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靈妄考場外
兩天後。
燭明城斑馬區第三靈妄考場。
人滿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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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記者嚴瑤雙手捧著一台半畫幅相機,雪白的天鵝頸伸長著,踮起腳尖在烏泱泱的人海中顧盼。
她穿一身寬鬆清涼的米色夏裝,斜挎一個艷紅小皮包,一雙描如丹鳳的小鹿眼忽眨忽眨,仿佛鍘刀奮力裁切著相片,想從人山人海的大合照中剪出那道期待的身影。
剛高中畢業的少年少女從她眼前走過,她密而長的眼睫毛輕顫眨動。
陪伴他們的父母親人從她眼前走過,她黑而卷的眼睫毛輕顫眨動。
記者同行攝影師夥伴高舉著話筒和攝像機四處採訪,有人撇過她一眼後眼睛一亮,但忙裡偷閒親熱地打個招呼,只得到嚴瑤故意板起的小臉一張。
滾,你不是我在等的那個意中人。
搭訕者訕訕地離去,嚴瑤放下相機拿起手機。
點亮屏幕,她深深凝視3天前同行採訪出考場高中生時,無意間錄到的清瘦身影。
是的。
嚴瑤想採訪那個男人。
那個在網上深陷輿論的風暴,面對全網譏笑不曾解釋一言,只是每天發布一段頗好看、頗吸引人的故事,仿佛這段優秀的故事就是他對世人嘲諷不屑的回應……的男人。
這種成熟的態度深深將嚴瑤吸引,她相信他絕不僅是狂言妄語。
更何況參加靈妄高考的人,誰不夢想成為燭明城未來的王?
為何將夢想勇敢說出來的人,反倒要被笑話至如此田地?
雖然嚴瑤不認為他最終能成為王,也不相信他一定能通過靈妄高考,但她誓死捍衛他勇敢說出夢想的權力!
她要採訪他,要為不應被嘲笑的夢想正名!
嚴瑤將手機塞回小皮包,毅然決然的,再次踮起有些發酸的腳尖。
然而心懷夢想、翹首企足的小記者,絲毫沒有注意到:
身邊走過了一個左眼角下同樣綴著淚痣的陽光少年。
路啟遠悠閒地漫步在人群中,故意在每個貌似有意圖採訪他的記者前晃悠一遍,但他們都沒認出現在的他。
這讓他滿意地無聲笑笑,低下頭去,吃一口添了鹵湯和油辣子,熱騰噴香的熱乾麵。
此時的他,形象和3天前有了翻天覆地的差別。
而這僅僅依託於髮型的改變:
3天前,他的髮絲任憑風搓的自然垂落,修襯著臉部線條輪廓,顯出清純而柔和的俊美。
可今天早晨,他用雙手將髮絲從額前盡數向腦後一抹,敞亮地露出光潔的額頭,再將匯聚於腦後的髮絲用頭繩紮成隨意的小揪。
儘管兩鬢各有幾縷短髮倔強地彈回額前,在半空中像受驚的小貓一樣張牙舞爪。
但失去了劉海和鬢髮對臉龐陰沉的遮掩,清爽而陽光的明媚便重回到笑容上。
路啟遠再低頭,吸一口蛋花米酒。
他邊走邊咀嚼香糯的甜美,饒有興致地觀望,各路記者對部分特殊考生的採訪。
「各位看,這位紅髮抖擻的小帥哥,就是被網友親切稱為『弟弟救星』的趙宇傑!
「他3歲從窗戶邊緣救下弟弟,5歲從惡狗口中救下弟弟,10歲從人販子手裡救下弟弟,17歲從壞女人床上救下弟弟……」
記者拉著個紅色短髮的小哥在鏡頭面前吹噓。
後者面對攝影師,略微緊張但展出自信地露齒一笑:
「弟弟有難,哥哥救援。
「我想成為燭明城所有人的哥哥,拼盡全力保護每一個弟弟!」
「好!不愧是被網友親切稱為『弟弟救星』的火焰少年,勇敢無畏,未來可期!你一定能通過今天的靈妄高考,加油,明天屬於你!」
記者握拳鼓勁,尋找下一個有名才俊。
路啟遠聽得樂呵,弟弟救星可還行。
他正要換個被採訪者圍觀,繼續吃麵看戲,旁邊突然傳來清冷的一聲:
「你覺得趙宇傑能成為王嗎?」
路啟遠循聲望去,說話者是一個黑髮長直的少女,正盯著自己。
這少女比他矮半個頭,並非正統黑長直,如綢如瀑的黑髮間,夾雜幾縷典雅的紫羅蘭色。
但當一陣微風吹來,路啟遠卻嗅到了薰衣草的馨香縷縷。
那香味清幽,令人安心。
路啟遠回憶思索。
確認自己已消化吸收的記憶中,不存在這位沉靜系少女的安身之地。
「能不能成為王說不好,但我對他覺得有點可惜。」
黑長直少女靜靜地聆聽。
「你想,如果他不是個精神紅毛小伙,而是個帶點病嬌弟控屬性的紅髮御姐,該多好。」
路啟遠興致勃勃地分享:
「她對弟弟的所有保護和救援,不僅出於對親人的愛護,還出於內心病態而苦楚難言的占有欲。
「她愛著弟弟,她想保護弟弟,其他人都不配傷害弟弟,只有她才配傷害弟弟!
「弟弟救星變成了病嬌扶弟魔,誰不想當病嬌扶弟魔的弟弟?我一定第一個願意!」
「……」黑長直少女抬頭盯了路啟遠幾秒,目光仿佛在說「你認真的嗎?」
幾秒後她櫻唇微張,似乎無聲輕嘆了口氣,清冷地說出一席話語:
「趙宇傑心機深沉,虛偽無能,不可能成為王。」
說完,她噌亮乾淨的深棕色圓頭小皮鞋邁動,逕自離去。
路啟遠笑了笑,也不在意,一口蛋酒一口面,加快腳步去看戲。
但這回去得有些晚了,只聽到被採訪者曾經在火災現場連救十人,是個力氣大到誇張、意志極其堅定的高個兒金髮女孩。
和趙宇傑一樣,她也被記者和網友視為大概率通過靈妄高考的明日之星。
但看著記者離開後仍嘿嘿傻笑,好像反應慢半拍的金髮女孩兒,路啟遠稍感懷疑。
「你覺得沈亞欣能成為王嗎?」
旁邊又傳來清冷的一聲。
路啟遠扭頭看去,黑長直少女不知何時又走到他旁邊。
也可能從未真正離開過?
他絞盡腦汁把記憶翻來找去,確認自己真不認識這內心似乎並非如外表沉靜的少女。
「能不能成為王說不好,但我對她覺得有點可惜。」
黑長直少女眼皮不禁跳了一下,但還是保持緘默,等待聆聽。
「你想,如果她不是個金毛高個兒傻大妹,而是個陽光呆萌帶點傻氣的壯小伙,該多好。」
路啟遠一本正經地討論:
「這樣就變得像一隻金毛巡迴犬,軟乎乎暖洋洋的,讓人看到就想用力rua他狗頭,聽他傻笑。
「再看他那壯碩的胸肌,誰不想一頭撲進他懷裡洗臉?如果我是妹子,我一定第一個想!」
「……」黑長直少女又抬頭盯了路啟遠幾秒,目光一片雖不理解但尊重的無語。
幾秒後她櫻唇微張,聲音極輕地嘆了口氣,略為清冷又有一絲心累地說出結語:
「沈亞欣有勇無謀,慌張冒失,不會成為王。」
說完,她乾淨噌亮的深棕色圓頭小皮鞋扭轉,再度離——
「你等等。」路啟遠叫住了她:
「你不會接下來打算把所有人銳評一遍,然後等我問你那到底誰才能成為王吧?
「如果是這個劇本的話,那我能現在就問嗎?」
黑長直少女邁在半空的圓頭小皮鞋停滯片刻,落了回來。
她轉回身,面朝路啟遠,目光幽幽地與之對視。
一隻嬌小的手抬起來,削蔥根般白皙纖長的食指尖直指路啟遠的心。
「這片考場將來能成為王的,只有你與我二人。」
她緩聲說,聲音清冷而篤定。
「……」路啟遠舉起塑料杯,吸溜最後幾小口蛋花米酒。
「姐,你裝杯的時候其實沒必要帶上我。」
黑長直少女平靜地述說:
「也許你沒有注意到我,但是三天前,我注意到了你。
「你站起身說不考了要成為王時,從容和自信溢出飛揚的神采,仿佛窺見了既定的命運。
「那一刻我明白,這世界上除了我,還有一個人註定成為王。」
路啟遠吸溜幾口蛋酒味空氣,把塑料杯都吸癟。
原來是中二病……
「於是我也選擇棄考,後面一場沒去。」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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