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杜拉克的過去

  拜蘭帝國,米沙拉尼耶的大競技場內,戰鬥已經進入了第三回合。

  杜拉克閃避過面前食人魔的重拳,接著一蹄子踹在了他的膝蓋上,將這頭四米高體重,重逾一噸的人形怪物擊倒在地。接著,他雙手抓住了巨怪的大腳,將其狠狠地甩起,砸在了地上。

  杜拉克將這比自己還強壯的類人野獸摔打著,一次,又一次.......

  直到食人魔的咆哮變成了哀嚎,哀嚎變成了喘息。他才將這半死不活的對手丟在了地上。

  「我,贏!」(泛拜蘭語)

  用著刻意帶有異族口音的拜蘭語,熱汗淋漓的劍羚抬頭望向觀戰席,宣布了自己的勝利。儘管已經熟練地掌握了他們的語言,但杜拉克知道,觀眾更喜歡一頭異域的猛獸,因此他不能在說話上太像他們,這樣觀眾才會滿意。

  觀眾為勝利者歡呼。而在最頂端,籠在帷幕下的權貴慢慢伸出了她纖細的玉臂,拇指伸出,向上。

  「你活了,恭喜你。你可以繼續你以後的旅程了。」

  看到判決,鬆了一口氣的杜拉克俯下身,對這頭半死不活的食人魔說道。

  這是他的一個習慣,熱帶草原上的遊牧部落以旅程來代指人生,這是他少有的,懷念故鄉的方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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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自露西草原的利劍又一次戰勝了敵人!要我說,這一仗打得還不錯,不過這新來的食人魔只能讓我們的冠軍熱身啊!」

  在競技場的主持祭司的祝賀中,戰鬥走向了結束,杜拉克從角鬥士的通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這是一處地下室,但可以靠邊上的鐵欄看向場中。還算得上是寬闊,而且有兩張靠牆的床,整體布置都還不錯,競技場不會讓他們的搖錢樹過得太差。

  然後走入自己的房間,杜拉克並未看見自己往常的室友,那位自稱是軍務部前任主筆的傢伙。而在那傢伙的床位上,卻多了一個十二歲左右的小女孩,五官精緻、身形玲瓏,柔膚淺褐,秀髮赤紅,漂亮的左臉頰上紋著一條蝮蛇,手腕腳踝處繫著金制的鐐銬,胸口處戴著一個金色的,頗具拜蘭風格的典雅護身符,證明她應該不是外國人。

  杜拉克瞥了眼那個縮在牆邊的小女孩,因為他的到來,這個女孩有些害怕地更靠在了角落中

  「我不吃小孩,無論哪種方式。」

  不在角斗場上,杜拉克的拜蘭語說得很流利,即使是牆邊的小女孩,也能聽得懂。

  「她也是一位角鬥士,你的新同室戰友,杜拉克。」

  緊跟在杜拉克身後的侍女解釋道。


  「一個新人為何呆在我的房間?」杜拉克甩了甩腦袋,鼻腔里打出不滿的聲音:「思科因特在哪?他的戰鬥應該結束了。」

  「思科因特死了,這次對戰的對象是一頭地脊蟲母,那東西不太會留手,而他托大了。至於這個姑娘,她是給地下諸神的祭品。」侍女解釋道:「那是一種獻祭儀式,她會戰鬥,一場又一場,直到死在角斗場上。」

  杜拉克有些驚訝:「她的戰鬥都是死戰?獻祭應該在祭壇,不該在角斗場。」

  自從杜拉克還是個少年的時候,他就被抓到這個角斗場之中。他深知,在不必要的情況下,拜蘭人不喜歡殺死角鬥士——每一個角鬥士都是珍貴的財富,而打出名望的角鬥士更是角斗場的金字招牌。除非過於丟人現眼,亦或者這是用鮮血在為某位帝國的大人物祝賀,否則角鬥士都不應該死去。

  實際上,即使是杜拉克這樣的外來異族角鬥士,在日常生活上也過得不錯。

  侍女籠罩在絲綢面紗下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解釋道:「這種獻祭叫司命之蝮,需要血與靈魂的祭祀,自然會有死亡,祭品歸於蛇母,因此要在角斗場舉行。不單是她,所有與她對戰的人,只要輸了,都會被殺死。我很少看到這種獻祭了。但是這股獻祭的力量也足夠強大,當她死亡之後,所有死去的靈魂將作為祭品,將恩賜帶給獻祭者。」

  「這麼說,她死定了?」

  杜拉克看著這個小女孩,她大概只有12歲左右吧。有沒有異核,哪怕是找對手,估計也只能找點弱小的生命了。除了那些希望觀賞幼童死亡之人,杜拉克想不出這種角斗有什麼好看的。

  而一想到這樣的孩子會死在那一次次的無望殺戮中,杜拉克就只能發出一聲嘆息。

  「也不一定,度過五十六場儀式角斗的人,傳說可以得到所有的恩惠。但我從來沒聽說過哪裡有人活著度過五十六次死亡角斗。」侍女攤了攤手:「反正這座角斗場,已經至少幾十年沒出過這樣的人了。」

  侍女離開了,只留下了小女孩和杜拉克,沒人說話。杜拉克開始懷念起那個吵鬧的因斯科特了。

  到了夜晚的時候,食物被送了過來,是烤肉和一些水果,杜拉克不知道這是什麼肉,他從來沒見過這些動物活著的樣子。

  感到老戰友死去的他,只是悶悶不樂地吃著這些食物。在以前,因斯科特總會在這個時候來搶肉,並宣布像杜拉克這樣的植食動物獸化人不應該吃肉。而杜拉克會選擇讓給他或者揍那傢伙一頓,取決於心情。

  現在那傢伙死了,讓他感覺很不自在。

  「因斯科特是什麼樣的人?」

  一個膽怯,但底色卻透露著勇敢的聲音在杜拉克的身後響起。回頭一看,拖著沉重的黃金鐐銬,那個小女孩居然慢慢走下了床,靠近了杜拉克。


  「什麼?」杜拉克轉了轉頭,看向了那個小東西:「你在問什麼?小羊羔,如果你想吃東西,可以過來。」(拜蘭語)

  小女孩再次問道:「我想問問,因斯科特是什麼樣的人,您看上去很不開心。是因為作為同室戰友的他死了嗎?」

  杜拉克驚奇地說道:「你怎麼知道?」

  女孩指了指門:「你們說了那些。你,和剛剛那個受權者。」

  杜拉克想了想,自己剛剛和侍女的對話好像確實能讓推斷出這些信息。不得不說,這個小姑娘比自己想像地更冷靜和聰明。

  「他啊,一個樂觀主義的混蛋。自稱是以前軍務部的主筆,犯了事被發配到了這。他偷吃我的口糧,然後教我拜蘭語,認字,讀書,還教我排兵布陣,隨便吹吹他在這方面有多強。要是團隊角斗贏了,他就更會吹噓自己了。」杜拉克啃了口水果,遞了塊烤肉給女孩:「但現在他餵蟲子了。我叫杜拉克,來自紋蹄部落的杜拉克。你叫什麼名字,聰明的人類幼崽?」

  「地脊蟲實際上是一種地下生活的亞龍類,不是蟲子........」女孩糾正道,但當杜拉克詢問她的名字時,她還是說道:「菈古珀爾·多雷斯特·卡斯特爾,先生,我叫這個名字。」

  「拜蘭人的名字總是很長。」杜拉克聳了聳肩:「卡斯特爾.......這個姓氏不簡單,坐貴賓觀戰台的人有不少的主姓是這個。你犯了什麼事情讓你的稱為了祭品,年輕的....菈古珀爾?帶領了三個帝國軍團被野蠻人伏擊導致全軍覆滅?」

  菈古珀爾沒有接下杜拉克的玩笑,而是解釋道:「我無罪,杜拉克先生。只是......家族需要一個犧牲品,不是整個家族.....卡斯特爾家還是很強盛,只是分支........」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解釋實際上沒有什麼用。

  杜拉克啃了肉,念到:「看得出來。」

  看著面前兩米多高的異族,菈古珀爾有些膽怯地伸手拿了塊食物,在遲疑了片刻後,她問道:「杜拉克先生,你想家嗎?」

  杜拉克道:「太遠了,不怎麼敢想。」

  菈古珀爾似乎有點不死心,繼續問道:「具體是哪?也許我可以知道那具體有多遠。」

  「露西大草原,你們是這麼稱呼那塊地方的。我們叫那為『哈庫拉馬塔』,意為豐饒之地。」

  杜拉克對於故鄉的記憶,已經有點模糊了:「我們那沒什麼季節,只有洪雨季和太陽季,不像這裡分四個........到處放牧水牛,偶爾種點小麥。我都快忘了怎麼用哨聲呼喚牛群了........呼嘀嘟~~~」

  以至於他的哨聲都開始不熟練了。


  「我知道那......還在帝國境內,嗯,應該在。雖然很遠,但還沒有東境那麼遠,坐船就可以從南地聯省過去!您確實像那裡的人,像一種當地的動物.......我從博物大全中看過,一種魔獸,叫『墨影劍羚』......」

  菈古珀爾解釋道,見杜拉克對套近乎沒有太大的興趣,她決定直接把想好的話說出來:「杜拉克先生,我有個提議。你知道,我是卡斯特爾家族的人,拜蘭四大至尊家族之一。當我出去,我可以做很多的事情,我可以送你回家,給你自由,或者......您想加入帝國軍隊也行!我可以幫你的!」

  「嗯?」剛剛聽到菈古珀爾的話,杜拉克還愣住了一會,隨即,這個沉穩的人發出了很久沒有過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小姑娘,抱歉,但這實在有點讓人忍不住了!你說你能出去?我很抱歉,但那不可能........」

  杜拉克的笑聲停住了,他開始有些責怪自己了,但他依然強調道:「但那不可能。」

  「也許我能撐過那些角斗,總之,角斗可能會贏,那既然如此,我只需要贏五十六次.......我就沒有理由呆在這了!那個時候.....所有背叛我的人都將付出代價!而我記得所有人給過我的恩惠的,向著蛇母與龍父發誓!」

  小小的拳頭在月光下揮舞,透過鐵桿窗沿,杜拉克的目光看向了角斗場,在這個時候,外面並沒有舉行角斗。

  「所以你打算怎麼贏,小傢伙?」

  杜拉克看著面前一臉堅毅的小東西,覺得也不該過於嘲笑她,出於某種歉意,他決定努力幫幫菈古珀爾,但他不會掩蓋真相,也不會給菈古珀爾過多的希望,因為他也沒對菈古珀爾的話抱有多少希望。

  城裡人權貴的話不可信。哪怕是個小孩,杜拉克也不打算多信任.......但這不代表杜拉克不會幫她,反正這對自己也沒壞處。

  因斯科特死了,總得有人來給自己逗樂。

  杜拉克開口道:「我這麼多年,打了恐怕有上千場角斗。而我輸掉的場次,我記得很清楚,二百五十六場,你要贏的場次是我輸過場次的零頭。我殺過人的場次,一百二十一場,大部分都是新人,它們過於暴躁了,不認輸,不投降,或者打得太爛了,權貴們不喜歡.........我對他們感到很抱歉。但明確的,從一開始就知道要分生死的場......」

  他伸出了四根長滿黑毛的手指:「四場,只有四場。」

  杜拉克又指了指菈古珀爾:「而你,五十六場,要全贏。」

  「........我會嘗試,而杜拉克先生,您不該也嘗試嘗試嗎?」菈古珀爾沉默了一會,但還是努力地說道:「這不難,您不會有什麼風險,我、我只需要你教我如何戰鬥,怎麼運用武器!您、您是強大的角鬥士,如果成功的話、的話.......您也可以自由,不是嗎?司命之蝮的賜福會集中到我的身上,我會很強的!家族不可能把我當棄子了!」


  慢慢說著,菈古珀爾的情緒也開始變得激動起來,嗓音泣不成聲,話語難成字句,淚水從女孩金黃色的眼眸中滴落,如斷線珍珠般滴落在地上,但縱然如此,她還是向杜拉克發表完了她的許諾。

  杜拉克從身旁扯來一條毛巾,崽子始終是崽子,聰明的崽子也是崽子。他粗壯的手握住毛巾,將菈古珀爾哭花的小臉擦乾淨了。

  「你越哭,我就越不信你能完成這五十六場試煉。」

  「杜拉克先生......杜拉克大人.......求求您........」

  「我會幫你的,年輕的菈古珀爾。」杜拉克嘆了口氣,他不喜歡這個帝國過於有序的尊卑:「就當是娛樂了,你的下一場角斗是多久之後,你現在的魔核怎麼樣了。」

  「第二次戰爭天覺異化,杜拉克先生,我有自己的修行法門.......我只是需要,實戰的訓練。」菈古珀爾抽泣著,淺褐色的臉頰已經是通紅一片,眼角也腫了起來。「據我所知,我每個月會進行一次儀式決鬥,每一次都會變強,但根據規則,不會比我強太多.........」

  但聽著杜拉克答應了自己,她還是流露出欣喜的表情,並且將自己知道的信息全盤告訴了眼前這個高大的蠻族。

  「比我想像地強很多......聽著,菈古珀爾。」杜拉克說道:「我不是很信任你們這個民族的話。但是,我還是在此做下承諾,以先祖之靈為見證,我會儘可能幫你活下去。而你如果出去了,就還我自由吧,我的部落早已滅亡,我現在也不知道.....我對故鄉有沒有眷戀了。」

  「當然!當然!以我家族的名義,向龍父與蛇母,向星空之龍奈潔莉安,向龍裔之祖科斯塔,向地下諸神與天空諸神發誓,向......向龍神之影陛下發誓,向帝國法律發誓!我,菈古珀爾·多雷斯特·卡斯特爾!無論如何,只要我有力量,一定幫助杜拉克·紋蹄重獲自由!」

  「我是來自紋蹄部落的杜拉克,不是杜拉克·紋蹄......算了,隨便你怎麼叫吧,年輕的菈古珀爾。」

  杜拉克原本還想糾正菈古珀爾的叫法。但看著面前雙手握住自己食指,隨後又拍著胸脯發誓的小東西,杜拉克還是一笑了之了。

  承諾,在此月夜落下。

  ..............

  角斗場內的訓練室中,一排排兵器擺在了即將開始訓練的兩人面前——作為一名待遇還算不錯的角鬥士,杜拉克要一個獨立的訓練區域並不難,在這裡,他可以摸清楚菈古珀爾的實戰水平。

  杜拉克向女孩問道:「你以前學過多少種武器?」

  菈古珀爾從武器上拿起一圈長鞭:「鞭子,就像每一位古老家族的得體女性一樣,我學習過如何用鞭子作戰,主要是長鞭和鏈刃,荊棘鞭我也用過幾次......」


  杜拉克只是撿起了一把匕首:「讓我看看你的水平。」

  說著,杜拉克向天空中丟出了匕首,而菈古珀爾立刻伏下身子,手中長鞭甩出,宛如避役甩向空中飛蟲的舌頭一樣,捲住了那還未落地的匕首,隨即小臂輕輕一揚,那把匕首便來到了她的手心。隨即,女孩露出自豪的神情看向了面前的劍羚角鬥士。

  「很精妙的控制能力,年輕的菈古珀爾。」杜拉克看著被拽回來的匕首,搖了搖頭:「但是還不夠,你的力量太弱了,你需要更具殺傷力的武器,找一把軍刺吧,或者換一種武器。」

  「........什麼意思,杜拉克先生?」

  「你的力氣沒法讓你靠鞭子破甲,更別提殺死一些頑強的敵人。鞭子甚至沒法突破甲縫,而你所參與每一次戰鬥都將分出生死,那麼你需要有能力處決你的對手。」

  「我認為或許可以試試這個?」

  說著,菈古珀爾再找了一把長矛,很細,也很尖銳。如果調動魔素,那即使是這樣的小女孩也可以相對靈活地舞動。

  「鞭子和長矛?」杜拉克聳了聳肩:「不尋常的選項,但如果你揮舞地動兩把主武器,你可以試試。」

  「鞭子控制住敵人,再用長矛刺殺.......」菈古珀爾喃喃道自己的戰術:「這應該很契合我的身法和魔素。」

  說著,她開始初步地嘗試揮舞起兩把纖長的武器,長矛的使用只能稱得上是胡亂揮刺,但環繞自己舞動的鞭身卻還顯得熟練湊合,而兩條小腳邁動的步法讓她顯得像是一隻在訓練場上翩翩起舞的蝴蝶,杜拉克也看得出,她還算有些基礎。

  「我不會這種武藝。」

  看著場地上亦武亦舞的女孩,角鬥士說道:「我只能找出你的破綻......太多無效動作了,除非對方是很容易被視覺迷惑的生物,否則意義不大......另外,用刺!不要想揮打敵人,你使用的武器不是棍子。算了,等下用實戰來告訴你這崽子問題在哪。」

  ..............

  透過鐵窗,杜拉克觀看完了整場戰鬥,長矛最終刺穿了森林狼的咽喉,菈古珀爾獲得了最終的勝利。

  杜拉克看著渾身浴血的女孩回到了房間,她的傷已經被法師們給治好了。

  「你贏了,年輕的菈古珀爾。」杜拉克向她點頭致意,將一杯酒給推了出去:「一杯酒向勝利者致敬......你之前曾經喝過嗎?」

  「沒有。」

  雙腿還有些發抖的菈古珀爾接過酒杯,嘗試性地喝了一下,隨即不適應酒精的她便咳了起來。

  「我會把它喝乾淨的。」


  女孩又看了眼杜拉克,她還是分不清獸化人的表情,但她堅定地強調道。

  「不喜歡喝酒不用喝,準備面對下一場戰鬥吧。」杜拉克聳了聳肩膀:「你不太能放鬆,訓練不能落下,下個月開始,我也指望你出去呢。」

  「我認為我或許該去參加那些普通的角斗......儀式之外的場次。」女孩喝完那杯酒後,拿起一片毛巾擦著自己的沾血身子:「我需要訓練」

  ..............

  在有些時候,角鬥士們會有休息的時間並有著自己的宴會,他們畢竟有著力量,幾乎每一個熟練的角鬥士管理者都知道,適當讓這些暴躁的鬥士放鬆。

  但直到宴會結束,也沒有人靠近菈古珀爾三米以內。

  「沒人來找我......」

  只有當杜拉克坐在她身邊的時候,菈古珀爾才在異種、狂徒、以及戰鬥奴隸之中的環境中鬆了一口氣。

  杜拉克解釋道:「正常情況下,我們不會互相殺戮,但你不一樣,你身上背負的儀式代表著,與你的作戰一定會死一個人。沒人願意和你多接觸,他們怕你。」

  「他們怕我.......很容易理解,我今天早上把一個應該在這喝酒的人殺了。」

  坐在角落處,菈古珀爾撇了撇嘴,不屑地說道:「我也不需要這些弱者充當朋友。」

  接著,這位出生貴族的少女便沒有再說話了,經歷了十多次的生死殺戮,她的心態早已變化了許多。

  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她又才抬頭:「呵,確實是應該的。但杜拉克先生,你不怕我嗎?」

  「我問過別人司命之蝮的儀式到底該如何做。這需要蛇母認可的,等同實力的生靈互相殺戮。而我們的實力差距太大了。」

  杜拉克晃了晃腦袋:「而且應該沒人會讓我去獻祭,我對於他們來說太重要了.......根據我打聽的消息,大部分司命之蝮儀式到了後期,都是使用荒野的怪物作為對手。」

  說罷,杜拉克拍了拍菈古珀爾的腦袋:「所以,別太擔心。」

  .............

  「勝利者是菈古珀爾,來自卡斯特爾家的菈古珀爾!第三十六次司命之蝮儀式仍然沒有傷害到她!」

  在主持祭司的歡呼聲中,菈古珀爾靈動地在磐石龍蟹身上如起舞般跳動,發狂的龍蟹橫衝直撞,但是仍讓沒法擺脫身上那隻跳來跳去的「小蟲」。

  等這頭巨獸疲憊倒地時,菈古珀爾優雅地將長矛舞了一圈,曼妙身軀上的奢侈的裝飾在陽光下閃耀,精美技藝的展現讓觀眾席上的女孩還有男孩們都發出了狂熱的驚呼。


  最後,她才在觀眾們的吶喊聲中閒庭若步地將長矛插入了龍蟹的眼窩,結果了這頭三十餘噸的偽節肢巨物。

  回到自己的房間,杜拉克看著自己又一次成功活著回來的盟友,一臉嚴肅。

  「你有些太過於喜好討好觀眾了。年輕的菈古珀爾,自大會要了你的命。」

  杜拉克的手指在少女的身上指來指去:「你身上那些穿刺性的.....裝飾品我暫且不論,但在戰鬥中賣弄作秀,而且不佩戴完整的盔甲......這對你來講絕不是好習慣。」

  一些釘形和環形裝飾已經掛在了菈古珀爾的嘴唇、鼻樑、耳垂上,閃閃發亮,顯得野蠻與叛逆,在少女的身上,當年來自貴族的氣質正在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帶著野性的優雅。

  只有當初的那枚護身符,還留在了她的身上。

  而此刻她的打扮,也顯得更為性感和瘋狂,鑲嵌著鐵片的皮甲或許很好地展現了菈古珀爾身體的線條,但這並不是一個好的防護。

  即使對她這樣作為追求敏捷的輕裝戰士來說,這種防禦也太弱了。

  對於角鬥士和一些蠻族來講,這種在陽光下會閃閃發亮的貴金屬穿刺裝飾並不罕見,它們彰顯著自己的個性,同時還能給其他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但許多觀念保守的人並不喜歡這些物品。

  「你好意思說我?!」

  已經長成亭亭少女的菈古珀爾顯得非常不滿。

  她指著杜拉克,語氣不悅地說道:「讓我們清點下你為了取悅觀眾幹了什麼......你喜歡讀書,你喜歡歷史,你會講一口流利的泛拜蘭語,通用語乃至權貴腔調的上拜蘭語,你甚至看真理庭的《永恆報》,關於國際新聞的!但你卻在角斗場上裝成是一頭凶獸,一個野蠻人,而且很多時候你明明有機會結束戰鬥,你卻讓他顯得更長。惡~那群蠢貨居然還當真了!」

  「安靜,菈古珀爾。」

  杜拉克甩了甩頭,並沒有理會菈古珀爾的謾罵:「你和我們不一樣,我們有更多的觀眾代表著收入,代表著我們更不會被處理掉,代表著會和主持神官們關係更好,一場打得不好看的角斗比一場打輸的角斗更沒價值......但你不一樣,你一旦輸了,一定會死。」

  看著面前的少女安靜下來,杜拉克再次耐心且嚴肅強調道:「所以你一點也不能鬆懈。」

  「我知道怎麼打架!我現在已經可以放倒了那麼大的東西了,並沒有受傷!」

  菈古珀爾對他的指責有些傷心,嘀咕道:「無趣的老羚羊......你又不是我爸......」

  「老羚羊?你這麼叫我?」

  歪了歪腦袋,杜拉克對這個稱呼露出了詫異。

  菈古珀爾把頭低下,她還是尊重這位角鬥士:「對不起,杜拉克先生。」

  「我不老。」杜拉克晃了晃頭:「也許二十年,三十年後,像你這樣的崽子可以叫我『老』。但現在,我還是個壯年人。」

  「嗬~那我就非得這麼叫了~」看著杜拉克的樣子,原本還有些傷心的菈古珀爾笑了起來,她靈巧地跳到杜拉克的肩膀上,說道:「作為替換,你也可以叫我菈珀~我們這親近的人都會用暱稱來稱呼彼此。」

  「我要在你的簡稱上加個『小』。這才公平,『小菈珀』..........這有什麼笑的地方嗎?」

  杜拉克看著坐在自己肩上笑得合不攏嘴的菈古珀爾,一臉無奈。

  「沒什麼,但我之後會穿好盔甲的,行了吧?」

  .........

  當第十名死囚的腦袋被菈古珀爾扯下時,第四十五次戰鬥結束了。

  她罕見地沒有回應,相反,她盯著那最高處的貴賓觀戰席。實際上,在戰鬥的最開始,她就意識到了,一個她最不想見到的人物就坐在了那最上面.......帶著死氣沉沉的臉,少女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你一直在看貴賓席,分心有點太多了。今天有什麼重要的人嗎?」

  「我媽。」一個本該親切的詞語詞語,但透露出來的是一股極大的仇恨和厭惡,「卡露絲檀·多雷斯特·卡斯特爾。」

  「那是你的母親?你的預期似乎不太對勁?」

  「她不喜歡我,也不喜歡我的弟弟。只有真正聯姻得來的妹妹才是她在意的,所以當家裡面過不好的時候,她嫁給了三皇子,我被丟到了這裡等死,用命給她換點賜福與恩賜。」

  菈古珀爾冷眼從鐵窗繼續看著貴賓觀戰席:「我很確定,她來,是想親眼看我死的。」

  「沒必要把事情想得這麼陰暗。」老羚羊盤腿坐著,閉上了雙眼:「也許是來救你的,也許現在你們家的情況比以前更好了。在窮的時候......」

  菈古珀爾顯然對杜拉克的話嗤之以鼻,當即打斷了他:「如果她想救我,我就不會在這裡待四年了,經歷四十五次生死廝殺。」

  看見杜拉克驚訝的神色,她說道:「你對至尊家族的內部結構並不了解.......我的父親是入贅的......只能算是母親的玩物之一吧,她純粹是因為好玩才把我生下來的......我的主姓與副姓都來自母親,父親並沒有在我的人生中留下痕跡。呵,她也沒有........」

  想了想,菈古珀爾拿著自己胸口的護身符:「只會這個,是我父親留給我的。但他死很久了,這個東西也沒用。我的父親是個廢物,我的母親是個混蛋,所以我才在這。」


  杜拉克強調道:「至少他們生了你,你們有著血液中的聯繫。這不是你所能否定的。」

  「然後我就需要再這裡用命給一個僅僅是生了我的人換取神的賜福。」

  「至少在殺戮和祝福讓你的進步很快,比我見過的任何人都快.......」

  說道這,杜拉克也覺得好像說不下去了:「好吧,我承認......她不是一個好母親。但她至少現在肯來看你了。」

  「等我出去後,我絕對不和她站在一邊。」

  菈古珀爾轉過了腦袋,把頭轉到了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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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露絲檀大人,沒想到您居然會來找我。您最近是給我們不少贊助了啊~您以前是從來不喜歡看角斗的。」

  在米沙拉尼耶大競技場的會客室內,主持祭司看著眼前的貴客,有些驚訝地說道。

  「那是一種野蠻的行為。」卡露絲檀端正地坐著:「我現在也不改變我的看法。」

  「所以你包下了貴賓觀戰席,是為了您的女兒吧。」主持祭司不慌不忙,親手為貴賓倒上一杯咖啡:「您很擔心她啊。」

  「司命之蝮的儀式,一旦完成。所有神恩會轉移到祭品身上,對吧。」

  「對,儀式開始前,我就跟你說過的,如果她死在了儀式之中,您所獲得的神恩會在她死亡的一刻達到最高潮,並且永遠歸屬於您。但如果失敗,您所有的神恩賜福,也都將轉移到您的女兒身上,我之前說過的。」

  主持祭司呵呵笑道,心裡卻已經排了個明白,只是現在他開口道:「這不是什麼大事情,您當初獻祭您的女兒,不就是為了挽回頹勢嗎?如果她完成這場儀式,所得的神恩必然比您現在得到的多。反正她都是你的女兒,成為神選,您靠著獻祭得來的位置也不會丟掉,反而會更高......對嗎?」

  「呵。」女權貴對主持祭司的想法心知肚明:「說吧,你要多少?」

  「什麼要多少?」

  卡露絲檀冷冷道:「別忘了,你們的角斗場是誰贊助的。」

  主持祭司笑道:「當然是整個卡斯特爾家族,我們互幫互助已經很長時間了。有什麼問題嗎?」

  「但也許我們可以更私密一點.......你知道地,如果以教會和至尊家族之間的關係來說,我們就太大了。」

  「正如掌印大維齊爾維克托睿雅說的:『不要只著重於宏觀的帝國,也要多看看小民生計。』對吧?」

  主持祭司裝出恍然大悟的樣子:「那倒也是.......但我希望看到更多的誠意。」


  卡露絲檀笑了,到這一步,已經差不多了。

  「你會的。」

  「讓她死掉並不會太難的......」主持祭司滿意地點了點:「但她畢竟是您的女兒......不會出問題吧?」

  「蛇母的賜福總會落在獻祭者的頭上,我們為菈古珀爾自願為家族犧牲的行為感到自豪,而在戰鬥中發生的事情,無論多麼慘烈,那都是正常現象。」

  主持神官晃了晃腦袋,感嘆道:「所以角斗場上,死亡總是難免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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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自己的房間內,透過鐵窗,杜拉克可以看見菈古珀爾在場上靈動的身影。而在角鬥士的身後,一名侍女站在了那。

  「你們來找我,是為了什麼。」

  「為您安排一場角斗。」

  「正常角斗不會專門趁著這個時候來,說吧。」

  「您是個明白人。」

  侍女笑了笑,講出了她帶來的要求。

  聽完,杜拉克慢慢點頭:「嗯.......」

  侍女說道:「事成之後,我們會滿足您的一切要求,哪怕您要返回露西草原,重建你的部落,我們也可以支持您。」

  杜拉克回頭,有些驚訝地說道:「你們不虧?」

  「有人替你付了錢。」侍女說道:「另外她很感謝你照顧了她的女兒。而現在,她希望你做出最後一步。」

  「呵。」杜拉克搖頭晃腦:「倒是開價很高啊......」

  侍女笑道:「那畢竟是至尊家族,哪怕至臻強者也難以比過的大人物,而您的回答是?」

  「看來我在拜蘭的旅途,走到盡頭了啊。」杜拉克還是看著角斗場上那個靈動的身影:「我有的選嗎?」

  「說得也是。」侍女笑了笑:「杜拉克,你一直比看上去聰明很多,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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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不!」

  食人魔的慘叫聲響徹在了角斗場上,但很快,就弱了下去,只剩下了喉嚨進風的喘氣聲。

  這頭魔素耗乾的類人巨怪已經無力抵抗自己脖頸上鎖住的荊棘長鞭,傷痕累累的他倒在了地上,脖頸處的鞭子越鎖越緊,但他依然無法掙脫,直到他連話都。

  而隨著食人魔最後一點的掙扎力氣消耗殆盡,一塊葉狀矛尖輕柔地伸進了那張可以啃下人頭的大嘴裡面,抵住了柔軟的上頜。

  踩在這頭接近四米的怪物身上,菈古珀爾的笑容越發癲狂,她欣賞著這頭食人魔驚恐絕望的表情,就在戰鬥開始的時候,這傢伙還說著要吃掉自己。


  或許那是真實的想法,也或許只是取悅觀眾,塑造形象的習慣。但菈古珀爾,所以她要讓這個角鬥士好好明白,自己可是個記仇的人。

  在看夠了之後,想了想杜拉克說過的話,她才說道:「好歹都是同僚一場,給你個痛快吧。」

  說罷,菈古珀爾的長矛直接穿透食人魔的大腦。

  「我們的冠軍又一次獲得了勝利!看來沒有在這個競技場之內,沒有多少人能「

  雖然並未按照計劃進行,但主持祭司依然顯得精神抖擻,至少表面上看去,他依然顯得精神無比。畢竟,他還有另一個殺招。

  「我想,很多觀眾都想知道,到底要派上什麼人才能與這位不敗的少女組合一戰了!難道派出一名傳奇強者嗎!」

  他激昂地宣講著,調動著觀眾的情緒。

  「而所有觀眾還知道我們有另一位強者,米沙拉尼耶的王牌,來自露西草原的冠軍凶獸,杜拉克!野蠻,強大,戰無不勝!至今已經保持了146場的連勝記錄!各位,難道你們不想知道,在米沙拉尼耶的大競技場內,到底誰更強嗎!」

  「想!!!」

  「你想,我想,大家都想!那就來吧,米沙拉尼耶大競技場為各位準備了一場真正,我們的菈古珀爾將會在今天走完她的最後的儀式,要麼迎接神明的賜福,要麼倒在血泊,就讓我們拭目以待!」

  眼看觀眾的情緒已經被調動,主持祭司心裏面也開始興奮起來。他心念一動,激活了提早布置在角斗場中的祭品。

  被囚禁在魂石中的靈魂發出痛苦的嘶嚎,在魔法的引導下,陰冷的幻影在周圍出現,溝通至高天的儀式被進一步加強,原本需要一個月緩衝的時光在儀式的衝擊下被消磨。

  旋渦般的烏雲匯聚在競技場的上空,而在黃金般的蛇瞳在所有人看不見的深處綻放,凝望著祂所選中之人,欣賞著她的表演。

  「哈?」

  菈古珀爾看著高空,內心一片震驚——這什麼都沒給她說過啊?

  下一瞬間,她反應了過來,燃著陰火的怒目直接看向了最上方的貴賓觀戰席。

  而卡露絲檀也察覺到了自己女兒的目光,手中摺扇輕輕掩住了面頰,遮住了上翹的嘴角。

  指著上空的烏雲,主持祭司鬆了一口氣,既然這一步已經完成,那自己的行為將沒有任何問題。

  他向著觀眾高呼道:「看呀!蛇母給予了她的注目,今天的獻祭儀式不是終結,還有第二場戰鬥要打。」

  「「而參賽者,正是我們來自大草原的凶獸杜拉克和不敗者菈古珀爾!今日,米沙拉尼耶最強的兩位角鬥士將在此一較高下!過去勝場最多者,將對戰現在的不敗者!」


  剛剛的戰鬥中,菈古珀爾並沒有太大的受傷,而在儀式的作用下,她的體能正在迅速恢復。但是內心的疲憊卻不是這個法術可以緩解的。

  但這一切,帶給她的震撼,都沒有眼前這個敵人來的大。

  「小菈古,開始吧。」

  一個高大的身影慢慢從角斗場的另一端走出,他的出現,立刻就讓菈古珀爾瞳孔一縮。

  「杜拉克?」看著出現在自己對面的杜拉克,菈古珀爾說道:「老羚羊,你為什麼在這?」

  「你的母親給我開了個高價,讓我殺了你。」

  杜拉克提著的斧子,穩穩站定:「她告訴我,我可以回到我的故鄉,重建我的部落。孩子,她的開價比你高......而我是角鬥士。」

  「我明白了。」閉目片刻,菈古珀爾的嘴角露出了殘酷,癲狂的微笑:「看來我的連勝已經可以讓我面對你了啊,老羚羊。來吧,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現在,菈古珀爾·多雷斯特·卡斯特爾的第五十六場生死決鬥,開始!」

  雙方沉默無言,互相殺去。

  長鞭舞動,在那比鋼鐵堅硬的身軀上留下了一道道傷疤。

  巨斧揮砍,將這符文加固的岩石地面撕裂出寬大的裂痕。

  矛尖擦過了犄角,大手捏碎了骨骼。惡風呼嘯,與烈火纏作一團,頑土化形,和暗影糾為同體。

  雙方那比法術更為玄奧的武藝在宏大的魔素驅動下互相碰撞,菈古珀爾一次又一次地躲開那力大勢沉的攻擊,儘管光是餘波就讓她受了不輕的傷,但她始終沒有倒下,反而在杜拉克的身上不斷積累著傷口。

  有好幾次,她都差一點被杜拉克的巨斧直接切作兩截,但最後,她總能靈巧而驚險地迴避開這可怕的攻擊。

  而從少女已經有些驚懼的面孔上來看,這完全不是她賣弄武藝的表現,而是在生死極限之中抓住的生機。

  隨著自己始終難以抓住菈古珀爾,幾乎每一個有經驗的觀眾都一看出來,杜拉克的斧刃揮舞似乎逐漸急躁了,南方草原的蠻族發出咆哮,用沒有人理解的遠方語言叫喊著,但急躁無法給他帶來勝利。

  而最終,猶如驅趕飛蚊的獅子,杜拉克高大的身軀越來越疲憊,最終積累的傷口讓他露出了一個不起眼的破綻。

  抓住機會,近乎是由本能驅動地,菈古珀爾將自身所有的魔素集中在了矛尖,一條影子般的蝮蛇隨之出現,與長矛一同咬上杜拉克的胸膛。

  影子與風共同刺入了劍羚獸化人的體內,直接讓這位強悍而老練的戰士倒在了地上。

  「你贏了,小菈古。」杜拉克倒在了地上,雖然即將面見死亡,但他的臉上反而重新恢復了鎮定,他低聲道:「做你該做的吧。」


  看著倒在地上的杜拉克,菈古珀爾咬牙切齒地低聲說道:「你放水了.......混帳老羚羊。」

  雖然杜拉克每一個失誤看起來都是那麼的巧妙,那麼地自然,看上去就好像是自己抓住了那些破綻一樣。但菈古珀爾心裡明白,杜拉克一直講述過這些戰鬥的要領......他不可能輸在這方面。

  「讓我們恭喜,菈古珀爾大人獲得了戰鬥勝利,她才是米沙拉尼耶的角斗之王,越階戰勝了來自了南方草原的野蠻人!果然,雖然蠻荒之地的兇猛野獸強壯好鬥,但只有出自帝國的偉大鬥士才能成為我們真正的冠軍!五十六場死亡角斗,她已經完成了!只需要向蛇母獻上蠻族的靈魂與血肉,她就是神選,就是我們的冠軍勇士!來,為我們的冠軍菈古珀爾歡呼!」

  看著勝利的菈古珀爾,主持祭司頭上已經滿是冷汗。為什麼杜拉克會輸?這不應該啊......是他太急了嗎?該死,就不應該開那麼高的價!

  但此刻的他,也只能繼續激昂地將故事講下去,不過問題依然不大——只要菈古珀爾登上神選寶座,獲得神恩.......那自己再否認與卡露絲檀的關係。

  那就沒事了!自己只是為了更快弄出一個神選,僅此而已!其他的事情,全部沒有發生!

  「菈古珀爾!菈古珀爾!菈古珀爾!」

  狂熱的觀眾歡呼起來,幾乎沒有人為杜拉克感到憐憫——相比一名年輕的,美貌的,猶如不敗傳奇,落魄而又重新崛起的貴族少女,一個野蠻、醜陋,以強不能勝弱的失敗者化外蠻族不值得同情。

  「【拜蘭粗口】的!那個野蠻人怎麼輸了,他不是有過百場的不敗紀錄了嗎!一個傾臻境強者,怎麼可能輸給剛剛進入登霄境的那個【拜蘭女性蔑稱】!黑幕......【拜蘭粗口】的......黑幕......」

  而在貴賓觀戰台上,卡露絲檀看著面前的情況,憤然將黃金與鋁製作的酒杯摔在地上,龐大的力量直接將其砸成了一灘廢金屬。

  「來吧,孩子。當我的靈魂回歸祖靈的懷抱,和我所有的族人減免......那也是一種自由。你沒有食言,孩子。」

  將喉嚨處堆積的鮮血與內臟碎片吐在地上,杜拉克望著面前雖然傷勢沉重,但仍然能夠行動站立的少女,露出了一個笑容,苦澀,但心甘情願。

  「我的旅程在此結束,而你,我想你的旅程將比我所能想像的都要精彩很多。」

  「不,老羚羊.......我會想辦法的.......你本來可以贏的!」

  看著閉上雙眼的杜拉克,菈古珀爾低聲說道,隨即收起了她的長矛,高聲道:「我不會殺死杜拉克。我不會殺死杜拉克·紋蹄,我曾經許諾給他自由,現在,是時候兌現了。」


  全場幾乎一瞬間陷入了寂靜。幾乎沒有人搞懂,菈古珀爾此刻在想什麼。

  主持祭司一臉震驚,完全沒有搞懂菈古珀爾在幹什麼,難道神選的誘惑就在面前,而她居然並不願意登上那個寶座嗎?

  他走下主持台,進入了角斗場地之中:「您,您在說什麼?」

  「哼.......」菈古珀爾並不知道該做什麼,但出於自己的意願.......她絕不會在此動手,但實際上,這位角鬥士少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做些什麼。

  「吾主必須要有祭品......但此刻,她對祭品沒有那麼挑。」

  就在此時,一個陰柔的,如同某種冷血爬行動物的聲音在菈古珀爾的耳畔響起,它似乎在鼓動著菈古珀爾:「一些叛徒可以作為替代.......一些叛徒可以成為犧牲......我會幫你的,孩子。」

  「嗯?」面對未知聲音的菈古珀爾眉頭一皺,「你是誰?」

  聲音沒有更多的解釋,只是一遍遍地低語道:「........那個傢伙,那個傢伙可以作為獻祭,對,就是那個靠近你的傢伙。「

  看著跳入場中,接近自己的主持祭司,菈古珀爾詢問道:「是他嗎?」

  「是的,貪金者,他應該為背叛吾主付出代價。」

  主持祭司湊上前來,露出諂媚的笑容:「菈古珀爾大人,您說什麼?是需要什麼刑具嗎。」

  菈古珀爾轉頭,看向了祭司,眼神如一頭盯上碩鼠的蝮蛇一般兇猛:「我說,我不會殺死杜拉克。」

  「不,這是一場獻祭,死亡必須發生!必須要有魂魄歸於蛇母!」

  看著不願意殺死杜拉克的菈古珀爾,主持祭司面色陰沉道:「這是蛇母的旨意!獻祭儀式還沒有結束!血必須流淌!」

  陷入眼下的境界,他反倒必須要讓菈古珀爾活下去了,並且成為神選。

  否則這次安排.......不僅不會讓一個至尊家族失望,更會讓角斗場失去一個搖錢樹,這會讓很多人過問。但如果自己的角斗場安穩地出現了一名神選者,那麼失去一個杜拉克的事情完全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關於卡露絲檀嘛。

  反正菈古珀爾肯定會對付她的母親,倒是用不到自己費心處理了。

  他走了過來,掏出一把匕首,準備對倒下的杜拉克完成最後一擊。

  「所以,祭品必須死!」

  說罷,他手中的利刃就要掏出杜拉克的心臟。然而隨著鈧鐺一聲,祭司發現他的匕首被一桿長矛架住。

  「是嗎......我知道了。」順著矛尖望去,正是菈古珀爾,她對著祭司說道:「我說了,杜拉克不用死,祭品嘛另有其人。」


  接著,矛尖舞出一個漂亮的弧線,在祭司的胸口輕輕一點,種出一朵血花。凶暴的魔素流直接沖入了他的體內,將動脈撕裂,內臟震碎。

  「你!」

  主持祭司大駭退步,如此迅捷的攻擊讓他一時間來不及反應,但沒關係,身為白銀階高手的他不會就這麼簡單的死去。只需要調動體內魔素,止住血就行,這一矛很突然,但還不至於殺死登霄境的他.........

  然而,體內的魔素,似乎並沒有聽從他的指令,並沒有配合著止住傷口,而是在他的體內胡亂衝撞起來。

  「這是給你的懲罰,貪金者。」在他的耳畔,一個陰冷的聲音輕柔地響起。

  血流如注,屍體倒下。

  「這就是祭品。」菈古珀爾收回長矛,語氣冰冷而又有一絲歡快地說道。

  「這不是祭品!祭品只能是角斗中殺死的對象!菈古珀爾,你已經瀆神!在蛇母的儀式上殺死蛇母的祭司,這是當死之罪!衛隊,殺了她!」

  而看著主持祭司的死亡,貴賓席上的卡露絲檀當即站了起來,她歇斯底里地對自己的女兒吼道。聲音響徹了整個競技場,守衛們也立刻打算動手圍剿場上的危險人物。

  然而多雷斯特·卡斯特爾的支系之主應該意識到,祭司的死亡不同尋常。但如今,瘋狂與驚駭的情緒已經占據了她的大腦,讓這位權貴只有一個想法——殺死眼前對自己最有威脅的人。

  然而就在她話音剛剛落下的那一刻,整個競技場上響起了陰惻惻的,猶如蛇鱗相交摩擦而發出的聲音。

  「真的嗎?」

  隨即,無數蛇群開始從競技場上角落中竄出,在觀眾驚恐和興奮的尖叫聲中,如河流一般匯聚到了場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人影。

  而仔細看去,卻能發現這些五彩斑斕的蛇群都是如流體般的能量構成,這並不是真正鮮活的生靈。而隨即,主持人的屍體炸裂開來,化作一灘血水,融入了這蛇構成的人堆之中。伴隨著能量的傾瀉,祭品帶來的錨點最終撕裂了現實的帷幕,來自至高天的幻像在凡世成為現實。原本單純堆積的蛇群被粉碎聚合,將一個嶄新的軀體鑄造成形,神類的使者已經降臨。

  但見一位足有二十米高的怪異巨人出現在了場上,體披紫鱗如瓦磚,身後長尾似巨蚺,銀鏈掛飾顯妖嬈,寶石鑲嵌黃金甲,端的是一副超然巨神之態。這頭肌肉虬結的怪物手中利劍長過十米,其刃猶如雙蛇相交,曲折彎繞,項上無首,空餘一洞,上百個蛇頭從裡面鑽出,構成了這頭怪物的頭顱。

  然而縱然與自然生物截然不同,但這蛇首巨人的裝飾依然流露出一種妖嬈的審美,而一舉一動之間,也顯露著致命的兇猛與嫵媚的典雅所交織的氣質。


  蛇首觀看著四周大氣不敢喘的觀眾和備戰席上,上百雙眼睛都對畏懼流露出了滿意的情感。詭異的至高天來客優雅地擺動著它的指尖,以一種近乎傲慢地態度宣布了它所帶來的消息。

  神使舉起手中利劍,上百個頭顱齊聲念叨:「吾乃卡因蒂,復仇之影,蛇母之宏靈。我代我之神主宣布,叛逆者作為祭品,蛇母收下了。這個女孩已經完成了她的司命之蝮儀式。現在,是時候給予神恩了,你想要什麼?菈古珀爾·多雷斯特·卡斯特爾,蛇母親選。」

  說罷,它單膝下跪,向著面前渾身是血的女孩問道。

  面對無數豎瞳的凝視,菈古珀爾不改顏色,說道:「第一,把杜拉克帶到安全而自由的地方。第二,我希望再得到一次公平的決鬥。」

  「如你所願。」

  說著,復仇之影高舉了它的右手,一陣黑色的煙霧籠罩了躺倒在地上的杜拉克,同時,微微的綠光也在菈古珀爾的身上亮起,符文與賜福的歌聲環繞在了儀式勝利者的身上。

  司命之蝮的毒液,已經不再逼迫菈古珀爾的性命了。

  走向自己的導師身邊,菈古珀爾蹲下身子,將那金色的護身符從自己的胸口摘下,放到了杜拉克身上。

  「老羚羊,我們以後會再見面的。你會先走一步,但以後,我會處理好一切.........所有背叛我的人,我會完成復仇的。現在,我要去打我的第三場了,呵.....真累啊。」

  低下身子,菈古珀爾對著杜拉克低聲說道。老角鬥士清晰地感受到,在那雲層之上,某些更為宏大的存在正試圖穿過帷幕,將祂的禮物送給她。此刻的菈古珀爾,正在變強.......毫無疑問,以後她還會更強。

  「也許幾年,也許更久.......我不確定我能不能成功。但現在,你會自由,我承諾過你的,不是嗎,我們見面的第一晚........繼續你的旅途吧,老羚羊。」

  黑霧掩蓋了杜拉克,將垂死的他帶往了遠方,而他意識的最後,他聽到了一聲癲狂的長笑。

  「母親,你看到了吧?我才是此地的冠軍勇士、米沙拉尼耶的決鬥之王,蛇母的神選!來吧,我給你一個解決這一切的機會。」

  菈古珀爾的聲音越來越遠,取而代之的是野獸的低吼聲,以及他半懂不懂的語言。

  「你看,萊克,這有一個落難者!」(克里夫語)

  「什麼啊,怪不得狼群會聚集在這。我看看,呃........雯絲,作為一個牛頭怪,他太小了,作為一個獸化人,他太壯了。何況他這角也太直了吧?!」(克里夫語)

  「我認為他大概是我們的親戚,也許是附近新遷徙過來的部落?萊克,也許我們可以把他帶回去?」


  「燒烤?附近的部落已經夠多了,我覺得還是吃掉比較好。」

  「也許可以接納他,他沒有被吃掉,說不定也是被阿塔利亞人打的........多知道一些消息也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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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父親您當時是這麼和那個拜蘭人認識的?」卡爾德有些驚訝地說道:「還有您和媽媽的第一次會面居然是這樣。」

  「剛剛來到這的時候,我鬧了不少笑話。」杜拉克笑了笑,與兒子的聊天讓他感到開心,真正的開心。

  能讓他忘記現在是戰爭的開心,忘記他明天手上就要沾滿鮮血的開心。

  「在明天的突襲前,我想聽更多那時候的事情。」卡爾德興奮地問著:「您和母親一直在教我識字和如何揮舞斧子,但你們的過去我卻從來不知道。」

  「這是你一直在部落裡面不找姑娘的原因嗎?是我沒教好你這個小崽子?」

  「嘿!這麼侃別人可不像您平時的作風,父親。」卡爾德從來沒見過自己父親如此不正經的一面:「還有我想問問..........」

  「還有什麼,孩子?」

  「還有萊克叔叔是怎麼輸掉我母親的?」

  「哈哈哈哈,那事情可就多了!」杜拉克對自己的兒子招了招手,示意他湊近點聽:「靠近點,可別被他聽到了.......」

  「酋長,關於那群南方佬送過來的支援........【沃角部落粗口】!小羊羔,別聽那個直角的傢伙胡扯!!!老萊克當時沒幹那些破事!至少不是那種目的!」

  在分兵前的最後夜晚,沃角部落的人們喝了很多的酒。

  --------二十四年前的米沙拉尼耶角斗場---------

  視線目睹著導師的遠去,菈古珀爾鬆了一口氣。現在,她該去解決她自己的問題了。

  宏靈嘻嘻笑道:「我會將這位獸化人戰士送往帝國最近的邊界。而你,到底要和誰一戰呢?但無論如何,我希望你以最好的姿態入場。」

  而在觀戰席上,卡露絲檀看著眼前的景象,只有自我催眠般地說道:「這,這不可能。」

  聽到卡露絲檀的自言自語,宏靈發出嗤笑:「神的意志不該被凡人揣度,何況你們連祂的影子的想法都無法猜測,不是嗎?看看場上,拜蘭的子民,你們認為這可是應該的?!」

  在宏靈那調侃君王與臣子的話語中,競技場內嗜血的觀眾也發出歡呼:「蛇母之手!是百首之王!菈古珀爾完成了五十六道試煉,她成功了!神靈派下了她的使者!」


  「母親,你看到了嗎?」將長矛指向自己的母親,菈古珀爾放聲大笑起來:「我才是此地的冠軍勇士、米沙拉尼耶的決鬥之王,蛇母的神選!來吧,我給你一個解決這一切的機會。」

  說罷,她一腳將地上屬於神官的匕首踢出,尖銳的匕刃穩穩噹噹地落在卡露絲檀面前。

  「讓我們開始吧,母親。我會告訴你,我不會在決鬥中殺死你。我會用剛剛那把匕首,把你的皮給完整地剝下來。」

  「看著我幹什麼,去把下面那個【拜蘭粗口】給我抓起來殺了!你們又還在等什麼,她殺了這裡的神官!你們應該去殺了那個【拜蘭粗口】。」

  看著插在自己面前的匕首,面露駭色的卡露絲檀向著身後的戰鬥奴隸們咆哮道,接著又將頭看向了角斗場的守衛,命令他們殺死自己的女兒。

  然而身後的隨從卻皆是下跪,並未執行她的命令。而角斗場的守衛也是默默把頭扭到一旁,裝作聽不見。

  「主人,這是一場蛇母注視的戰鬥。我們應該尊重傳統,還請您收回您剛剛那句話,迎接這場角斗。」

  有位膽子大些的奴僕這樣說道,然而迎接他的卻只有自己主人一記要命的窩心腳。

  「好好好,你們不做是吧?等我親手殺了那個叛逆,我再來收拾你們,你們所有人!」

  看著手中權力如同遇到太陽的露水一般消散的樣子,卡露絲檀怒不可遏,但如今的她,只能發泄似的一腳踹翻那個發言者。難以控制的能量在卡露絲檀身上爆發而出,將她打理好的髮型震成一頭散發,好似罵街的潑婦。

  然而,當她抽出腰間的纖長彎刀,讓龍炎鋼與奧術符文的致命寒光閃耀在眾人眼前時,大家還是都意識到,身為一名權貴領袖,卡露絲檀絕非弱者。

  「你個蠢貨,我怎會有你這樣的女兒!」卡露絲檀從近百米高的首席觀戰台上一躍而下,落在了角斗場的中央,儘管華麗的衣裙並不適合戰鬥,但對於一位傾臻位格的強者來說,這不算什麼:「你認為你的那點小伎倆,能贏得過我們之間實力差距的鴻溝?!」

  說罷,她手中的彎刀指向了自己的女兒。龐大的氣流在場地上形成了一股旋風,揚起的煙塵近乎遮住了整個競技場觀眾的視線——不過無論如何,今天對於他們來說算是值回票價了。

  面對自己母親的挑釁,菈古珀爾的話語倒是變得輕柔起來:「讓我們用兵刃說話吧,體內器官變化的次數可從來是實力的唯一標準。就在剛剛,我才贏了杜拉克。母親,讓我好好告訴你,我在這個角斗場中學到了什麼吧。」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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