身體還要將息著呢。」

  李小娥拒絕說。

  「聒噪。」

  李吉眉目一壓。

  李小娥委屈地咬了咬嘴唇,當即攙扶著李吉圍繞這個熟悉卻又陌生的院子,轉悠了兩圈。

  獵人木屋外搭了個院子,也是最近兩年才完成。


  完成的時候,李吉的老父親正好去世,也是個沒有福份的。

  「郎中說了,你從那麼高的樹上摔下來,身體沒什麼傷勢,已經是祖墳上冒煙。只是後面你又高燒不退,怕是會傷到腦子,打從今兒起叫你至少半個月不許飲酒。」

  李小娥趁機給李吉定下規矩,兜兜轉轉講了半天,原來落在這裡。

  李吉臉色陰晴不定,沒理會她。

  「對了你想吃什麼,要不我給你烤一隻兔子?」

  李小娥又道。

  李吉擺了擺手,示意李小娥鬆開。

  兔子沒有什麼油水,吃著又有什麼勁頭?

  除了點粗鹽,家中又沒別的調料,兔肉的話,燒烤以外的烹飪方式,很難好吃。

  而且越吃越餓。

  某種程度來講,水煮兔肉,沒了調料,可以說聞著都噁心。

  李吉閃過這樣的念頭。

  他閉上雙目,腦袋裡回憶起原身近期相關之事。

  既然官差找上門來,那就准沒好事兒。

  才清醒半個來鐘頭,李吉大概還是揣摩到一些東西。

  宋朝。

  天子是誰。

  呃。

  不知道!

  但是附近有個史家莊。

  史家莊裡有個史大郎。

  史大郎綽號九紋龍。

  「這下不就對上了。」

  李吉前世閒書看得不多,可水滸好歹知道一二,尤其是其中一些耳熟能詳的篇目。

  什麼魯提轄三拳打死鎮關西,林沖夜奔云云。

  九紋龍史進是開頭第一篇還是第二篇來著?

  記太清,不過印象中,那廝善用一根長棍。

  「李吉?嗯……」

  他揣摩起自己的名字。

  傳說中的天罡地煞一百單八將裡面應該是沒有一個綽號叫摽兔的。

  那自己也不是啥厲害人物。

  「對了,今天不是有個官差來了嗎?他來幹啥?」

  李吉脫離了李小娥的攙扶,張手活動一番筋骨之後,一扭頭問道。

  「啊。」

  李小額有幾分驚異,伸手又摸向李吉額頭。

  「咋了?」


  李吉不知道李小娥臉色為啥惶恐。

  「大郎,你不會真應了郎中所言摔傻了吧?那麼大的事兒都不記心。」

  李小娥嚶嚶嚶哭了起來。

  「啥玩意兒就傻了,我也不是想不起來,我這剛起床,腦袋有點發昏。」

  李吉本來腦袋裡是昏沉的,不過,經李小娥這麼一哭,一番思忖,反倒是想起原主搞的一樁好事兒。

  「我嘞個親娘舅。」

  李吉不由自主地一拍大腿,還真就讓他想明白過來。

  幾日前。

  李吉拿回一包白花花的銀子,價值約等於一百來貫。

  這是啥?

  這是官府的賞銀。

  捉拿少華山的幾個賊頭神機軍師朱武,跳澗虎陳達,白花蛇楊春,抓著一個賞賜一千貫。

  抓了三個賞賜三千貫。

  三千貫能買什麼?

  就這樣說——禁軍士兵普通點的一天工錢是一百二十文。

  一貫是七百七十文。

  比較上等的豬肉一百二十文一市斤,十六兩重。

  一百貫。

  普通禁軍士兵要干兩年。

  這個是不算灰色收入,足額領賞的情況。

  提供線索就獎勵一百貫錢,折合五十兩。

  豬肉能買六七百斤,豬仔的話,能買好些頭。

  巧了不是。

  李吉偏就搞到了一樣東西,乃是——九紋龍史進與少華山三賊頭暗通曲款的密信。

  他摽兔李吉把人給告了。

  為啥?

  當然是為了——謀求富貴。

  只是那九紋龍史進武藝高強,如何會與人干休,對方可是號稱上應天星的主。

  要知道。

  這個時代的開國皇帝宋太祖是真會武功——先天乾坤功。

  又有歌贊。

  一條杆棒等身齊,打得四百座軍州都姓趙。

  霹靂大仙落凡塵,乾坤功隨行兩兄弟,掃清寰宇,蕩滌中原……

  覺醒過來,李吉立刻就感受到一股危機。

  冰冷冷好似一個滔天的浪頭,正欲朝著自己猛地拍打下來。

  「我嘞個親娘舅,這可如何是好。」


  李吉心頭略有兩分惆悵,腦子裡還剩三分渾噩。

  他一巴掌拍在李小娥那沒二兩肉的屁股上又道:「快去生火做飯,待大爺吃飽,好生思忖個主意來。」

  李吉也是個心大的主兒,一方面焦慮慌張,可另一方面萬般事情先治肚餓,再焦慮能焦慮過前世的車貸房貸?

  大不了爺爺我破罐子破摔。

  帶著老婆跑路。

  九紋龍史進,你牛逼個嘚兒,來找你家大爺澀?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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